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九龍倉、智取和黃……目送一代香江風雲的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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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克導讀
很多人關注李嘉誠,只是從他的財富得到一個模糊的印象,但是這巨大的財富是如何積累起來的,積累過程又有哪些驚心動魄的故事,想必絕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了。雖然李嘉誠以及他的時代已經遠去,但是通過挖掘當年那些驚天動地的商業大戰過程,對於我們現在仍然是有很大啟發意義的。下面,請讓撲克投資家帶你走進那個遠去的傳奇,看看傳奇背後不為太多人所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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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叱詫風雲的李超人,已經深陷國內輿論的各種漩渦,那句「我身本無鄉,心安是歸處」背後讓人感受到的,是與柔弱的詞句截然不同的決絕,猶如三冬里寒冰一樣使人不寒而慄。作為一個在香港文化熏陶下成長起來的廣東人,眼看著一座城市萌芽,升起,再凋零,眼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老去,眼看著熟悉的建築物在破落,眼看著那些明明跟我說著同樣語言的年輕人卻不再把他們當作我們,心中的傷感,已經無法用言語描述。是啊,那是我們都回不去的黃金年代了。當年那個充滿著生機和野心的城市,如今如同一座孤島,當年那些青年才俊眼裡,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舞台,而如今,孤島裡面的年輕人,眼裡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城邦。
回顧整個李嘉誠的發家史,與兩件非常重要大事的奠基是分不開的,最重要的一件是入主和記黃埔,但是在那之前,同樣有一件非常重要的那就是九龍倉事件。斯人已去,但當年那些成就傳奇的兩次經典戰役,仍然值得今天的人去思考,借鑒。謹以此文,目送那個黃金年代的離去。
01
一飛衝天力助船王大戰英資九龍倉
慧眼識珠,提前布局九龍倉
九龍倉屬怡和系的大洋行,其舊址將成為九龍地王,而九龍倉股票卻被低估,若合理開發,前景輝煌。包玉剛看好這一點,李嘉誠亦看好;包氏欲奪,李氏欲購。結果李嘉誠成全船王,掀起轟動一時的九龍倉戰役。
九龍倉不是嚴格意義的倉庫,而是香港最大的貨運港,擁有深水碼頭、露天貨場、貨運倉庫。1886年保羅·遮打牽頭在九龍設立碼頭倉庫,怡和洋行是其大股東之一。作為怡和系的一家上市公司,它與置地公司並稱為怡和的「兩翼」。九龍貨倉有限公司的產業包括九龍尖沙咀、新界及港島上的大部分碼頭、倉庫,以及酒店、大廈、有軌電車和天星小輪。歷史悠久,資產雄厚,可以說,誰擁有九龍倉,誰就掌握了香港大部分的貨物裝卸、儲運及過海輪渡。九龍倉的母公司怡和,與和記黃埔、太古集團、會德豐並稱為香港四大洋行。怡和在四大洋行坐大,怡和大班同時又兼九龍倉主席,可見九龍倉在怡和舉足輕重。
李嘉誠一直以置地為競爭對手,九龍倉引起他的注意,是九龍倉的「挪窩」。與港島中區隔海相望的尖沙咀,日益成為香港的旅遊商業區。火車總站東遷後,九龍倉把貨運業務遷到葵涌和半島西,騰出來的地皮用於發展商業大廈。
李嘉誠讚歎九龍倉的創始人以極廉的價格獲得這塊風水寶地,如今水漲船高,身價百倍。
九龍倉先後建有海港城、海洋中心大廈等著名建築,但在經營方式上,不足稱道,他們固守用自有資產興建樓宇,只租不售,造成資金迴流滯緩,使集團陷入財政危機。為解危機,大量出售債券套取現金,又使得集團債台高築,信譽下降,股票貶值。
據周祖貴先生一文,1977年12月中旬,敏感的財經評論家對九龍倉進行分析,以《九龍倉業務開始蛻變》為題,指出九龍倉集團如能充分利用其土地資源,未來10年可以出現年增長20%的良好勢頭。該評論家還預測時價13.5元的九倉股,將是1978年的熱門股。這位評論家與李嘉誠在九龍倉問題上英雄所見略同,不過一個在明處,大發議論;一個在暗處,不顯山,不露水,埋頭實幹,不事聲張—李嘉誠已在收購九龍倉股票。
李嘉誠曾多次設想,若他來主持九龍倉舊址地產開發,絕不至於陷於如此困境。自從長江上市,李嘉誠在興建樓宇「售」與「租」的問題上,奉行謹慎而靈活的原則。若手頭資金較寬裕,或樓市不景樓價偏低,最好留做出租物業;若急需資金迴流,加快建房速度,樓市景氣樓價炒高,則以售樓為宜。
