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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魏橋帝國 :中國鋁業巨頭背後,山東首富的野蠻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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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撲克投資家整理自格隆匯及鳳凰財經訊(記者李文友)

中國宏橋,一家從事原鋁生產製造的企業。它不性感,但很特別,而且實實在在的低估。

1、低PE、PB

有些投資者,尤其是專業的券商研究員,很喜歡先講故事,然後再看估值。我不同,我習慣先看PB和PE,再結合行業屬性,看看估值是否太貴。如果覺得太貴,便放棄更深入的研究。下表是中國宏橋的估值比較(2014年末財務數據,2015年5月15日股價):

從上表可見,整個行業大面積虧損,哀鴻遍野,但中國宏橋可謂鶴立雞群,獨樹一幟。但奇怪的是,雖然其盈利能力最佳,ROE和股息回報率最高(而且高出很多),其但PE、PB反而是最低的,明顯被市場忽略了。

下面,我們再看看中國宏橋為何能逆勢保持如此高的盈利。

2、獨特的生產經營模式

(1)電費低於同業1/3

過去幾年,鋁價大幅下跌,倫敦金屬交易所鋁價從2011年4月的每噸2660美元高位,跌到2014年末每噸1854美元,全球鋁行業產能嚴重過剩,大面積虧損。看看中國鋁業就知道,每年都成為A股虧損王。

但中國宏橋的過去5年,保持在每股盈利0.9--1港元之間,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其實原因就在於其擁有的獨特的生產經營模式——自主發電,使其得以逆勢擴張,以量補價,維持著很好的收益。

電費比同業低1/3,這個是中國宏橋最大的特點,也曾經引來無數質疑。鋁的成本構成中,電費佔比很高,達46%。一般鋁生產企業每度電0.30元,但中國宏橋很特別,它的電費才0.2元一度,便宜1/3。這是因為很多鋁企雖然也自備電廠,但發的電都要先併入國家電網,然後才送到自己的企業使用,這樣要收取併網費。但中國宏橋不需要併入國家電網,直接自產自銷,因此無需繳納併網費,這在全國都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這使得同業仍掙扎於巨虧泥潭時,中國宏橋卻輕輕鬆鬆地每年凈賺50多億,保持ROE16%- 20%,確實是鋁製造業中的一朵奇葩。

於是,很多人會問,為何中國宏橋的模式其他企業無法複製? 這要從10多前說起。當時山東的另外一家企業,現在大名鼎鼎的魏橋紡織(港股02698),其掌門人張士平,為了解決中國電力供應不穩、常出現隨意拉閘限電的問題,決定自備電廠。但此舉若怒了國家電網,要求其要麼停辦電廠,要麼從大電網中解列,孤網運行,自生自滅,國家電網不管了。張士平被逼毛了,決定冒險獨自運行自己的電網,不併網,有事自己擔。結果,這一冒險舉動,成就了魏橋紡織,硬是在舉步維艱的夕陽行業----紡織行業中,創出了一片天。其後,作為中國宏橋的大股東(佔81%)的張士平,也將此模式移植到了中國宏橋。 但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因為政策限制,如今很多鋁企的自備電廠想不併網都不行,沒有了自主選擇權。魏橋電廠是在特殊歷史條件下形成的孤例,這好比違規建築,以前蓋的,歷史原因,默認了,但你現在新蓋違規建築就不行。這導致很多企業參觀完魏橋和宏橋的自備電廠後,都自嘆無法複製,不得不依然忍受著每年巨虧的痛苦。

也有人會擔心,這個模式會否存在政策風險?中國宏橋上市時,也披露了這個問題,引起了眾多媒體和國家部委的注意,於是質疑不斷出現。但是,經過媒體多番調查報道,反而將魏橋和國家電網的這一歷史恩怨擺上了檯面,大家了解原委後,都默認了魏橋的做法,紛紛從質疑轉變為嘗試複製其模式。因此,這個政策風險反而從上市初的不確定,變成現在的不存在了。而且,這個政策限制反而成了中國宏橋的「護城河」,試問,誰能與其爭鋒?

(2)上下游一體化

中國宏橋發展戰略就是「鋁電網一體化,上下游一體化」。中國宏橋主要生產原鋁,但已經向上游延伸。2014年,印尼開始停止鋁土原礦出口,中國宏橋立即在印尼合資設立氧化鋁生產廠,預計2015年底投產。同時,中國宏橋已在非洲的幾內亞收購了鋁礬土礦,7月份首批原料就可裝箱。另外,在澳大利亞、印度及馬來西亞等地也開拓了鋁礬土供應渠道,保證了未來數年內將繼續以穩定的價格和貨源獲得鋁礬土供應。

下遊方面,中國宏橋逐步擴大鋁材深加工。目前公司的整體毛利是26%(2014年末,下同),但鋁合金加工只佔其收入的6%,根據行業數據,鋁合金加工的毛利率達到25%-29%,簡單估算,中國宏橋如果深入延伸到鋁合金加工領域,將下游的25%的毛利也攬入懷中,則「生產+加工」這部分銷售額的毛利率可以達到50%,非常可觀。可見中國宏橋在下游鋁材加工方面的未來發展空間巨大。

