小說 | 微醺咖啡館

02-04

晚上八點多，賦詩街開始了一天中最喧鬧的時刻，從儘是年輕臉龐的聒噪人群往北望，是兩所知名學府，毫無疑問，這兩所大學便是這條街客源的輸送之地。

小林急匆匆地穿過人群，不時還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異於往常，這次他從學校走到微醺咖啡廳比平時少了將近五分鐘。

推開微醺咖啡廳的玻璃門，小林往內四處張望，絲毫沒有注意到服務員的那句「歡迎光臨」。「這邊，我在這兒。」小林的目光隨著聲源望去，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向他打招呼。「你早就到了吧？」小林一邊坐下，一邊問向女孩。

「沒有，我也剛到一會。」七點四十就已經置身於此的白衣女孩為了不讓小林感到內疚，撒了謊。

「哦，我們先叫點喝的吧？」

「嗯。」

「那就來兩杯『老樣的』的吧？」

「好啊！」

這裡的「老樣的」是小林和女孩經常來此點的「小黑醺」。「微醺」本是說酒，但老闆自詡自己家的咖啡似酒醇厚，喝起來不但微醺醉人，而且不失咖啡本有的濃香。而該店的「小黑醺」更是微醺品系中的極品，有「三日不忘其味」的美譽。從相戀至今，小林便經常帶這個女孩來此品味。

「服務員，兩杯『小黑醺』。」

「好的，稍等！」

「你論文準備的怎麼樣了？」女孩問道。

「目前還沒有什麼頭緒，如今研究魯爾福的人太多了，想要寫出點新意或者是驚世的觀點特別難……」談起學術話題，小林很是喋喋不休。但正是他對待事情的這股認真勁兒，才使得對面這位姑娘為之著迷。

「那你就『上窮碧落下黃泉』唄，多扒點資料、看點書，總會覓得高見。」女孩說起話來比出身於中文系的小林還文鄒鄒。

「嗯，按娘子吩咐行事，哈哈。」

「你真確定簽那家出版社了？雖然他們是大社，但我聽說，他們的晉陞制度可不透明啊，有進去十來年的編輯如今還混在基層。」

「什麼透明不透明的，晉不晉陞完全是靠個人能力爭取的事情，有人不思進取，混上十年、二十年能力還是得不到提升，單位自然不會提拔重用他。」服務員把兩杯「小黑醺」端了上來，小林道過謝後繼續說，「對了，咱們倆的事，你媽還是……？」

「嗯。」

「那怎麼辦？不能因為她一個人，而葬送我們的愛情吧？」小林有些激動。

「我也沒辦法，其實這也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你說對吧？」女孩顯得委屈起來。

「不知道你媽怎麼想的，外地人怎麼了？外地人就不能擁有愛情了嗎？外地人就不能給你幸福了嗎？」

「算了，你還是不要責怪我媽了，她也是希望我過得好。」

「難道跟著我就過不好了嗎？」小林眼泛淚光。

「我們不要糾結了好嗎？」

「為什麼不糾結，我愛你你不知道嗎？」小林的聲音明顯大了些。

「我也愛你，可又能怎麼樣呢？我媽….她就是不同意。」淚珠滾落下女孩的臉龐。

「所以，所以今天你約我過來是要跟我正式分手的，是嗎？」小林嚴肅起來。

女孩默不作聲，用紙巾擦著眼淚。

「林，謝謝老天讓我遇到你，正因為有你，我的生活才精彩許多。但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人們都有不得不向現實妥協的時候，令人悲痛萬分的是，我們正好遇到了這樣的現實。在相戀兩年多的時間裡，我們都很愛對方，對彼此也形成了依賴，很難分開，但這些都不能保證我們能夠終成眷屬。我們也像大多數因地域、性格等各種因素而不得不分開的人那樣，成為愛情的犧牲品……」

「愛情犧牲品個屁，是你媽的犧牲品！」小林的憤怒中充滿悲痛。

之後將近半分鐘的時間裡，兩人陷入了沉默。

小林揉了下眼睛，抿了一口咖啡，「那既然我們拗不過你媽，錯了，是現實，那麼我們就好聚好散吧！」小林抬頭看著女孩，「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的、比我對你好的本地人，祝你幸福！」

說完，小林把剩下的大半杯咖啡喝了個精光，他站起身來，欲要離開。

女孩順勢站起身來，抱住了小林，「我很愛你，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淚水又決堤出女孩的眼眶。

小林輕拍了下女孩的肩膀，「不要哭了，讓我們忘掉彼此，好好生活，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吧！」

女孩看著小林的眼睛崩出一個「嗯。」

「好了，就先.....這樣吧，今晚我哥們兒要過生日，九點的party，我不得不先走了！」小林結了兩個人的賬，伸出右臂做了一個向女孩道別的姿勢。

走出微醺咖啡廳後，小林看了下手機，然後急匆匆地走向了學校旁邊的電影院，剛到電影院門口，一個身影便迎了上來。

「親愛的，你遲到了，該打二十大板！」

「剛才確實有事，這不電影還沒開始嘛，走，我們取票去！」小林說完，便摟著質問他的長髮女孩進了電影院。

小林離開後，他的女朋友，不，前女友——那位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孩也出了咖啡廳，她順著賦詩街的第二個路口走了近八分鐘，到了停著一輛銀色奧迪的馬路旁。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倚著車抽煙，他看到女孩走了過來，便立即開了口，「寶貝，我等你等到花都謝了！」

女孩走上前去，用手指輕輕擰了下男人的臉，回應道：「謝了就再開啊！」

兩人上車，駛向黑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