李嘉誠真正發跡,是靠地產股市。他看好九倉股票,是因為該集團不善經營造成股價偏低。精於地產股票的李嘉誠,算過一筆細賬:1977年年末和1978年年初,九倉股市價在13~14港元之間。九龍倉發行股票不到1億股,就是它的股票總市值還不到14億港元。九龍倉處於九龍最繁華的黃金地段,按當時同一地區官地拍賣落槌價,每平方英尺以6000~7000港元計算,九倉股票的實際價值應為每股50港元。九龍倉舊址地盤若加以合理髮展,價值更是不菲,即使以高於時價的5倍價錢買下九倉股也是合算的。
基於這種考慮,李嘉誠不動聲色,買下約2000萬股散戶持有的九倉股。
這個數目,無論對李嘉誠,還是對怡和,都是一個敏感而關鍵的界限。李嘉誠從不打無準備的仗,他通過智囊了解到,一貫被稱為怡和兩翼的九倉,與姐妹公司置地在控股結構上並非平等關係。怡和控置地,置地控九倉,置地擁有九龍倉不到20%的股權。現在李嘉誠吸納的九倉股,約佔九倉總股數的20%。這意味著,目前九龍倉的最大股東將不是怡和的凱瑟克家族,而是李嘉誠。
這為李嘉誠進而購得九龍倉,與怡和在股市公開較量,鋪平了道路。購得九龍倉,無疑使長實的老對手置地斷臂折翼。
目的暴露,引八方強手角逐
當時,那位「料事如神」的財經評論家的鴻論,並未引起人們的關注。李嘉誠吸納九倉股,是採取分散戶頭暗購的方式進行。九倉股成交額與日俱升,引起證券分析員的關注。嗅覺敏銳的職業炒家介入,九倉股便被炒高。一時間,大戶小戶紛紛出馬,加上股市流言四起,到1978年3月,九倉股彷彿溫度計被火一灼,急速竄到每股46元的歷史最高水平。這已和九倉股每股實際估值相當接近了。
這時期,李嘉誠持有的九倉股還不滿2000萬股,他不得不籌股回落,以稍低的價格將九倉股增至20%的水平。
入主九倉董事局的路程,對李嘉誠來說仍十分艱巨。按照《公司法》,股東對公司的絕對控制權,是其控有的股份在50%以上。否則被收購方反收購,會使收購方的計劃前功盡棄。現在九倉股票的股價已被炒高,要想增購到51%的水平,非李嘉誠的財力所能及。九龍倉的老闆已在布置反收購,到市面上高價收購散戶所持的九倉股,以增強其對九龍倉的控股能力。
20世紀70年代初,怡和系的置地,輕而易舉收購了周錫年任主席的牛奶公司,風光百多年的怡和,在當時的本港商界股市仍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置牛大戰」,被行家譽為本港股市收購戰的經典之作。實力發生變化也正是在20世紀70年代,一大批華資公司上市,藉助股票以小搏大、以少控發的優勢,當初上市公司家族的小矮人,漸漸長成小巨人。現在,這些小巨人正以咄咄逼人之勢,向商界超級巨人怡和頻頻發起攻勢。怡和大班豈能不驚慌?今日之怡和,不似昔日之怡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數十年來,怡和對中國政府存太多的戒心,奉行「賺錢在香港,發展在海外」的政策。因海外投資戰線過長,投資回報率低,給怡和背上沉重的財政包袱,將怡和逼入絕境。現在後院起火,怡和傾資撲救——高價增購九龍倉股票,以保「江山無缺」。怡和的現金儲備也不足以增購到絕對安全的水平。慌亂之中,向本港第一財團—英資滙豐銀行求救。
據說滙豐大班沈弼親自出馬斡旋,奉勸李嘉誠放棄收購九龍倉。李嘉誠審時度勢,認為不宜同時樹怡和、滙豐兩個強敵。日後長江的發展,還期望獲得滙豐的支持。即便不從長計謀,就談眼下,如果拂了滙豐的面子,滙豐必貸款支持怡和,收購九倉將會是一枕黃粱。李嘉誠遂答應沈弼,鳴金收兵,不再收購。此時,李嘉誠已收購到近2000萬股。是否是九龍倉最大股東?李嘉誠也摸不透,怡和一方未透露增購後的持股數。
這只是當時股市風傳的小道新聞。事後曾有記者詢問滙豐斡旋是否屬實,李嘉誠與沈弼皆言稱不知其事。不過,依日後事態的發展,滙豐從側面參與九龍倉大戰,並起決定性作用,卻千真萬確。
李嘉誠退出收購,引來八方強手介入角逐。其中一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包玉剛。
20世紀80年代中期,李嘉誠坐上香港首席富豪的寶座。可當時,李嘉誠論實力和聲譽,都還比不上包爵士。據1977年吉普遜船舶經紀公司的記錄,世界十大船王排座次,包玉剛穩坐第一把交椅,船運載重總額1347萬噸;香港另一位老牌船王董浩雲排名第7位,總載重452萬噸;在世界傳媒界名氣最大的希臘船王奧納西斯竟屈居第8位;香港還有一位老船王趙從衍則榜上無名。其時,香港報刊還沒有進行富豪榜編製工作,根據海外傳媒,包爵士是本港第一富豪。他擁有50艘油輪,一艘油輪的價值就相當於一座大廈。
在包爵士集團總部辦公室,掛滿了他與世界各國王室成員、國家元首、政府首腦、各界名人的合影照片。他是本港商界與世界政要交往最多的一位。至此時,李嘉誠還未單獨會見過哪一國的元首和首腦。包玉剛起念登陸,並非一時衝動。1973年的石油危機,促使英國開發北海油田,美國重新開發本土油田,同時,亞洲拉美都有油田相繼投入開採。這樣,世界對中東石油的依賴將減少,到20世紀70年代後期,越來越多的油輪閑置。油輪是包氏船隊的主力,包氏從油輪閑置,聯想到世界性的造船熱,預示一場空前的航運低潮將會來臨。「先知先覺」的包氏決定減船登陸,套取現金投資新產業,他瞄準的產業,是本港百業中前景最誘人的房地產。
李嘉誠雖不明包玉剛吸納九倉股是作為一般性的長期投資,還是有意控得九龍倉?但他可以肯定包玉剛會對九龍倉感興趣。九龍倉碼頭雖遷址,新建的碼頭氣勢更宏偉、設備更現代化。執世界航運業牛耳的船王包玉剛,何嘗不願擁有與其航運相配套的港務業?
