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名冊】下午四點鐘，你在做什麼？

紫茉莉也是大家都不太陌生的花。鄉下房前屋後，時時可見，縱使城市裡，也見過懷舊的人家種一株在院子里或是陽台上，鄉情於是就留住了。它雖與正牌的茉莉沒有血緣關係，但因為夏日開放，花具溫柔清香，常見的是紫紅顏色，故有此名；然而這名字就未免平淡，還是英文的好玩些，叫「four oclock」——四點鐘。這說的當然不是凌晨四點——外國人看花，似乎不太有秉燭夜遊、紅妝夜未眠的興趣，而紫茉莉的開放時間，也確實是在黃昏前後。這麼慢條斯理地開上一宿，第二天早上，慢慢就要閉合了。下一個黃昏再來臨，它復又精神起來。

紫茉莉在中國，也叫洗澡花、晚飯花、夜飯花、煮飯花。這倒有些意思。按這個說法，下午開花時候也該是洗澡或吃飯的時間了，但四點鐘……似乎略微有點太早？也說不準：從前時候日暮西山，農家人們便也沒有太多事情可以幹了。該煮飯煮飯，該洗澡洗澡，一天終於回歸閑散時刻，拿著澡盆水桶，或是菜蔬飯勺，抬頭低頭間無意看到這盛開著的小小花兒，時日一長，也就理所當然地記住了。

紫茉莉原產南美地區，然而引入國內也有些日子了。清朝《紅樓夢》中即提到它，是在《喜出望外平兒理妝》一回中：

平兒聽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見粉。寶玉忙走至妝台前將一個宣窯磁盒揭開，裡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說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對上料制的。」

平兒倒在掌上看時，果見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撲在面上，也容易勻凈，且能潤澤，不像別的粉澀滯。

在從前，紫茉莉種子是上佳的美容材料。種內富含澱粉，碾碎過濾並調和，就做成平兒敷臉用的白粉。據說有緩解面部粉刺癜痕之用，日文里叫它白粉花，便是這個由來。而中國人比較實在，雖也有胭脂花、粉豆花這樣的別名，但更為人所知的別名卻是因為種子的形狀。叫……地雷花。

紫茉莉另有一有趣的地方，是它多變的花色。除紫紅外，又有桃紅、黃、白等數種，這倒不稀奇，但同一株上會開出不同顏色的花朵，同一朵花上也會夾雜出五彩斑斕的雜色條紋，這卻很是少見。說來也簡單，來自不同花色的個體互相授受花粉，不同花色的基因在雜交後代中仍然得以保留並展現；但在大部分花色多樣的植物身上，好像要做到這一點就比較有難度。

為著這個特性，也有人瞄上過紫茉莉。遺傳學上，除了孟德爾那很有名的雜交豌豆實驗，還有一個很有名的實驗便是以紫茉莉為主體進行的——德國植物學家卡爾?柯倫斯（Carl Correns）於1900年前後，通過對不同葉色（對，是葉色不是花色）紫茉莉的雜交，發現了孟德爾前輩概念外的遺傳規律，即只取決於母本性狀的細胞質遺傳。當然，這個離下午四點的閑散時光就有點遠了。

除了以上這些，紫茉莉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眾別名，叫「懶老婆花」。大概是以為它雖然賢惠美麗，但姍姍來遲，也是形象的。然而老婆就一定要早起么？天下也未必有這樣的規定。懶起的光陰若能換得從夏到冬，長久的絢爛，其實也是滿划算的啊。

【植物檔案】

紫茉莉（胭脂花，夜飯花，粉豆花，地雷花，懶老婆花）

學名：Mirabilis jalapa

英文名：four oclock

紫茉莉科 紫茉莉屬

對了，評論中多處提到也叫它「夜來香」。但值得注意的是，對大眾而言，「夜來香」其實是數種植物共享的名字——如蘿藦科夜來香屬的夜來香Telosma cordata、石蒜科晚香玉屬的晚香玉Polianthes tuberosa、柳葉菜科月見草屬的月見草Oenothera biennis等等。紫茉莉也是其中一種，然而與植物志登記在案的「夜來香」果斷是兩個東西，望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