在華人商界,論實力,論與銀行業的關係,能與怡和抗衡的,非包氏莫屬。李嘉誠權衡得失,已胸有成竹,決定把球踢給包玉剛,預料包玉剛得球後會奮力射門—直搗九龍倉。於是,就演繹出在港九流傳甚廣的瀟洒故事。
雅閣晤面,雙雄拍板一錘定音
1978年8月底的一天下午,兩位華商俊傑,在中環的文華酒店一間幽靜的雅閣晤面。一位是具有學者風範的未來地王李嘉誠;另一位是洋溢著海派作風的登陸船王包玉剛。五星級文華酒店是怡和集團的一項重要產業,文華以其高貴豪華、優質服務而數次被評列為全球十佳旅店榜首。現在,兩位華商俊傑坐在怡和的酒店裡,決定怡和台柱—九龍倉的前途命運。
李嘉誠秘密約見,包玉剛猜想有重要事情—他們那時的私交並不密切。包玉剛欲減船登陸,苦於無門,當他將目標瞄準九龍倉,發現李嘉誠已捷足先登。九龍倉對包氏來說,簡直太重要了,它的碼頭貨倉,更有利他發展海上航運;它的地盤物業,可供他在陸地大展拳腳。
冷夏、曉笛在《世界船王—包玉剛傳》中記敘道:
「經過簡短的寒暄,李嘉誠即開門見山地表達了,想把手中擁有的九龍倉1000萬股股票轉讓給包玉剛的意思。
轉讓?包玉剛想,天上沒有掉下來的好事。包玉剛低頭稍加思索,便悟出了李嘉誠的精明之處。李嘉誠很清楚包玉剛的情況,知道他需要什麼。於是,用包玉剛所需要的來換取自己所需要的,這一『轉讓』,可真是一家便宜兩家著數的好事。從包玉剛這方面來說,他一下子從李嘉誠手中接受了九龍倉的1000萬股股票,再加上他原來所擁有的部分股票,他已經可以與怡和洋行進行公開競購。如果收購成功,他就可以穩穩地控制資產雄厚的九龍倉。而從李嘉誠這一方面來說,他以10~30元的市價買了九龍倉股票而以三十多元脫手給包玉剛,一下子就獲利數千萬元。更為重要的是,他可以通過包玉剛搭橋,從滙豐銀行那裡承接和記黃埔的股票9000萬股,一旦達到目的,和記黃埔的董事會主席則非李嘉誠莫屬。
這真是只有李嘉誠這樣的腦袋才想得出來的絕橋(主意)!包玉剛在心裡不禁暗暗佩服這位比自己小但精明過人的地產界新貴。
沒有太多的解釋,沒有冗長的說明,更沒有喋喋不休的討價還價,兩個同樣精明的人一拍即合,秘密地訂下了一個同樣精明的協議:
李嘉誠把手中的1000萬股九龍倉股票以三億多的價錢,轉讓給包玉剛;包玉剛協助李嘉誠從滙豐銀行承接和記黃埔的9000萬股股票。
一個決定兩家英資企業命運的歷史性協議,在華商兩強低聲密語中順利達成。
最終結果,他們都如願以償坐上英資洋行大班的寶座。
1978年9月5日,包玉剛正式宣布他本人及家族已購入20%左右九龍倉股票。怡和與九龍倉現任大班紐璧堅,不得不吸收包玉剛及其女婿吳光正加入九倉董事局(按照《公司法》,持股16%的股東即可成為當然董事)。
包玉剛初戰告捷,李嘉誠功不可沒。9月7日,《明報晚報》發表對李嘉誠的專訪:
九龍倉事件已經披露,包玉剛在取得九龍倉15%~20%的股權,並加入董事局。戲劇化發生至此已告一段落。
由九龍倉事件發展初期起,直至真相披露前,人們愛把長江實業主席李嘉誠與九龍倉拉在一起談論和揣測,李氏昨日接受本報記者訪問之時,作了如下具澄清作用的透露。
「據李氏稱,他本人沒有大手吸納九龍倉,而長江實業的確有過大規模投資於九龍倉身上的計劃,是以曾經吸納過九龍倉的股份。他本來安排買入九龍倉全部實收股份30%~50%,做穩健性長期投資用途,但到了吸納得約1000萬股之時,九龍倉股份的市價已經急升至長實擬出的最高價以上,令原定購買九龍倉股份的整個計劃脫節。結果,放棄這個投資計劃,並且把略多於1000萬股的九龍倉及若干股權,轉讓出來。」
這之後,李嘉誠又繼續將手頭剩餘的九倉股轉讓給包氏,據多份報章估計,李嘉誠在一進一出間,獲純利五千九百多萬港元。
九龍倉董事局主席紐璧堅,視包氏父婿這兩位新任董事為眼中釘、肉中刺。他們間多次發生摩擦。
包玉剛不斷到市面或通過幕後吸納九倉股,使其控有的股權增至30%,大大超過九龍倉的控股公司置地,身兼三家公司主席的紐璧堅大為驚惶:包玉剛吞併九龍倉之意「昭然若揭」。
船王負創取勝,置地含笑斷腕
1980年6月中旬,趁包玉剛赴歐參加會議之機,紐璧堅突發襲擊,正式挑起九龍倉大戰。置地採取換股之法,欲將其持股權增至49%。具體做法是將價值100元的置地股,換取市價77元的九倉股。條件十分誘人,股民喜笑顏開。若置地已控得49%的股權,包氏是無論如何也購不滿51%的絕對股權——置地只需再踏半步,即可擊碎包氏的「吞併美夢」。
包玉剛聞訊,急忙乘機返回香港反擊。他首先獲得滙豐銀行的22億港元貸款保證,緊接著召開緊急會議,決定以105元的現金吸收市面九倉股,目標也是49%。
105元的現金,比被九倉股抬高了的價值100元的置地股更誘人。星期一開市不到2小時,包玉剛一下子付出21億現金,購足2000萬股,使控股權達到49%,取得這場戰役的決勝權。
紐璧堅見大勢已去,將置地控有的九倉股1000多萬股轉讓給包玉剛,置地套現獲純利7億多港元。包氏在九龍倉的控股量已超越絕對多數。
包玉剛奪得九龍倉,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故有人稱「船王負創取勝,置地含笑斷腕」。決戰雙方,皆有勝有負。包氏的遠見卓識,兩年後便充分顯示出來。包氏購得九龍倉,實現了減船登陸,從而避免了空前船災。香港另兩個船王——董浩雲與趙從衍,因行動遲緩,陷入瀕臨破產的滅頂之災。
1985年,包玉剛又收購另一間英資洋行——馬登家族的會德豐,又一次轟動全港。值得一提的是,包玉剛入主九龍倉的一年後,與其「死對頭」置地成為合作夥伴,這兩家公司邀請李嘉誠的長實加盟,三家合資成立一間地產發展公司,項目是在九龍倉尖沙咀地盤發展新港中心物業。一時成為香港商界的一段佳話。
九龍倉之戰落幕之後,接下來是李嘉誠飛躍的一步,那就是收購英資洋行和記黃埔。一場更精彩的大戲,正在上演。
02
潮起潮落穩行舟,蛇吞大象入主和黃
棄九倉,入主和黃,蛇吞象奠定超人一名
和記黃埔,是香港第二大英資洋行,資產價值六十多億港元。而長實只是一間資產不到7億的中小型公司。李嘉誠不但控得和黃,還做到兵不血刃,他由此而被譽為「超人」。和黃一役,李超人究竟有何超人高招?
李嘉誠退出九龍倉角逐,將目標瞄準另一家英資洋行——和記黃埔。
和黃集團由兩大部分組成,一是和記洋行;二是黃埔船塢。和黃是當時香港第二大洋行,又是香港十大財閥所控的最大上市公司。和記洋行成立於1860年,主要從事印度棉花、英產棉毛織品、中國茶葉等進出口貿易和本港零售業。初時規模名氣不大,遠不可與怡和、置地、鄧普、太古等洋行相比。到二戰前,和記有下屬公司20間,初具規模。
黃埔船塢有限公司的歷史,可追溯到1843年,林蒙船長在銅鑼灣怡和碼頭造木船。船塢幾經遷址,不斷充資合併易手,成為一間公眾公司。到20世紀初,黃埔船塢與太古船塢、海軍船塢並稱為香港三大船塢,形成維修、建造萬噸級輪船的能力。除此,黃埔船塢還經營碼頭倉儲業。
二戰之後,幾經改組的和記洋行落入祈德尊家族之手。該家族與怡和凱瑟克家族、太古施懷雅家族、會德豐馬登家族,並列為本港英資四大家族。20世紀60年代後期,祈德尊雄心勃發,一心想成為怡和第二。他趁1969~1973年股市大牛衝天,展開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收購,把黃埔船塢、均益倉、屈臣氏等大公司和許多未上市小公司歸於旗下,風頭之勁,一時無兩。
祈德尊掐准了本港人多地少,地產必旺的產業大趨勢,關閉九龍半島東側的碼頭船塢,將修船業務與太古船塢合併,遷往青衣島,並將其他倉場碼頭統統轉移到葵涌去發展。騰出的地皮,用來發展黃埔新村、大同新村、均益大廈等。祈德尊滿天開花大興土木,地產成為集團的支柱產業。傳媒說祈德尊是個「食慾過盛、消化不良」的商界「大鱉」。他一味地吞併企業,鼎盛期所控公司高達360間,其中有84間在海外。祈德尊雖長有「鋼牙銳齒」,「腸胃功能」卻太差,「腹瀉不止」——不少公司狀況不良,效益負增長,給他背上沉重的債務負擔。幸得股市太旺,祈德尊大量從事股票投機生意,以其暫獲彌補財政黑洞。
1973年中股市大災,接著是世界性石油危機,接著又是香港地產大滑坡。投資過速、戰線過長、包袱過沉的和記集團掉入財政泥淖,接連兩個財政年度虧損近2億元。1975年8月,滙豐銀行注資1.5億港元解救,條件是和記出讓33.65%的股權。滙豐成為和記集團的最大股東,黃埔公司也由此而脫離和記集團。滙豐控得和記洋行,標誌著祈德尊時代的結束,和記成了一間非家族性集團公司。滙豐物色韋理主政。1977年9月,和記再次與黃埔合併,改組為「和記黃埔(集團)有限公司」。韋理有「公司醫生」之稱,但他一貫是做智囊高參輔政,而從未在一間巨型企業主政。又因為祈德尊主政時,集團虧空太大,公司醫生韋理上任,未見其妙手回春——和黃的起色不如人們預想的好。
乘虛而入,是戰場常見並有效的戰術。李嘉誠在覬覦上九龍倉的同時,也垂青和記黃埔。
他放棄九倉,必然要把矛頭對準和黃。
輿論皆說,和黃一役,足見李嘉誠是聰明絕頂的人。
其一,李嘉誠成全包玉剛收購九龍倉的心愿,實則是讓出一塊肉骨頭讓包氏去啃,自己留下一塊瘦肉。因為九龍倉屬於家族性公司的怡和系,凱瑟克家族及其代理人必會以牙還牙,殊死一搏反收購。包氏收購九龍倉,代價沉重,實際上與怡和大班打了個平手。怡和在港樹大根深,收購九龍倉,必有一番血戰惡戰。反之,淪為公眾公司的和記黃埔,至少不會出現來自家族勢力的頑抗反擊。身為本港第二大洋行的和黃集團,各公司「歸順」的歷史不長,控股結構一時還未理順,各股東間利益意見不合,他們正祈盼出現「明主」,力挽頹勢,使和黃徹底擺脫危機。只要能照顧並為股東帶來利益,股東不會反感華人大班入主和黃洋行。這便是李嘉誠最初的出發點。
其二,李嘉誠權衡實力,長江實業的資產才6.93億港元,而和黃集團市值高達62億港元,蛇吞大象,難以下咽。和黃擁有大批地皮物業,還有收益穩定的連鎖零售業,是一家極有潛質的集團公司。本港的華商洋商,垂涎這塊大肥肉者大有人在,只因為和黃在本港首席財主滙豐的控制下,均暫且按兵不動。李嘉誠很清楚,滙豐控制和黃不會太久。根據公司法、銀行法,銀行不能從事非金融性業務。債權銀行,可接管喪失償債能力的工商企業,一旦該企業經營走上正常,必將其出售給原產權所有人或其他企業,而不是長期控有該企業。在李嘉誠吸納九倉股之時,他獲悉滙豐大班沈弼暗放風聲:待和記黃埔財政好轉之後,滙豐銀行會選擇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對象,將所控的和黃股份的大部分轉讓出去。這對李嘉誠來說,不啻是個福音。長實財力不足,若藉助滙豐之力,收購算成功了一半。
其三,李嘉誠夢寐以求成為滙豐轉讓和黃股份的合適人選。為達到目的,李嘉誠停止收購九倉股的行動,以獲滙豐的好感。李嘉誠賣了滙豐一份人情,那麼,信譽卓著的滙豐必會回報—還其人情。這份人情,是否是和黃股票,李嘉誠尚無把握。為了使成功的希望更大,李嘉誠拉上包玉剛,以出讓1000萬股九倉股為條件,換取包氏促成滙豐轉讓9000萬股和黃股的回報。李嘉誠一石三鳥,既獲利五千九百多萬港元,又把自己不便收購的九龍倉讓給包氏去收購,還獲得包氏的感恩相報。
在與滙豐的關係上,李嘉誠深知不如包玉剛深厚。包氏的船王稱號,一半靠自己努力,一半靠滙豐的支持。包氏與滙豐的交往史長達二十餘年,他身任滙豐銀行董事(1980年還任滙豐銀行副主席),與滙豐的兩任大班桑達士、沈弼私交甚密。
李嘉誠頻頻與沈弼接觸,他吃透滙豐的意圖:不是售股套利;而是指望放手後的和黃經營良好。另一方面,包氏出馬敲邊鼓,自然馬到成功。
1979年9月25日夜,在華人行21樓長江總部會議室,長江實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李嘉誠,舉行長實上市以來最振奮人心的記者招待會,一貫持穩的李嘉誠以激動的語氣宣布:「在不影響長江實業原有業務基礎上,本公司已經有了更大的突破—長江實業以每股7.1元的價格,購買滙豐銀行手中持佔22.4%的9000萬普通股的老牌英資財團和記黃埔有限公司股權。」
在場的大部分記者禁不住鼓起掌來,有記者發問:「為什麼長江實業只購入滙豐銀行所持有的普通股,而不再購入其優先股?」
李嘉誠答道:「以資產的角度看,和黃的確是一間極具發展潛力的公司,其地產部分和本公司的業務完全一致。我們認為和黃的遠景非常好,由於優先股只享有利息,而公司盈虧與其無關,又沒有投票權,因此我們沒有考慮。」
李嘉誠被和記黃埔董事局吸收為執行董事,主席兼總經理的仍是韋理。
記者招待會後的一天,和黃股票一時成為大熱門。小市帶動大市,當日恆指飈升25.69點,成交額4億多元,可見股民對李嘉誠的信任。李嘉誠繼續在市場吸納,到1980年11月,長江實業及李嘉誠個人共擁的和黃股權增加到39.6%,控股權已十分牢固。其間,未遇到和黃大班韋理組織的反收購。
1981年1月1日,李嘉誠被選為和記黃埔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成為香港第一位入主英資洋行的華人大班(註:包玉剛入主的怡和系九龍倉不屬獨立洋行),和黃集團也正式成為長江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李嘉誠以小搏大,以弱制強。長江實業實際資產僅6.93億港元,卻成功地控制了市價62億港元的巨型集團和記黃埔。按照常理,既不可能,更難以令人置信,難怪和黃前大班韋理,會以一種無可奈何、又頗不服氣的語氣對記者說:
「李嘉誠此舉等於用美金2400萬做訂金,而購得價值十多億美元的資產。」
李嘉誠靠「以和為貴」、「以退為進」、「以讓為盈」的策略,贏得這場香港開埠以來特大戰役的勝利。和黃一役,與九倉一役有很大不同,沒有劍拔弩張,沒有重鎚出擊,沒有硝煙瀰漫,和風細雨,兵不血刃。故有人說:「李氏收購術,堪稱商戰一絕。」李嘉誠並不以為他有什麼超人的智慧,他避而不談他的謀略,而對滙豐厚情念念不忘:「沒有滙豐銀行的支持,不可能成功收購和記黃埔。」
事實確如李嘉誠所說的那樣。
在滙豐與長江合作重建華人行大廈,沈弼就對李嘉誠留下良好印象。沈弼是滙豐史上最傑出的大班,他的傑出之處,就是以銀行的切身利益為重,而不在乎對方是英人還是華人。道理如沈弼自己所說:「銀行不是慈善團體,不是政治機構,也不是英人俱樂部,銀行就是銀行,銀行的宗旨就是盈利。」
與香港航運業老行尊——怡和、太古、會德豐等英資洋行下屬的航運公司比,包玉剛出道最晚,但他的環球航運集團卻是獲得滙豐貸款最多的一家。這是因為包氏的經營作風和能力,能夠確保償還滙豐放款的本息。現在,滙豐在處理和記黃埔的問題上,亦是如此態度。他們信任李嘉誠的信用和能力,足以駕馭和黃這家巨型企業。因此不惜將這間英人長期控有的洋行,交到李嘉誠手中。滙豐不僅擺脫了這個包袱,滙豐保留的大量和黃優先股,待李嘉誠「救活」後還會為滙豐帶來大筆紅利。
滙豐讓售李嘉誠的和黃普通股價格只有市價的一半,並且同意李嘉誠暫付20%的現金。不過滙豐並沒吃虧,當年每股1元,現在以7.1元一股出售,股款收齊,滙豐共獲利5.4億港元。儘管如此,仍給予李嘉誠極大的優惠,沈弼在決定此事時,完全沒有給其他人有角逐的機會—一錘定音。
消息傳出,香港傳媒大為轟動,爭相報道這一本港商界的大事。
1979年9月26日,《工商晚報》稱長江實業收購和記黃埔,「有如投下炸彈」,「股市今晨狂升」。《信報》在評論中指出:「長江實業以如此低價(暫時只付20%即1.278億港元)便可控制如此龐大的公司,擁有如此龐大的資產,這次交易可算是李嘉誠先生的一次重大勝利……購得這9000萬股和記黃埔股票是長江實業上市後最成功的一次收購,較當年收購九龍倉計劃更出色(動用較少的金錢,控制更多的資產)。李嘉誠先生不但是地產界強人,亦成為股市炙手可熱的人物。」
李嘉誠、包玉剛雙雙入主英資大企業,還引起國際傳媒界的關注。
美國《新聞周刊》在一篇新聞述評中說:「上星期,億萬身價的地產發展商李嘉誠成為和記黃埔主席,這是華人出任香港一間大貿易行的第一位,正如香港的投資者所說,他不會是惟一的一個。」
英國《泰晤士報》分析道:「近一年來,以航運巨子包玉剛和地產巨子李嘉誠為代表的華人財團,在香港商界重大兼并改組中,連連得分,使得香港的英資公司感到緊張。眾所周知,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然而,佔香港人口絕大多數的仍是華人,掌握香港政權和經濟命脈的英國人卻是少數民族。二戰以來,尤其是六七十年代,華人的經濟勢力增長很快。有強大的中國做靠山,這些華商新貴們如虎添翼,他們才敢公然在商場與英商較量,以獲取原屬英商的更大的經濟利益,這使得香港的英商分外不安。連世界聞名的怡和財團的大班大股東,都有一種踏進雷區的感覺。英商莫不感嘆世道的變化;同時,也不能不承認包玉剛、李嘉誠等華商,能與英國商界的優秀分子相提並論。」
這篇文章,試圖以時代背景探討華商得勢的原因。文章的某些提法偏頗,並含有「大英帝國」的口氣,總的來說還是較全面、較客觀,文中對李氏包氏的評價也還中肯。
這之後,李嘉誠、包玉剛繼續成功地收購了英資大型企業,徹底扭轉英資在香港占絕對優勢的局面。盛譽鋪天蓋地,盛譽又來之不易。
在一片喝彩聲中,李嘉誠並未陶醉其中,沾沾自喜。
世人言:「創業容易守業難」,「前車之鑒,後人之師」。最典型的教訓,莫過於和記黃埔的前大班祈德尊。祈德尊是個收購企業的高手猛將,卻不算管理龐大企業的行家裡手。他發展過速,結果消化不了,終於把集團拖垮,痛失江山。
李嘉誠進入和黃出任執行董事,在與董事局主席韋理與眾董事的交談中,他們的話中分明含有這層意思:「我們不行,你就行嗎?」李嘉誠是個喜歡聽反話的人,他特別關注喝彩聲中的「噓聲」—香港的英商華商,都有人持這種觀點:「李嘉誠是靠滙豐的寵愛,而輕而易舉購得和黃的,他未必就有本事能管理好如此龐大的老牌洋行。」
當時英文《南華早報》和《虎報》的外籍記者,盯住沈弼窮追不捨:為什麼要選擇李嘉誠接管和黃?沈弼答道:「長江實業近年來成績良佳,聲譽又好,而和黃的業務脫離1975年的困境踏上軌道後,現在已有一定的成就。滙豐在此時出售和黃股份是順理成章的。」他又說:「滙豐銀行出售其在和黃的股份,將有利於和黃股東長遠的利益。堅信長江實業將為和黃未來發展做出極其寶貴的貢獻。」
李氏背後,比精明更重要的秘密
俗稱:「新官上任三把火。」細究之,李嘉誠似乎一把火也沒燒起來。他是個毫無表現欲的人,他總是讓實績來證實自己。
初入和黃的李嘉誠只是執行董事,按常規,大股東完全可以凌駕於支薪性質的董事局主席之上,李嘉誠從未在韋理面前流露出「實質性老闆」的意思。李嘉誠作為控股權最大的股東,完全可以行使自己所控的股權,為自己出任董事局主席效力。他沒有這樣做,他的謙讓使眾董事與管理層對他更尊重。他出任董事局主席,是股東大會上,由眾股東推選產生的。
「退一步海闊天空」—李嘉誠的退讓術,與中國古代道家的「無為而治」、「無為而無不為」有異曲同工之妙。
董事局為他開支優渥的董事袍金,李嘉誠表示不受。他為和黃公差考察、待客應酬,都是自掏腰包,而不在和黃財務上報賬。筆者由此聯繫起香港另一位潮商—有股市殺手之稱的劉鑾雄,他在他所控的幾間公司,能撈則撈,能宰便宰,小股東怨聲載道,開起股東年會來,吵得天翻地覆,致使劉鑾雄不敢再出席股東年會,擔心股東的憤怒情緒會將他撕成碎片。
故有人稱:李氏的精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小利全讓,大利不放。李氏的大利,是他持有的股份,公司盈利狀況好,李氏的紅利亦匪淺。李氏不放大利,還表現在他不斷增購和黃股份。令人嘆絕的是,他「鯨吞」和黃的「企圖」,竟未遇到「老和黃洋行」的抵抗。
毋庸置疑,李嘉誠能較快地獲得眾董事和管理層的好感及信任。在決策會議上,李嘉誠總是以商議建議的口氣發言,但實際上,他的建議就是決策——眾人都會自然而然地信服他,傾向他。韋理大權旁落,李嘉誠未任主席兼總經理,已開始主政。
李嘉誠入主和黃實績如何,數據最能說明問題。
李嘉誠入主前的1978年財政年度,和黃集團年綜合純利為2.31億港元;入主後的1979年升為3.32億港元;4年後的1983年,純利潤達11.67億港元,是入主時的五倍多;1989年,和黃經常性盈利為30.3億港元,非經濟性盈利則達30.5億港元,光純利就是10年前的十多倍。盈利豐厚,股東與員工皆大歡喜。
現在,不再會有人懷疑沈弼「走眼」,李嘉誠「無能」了。
一篇綜述和黃業績的文章,用這樣一個標題:「沈大班慧眼識珠,李超人深孚眾望。」
今日香港,提起「超人」,無人不知指的是誰。那麼,李嘉誠的這一稱號,是誰最先提出的呢?
人言人殊,有人說是長江公司的人最先叫起來的,他們對老闆最熟悉,也最敬佩。長江公司的人稱,是看到報章這樣稱呼的,大家都這麼叫,我們也跟著叫。李先生知道後,還批評過手下的人,他並不希望別人這樣稱呼他,不過,報章都這樣稱他,他也就默認了。
1995年夏,筆者在港考察時曾聽說一則這樣的軼聞。某先生看了李嘉誠收購和黃的文章,拍案叫絕,寫下一副不算工整的對聯:高人高手高招,超人超智超福。
「超人」之稱,先在民間不脛而走。不久,各大小報章競相採用。超人盛名,譽滿香江。
「某先生」是否確有其人其事,難於考證,但這至少代表一種輿論傾向。不少人在承認李嘉誠「高人之術,超人之智」的同時,莫不羨慕他的幸運。
李嘉誠的幸運,似乎不止收購和黃這一樁。他與滙豐合夥重建華人行;1980年,他被委任為滙豐銀行董事,成為繼包氏之後的第二位華人董事;他得到地鐵公司主席唐信的垂青,獲得車站上蓋的發展權;他將長江上市,適逢股市牛市大好時機;他經營塑膠花時,無人擔保,就可獲得大客戶的全額訂金。
鴻碩先生曾專門探討過李嘉誠的「幸運」,頗令人折服。他在《巨富與世家》一書中提到:
「1979年10月29日的《時代周刊》說李氏是『天之驕子』,這含有說李氏有今天的成就多蒙幸運之神眷顧的意思。英國人也有句話:『一安士(盎司)的幸運勝過一磅的智慧。』從李氏的體驗,究竟幸運(或機會)與智慧(及眼光)對一個人的成就孰輕孰重呢?」
1981年,李嘉誠對這個問題發表看法:
「在20歲前,事業上的成果百分之百靠雙手勤勞換來;20~30歲之間,事業已有些小基礎,那10年的成功,10%靠運氣好,90%仍是由勤力得來;之後,機會的比例也漸漸提高;到現在,運氣已差不多要佔3~4成了。」
1986年,李嘉誠繼續闡述他的觀點:
「對成功的看法,一般中國人多會自謙那是幸運,絕少有人說那是由勤奮及有計劃地工作得來。我覺得成功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完全是靠勤力工作,不斷奮力而得成果;第二個階段,雖然有少許幸運存在,但也不會很多;現在呢?當然也要靠運氣,但如果沒有個人條件,運氣來了也會跑去的。」
鴻碩先生分析道:「李先生認為早期的勤奮,正是他儲蓄資本的階段,這也就是西方人士稱為『第一桶金』的觀念。不過,在香港每天工作超過10小時、每星期工作7天的人大概也有10萬人,為什麼他們勤奮地工作了數十年還沒有出人頭地呢?」
由此可見,李先生認為勤奮是成功的基礎仍是自謙之詞,幸運也只是一般人的錯覺。從李氏成功的過程看,他有眼光判別機會,然後持之以恆,而他看到機會就是一般人認為的『幸運』。許多人只有平淡的一生,可能就是不能判別機會,或看到機會而畏縮不前,或當機會來臨時缺少了『第一桶金』。也有人在機會來臨時,因為斤斤計較目前少許得失,把好事變成壞事,坐失良機。」
清末大學者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須經過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王國維的這段話,正是李嘉誠由勤力至成功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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