(3)逆勢擴張造就世界第一的行業龍頭

張士平的經營哲學就是逆勢擴張,當年魏橋紡織走的就是這條路。中國宏橋自2011年上市後,在行業普遍虧損的惡劣環境下,歷年逆勢擴張,截至2014年末,產能達到402萬噸。由於其他龍頭企業關閉了部分產能,因此中國宏橋實際產能已經超越了俄鋁(RUSAL)、中國鋁業等巨頭,成為世界第一。直到此時,中國宏橋才停止擴張步伐。其總裁張波透露,公司產能大幅擴張期已過,以後進入深耕階段,資源多更投向電力建設和原料儲備。

3、公司執行力極強

翻查中國宏橋歷年的年報,可以發現,公司訂立的年度目標和計劃,基本都可以完成,甚至超額達標,例如提高電力自給率,提高氧化鋁自給率,擴建產能,海外建廠和購買鋁土礦等,每年一台階,穩打穩紮,可見中國宏橋執行力非同一般。以擴充產能為例,公司2011年上市時,產能全國排第四,幾年過去後,現在排到了第一。所以,千萬不要以為公司的「鋁電網一體化,上下游一體化」只是口號,這確實是公司實實在在的發展戰略。現在「鋁電網一體化」已基本實現,接下來就是「上下游一體化」的實施,其中向上游延伸已經初具規模,接著就該是向下游鋁加工的更進一步延伸了。

4、管理人員歷史清白非老千

如果說中國宏橋上市才4年,歷史較短,難以下結論排除老千股,那麼看看魏橋紡織這家由張士平家族掌管多年的上市公司,可幫助參考。魏橋紡織自2003年上市以來,將一系列面臨破產的國企棉紡廠帶上了持續盈利的良性循環之路,成為中國最大的棉紡織生產商,不僅解決了7萬多人的就業問題,而且業績穩健,分紅率高,在資本市場贏得了好口碑。相信憑這點,可以排除老千股嫌疑。

5、行業低迷多年後,曙光初現

上文的估值計算是以歷史數據進行的,表明了在目前整個行業處於極度低迷的情況,中國宏橋因出色的業績而顯得絕對估值和相對估值都被嚴重低估。然而,我們更應注意的是,在整個行業低迷了4、5年後,已經開始出現曙光。簡單估算一下,如果整個行業好轉,鋁價上漲,對於中國宏橋來講,將面臨著利潤和估值的雙重提高,中國宏橋股價將會以數倍的幅度修復,這將是典型的「戴維斯雙擊」。所講的曙光出現,包括:

1.構成中國宏橋主要收入的下屬兩家子公司(山東宏橋和山東魏橋鋁電)在2015年的一季度,凈利潤同比幾乎翻一番,達到94%。要注意的是,阿思達克財經報道的該兩家子公司2015年第一季度利潤和收入同比大幅下跌48%,是錯誤的。我估計阿思達克財經的分析員連中國財報都不會看,將本期和去年同期的數據完全搞反了,這不是第一次搞反了,上一次是將利潤下跌弄成了上升。另外,經本人核查,中國宏橋100%控股該2家子公司,而並非像某些分析員所說的只控股90%,

2.另一家行業龍頭、香港上市的俄羅斯鋁業(RUSAL),2015年第一季的息稅前利潤同比大增3.2倍,稅後利潤從去年同期虧損1.7億美元,轉為經常性利潤達到4.7億美元,其中鋁價同比上漲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另外就是俄羅斯盧布貶值。

3.中國政府「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將有力推進中國以及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為中國鋁行業帶來了巨大的商業契機,是直接受益的行業,這個無需贅述了。

4.隨著全球汽車輕量化發展的趨勢,汽車用鋁量有望在未來持續提升,成為鋁行業發展的另一個增長亮點。

5.城市交通建設、電子產業、機械製造業、軍工產業以及保障房建設(尤其近期房地產的鬆綁)等產業也將有助於中國鋁產品的消費需求保持穩定增長。

中國宏橋商業模式難以複製

事實上,全國高耗能行業自備電廠者不在少數,然而,限於體制和法規,大規模裝機、「孤網」運行、且能賣「余電「的企業,至今唯有魏橋集團一家。從產業發展的歷程來觀察,魏橋「孤網」的出現,是國網、地方政府和企業在特殊的歷史時期相互平衡、妥協的結果。魏橋在「小縣城+大企業」的格局中實現政企深度結盟,受到地方主政者的鼎力支持,由此也增加了與電網企業「叫板」的籌碼。而業內形成共識,魏橋的模式再難複製,即使在新電力體制改革方案落地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出現另一個「魏橋」。

企業家的秉性決定企業的發展,這樣的例子在中國民企發展的洪流中俯拾即是。沉默如張士平,魏橋集團仍在低調中迅速擴張。2014年,魏橋集團躍居世界500強第279位,三年內提升161個位次。時年集團實現銷售收入達到2807億元。值得注意的是,魏橋集團的電力裝機容量已達到4000多兆瓦,旗下中國宏橋的自給電力比例超過了70%。

在新電力體制改革重啟背景下再議魏橋和及其掌門人張士平,可能更大的意義不只是探索電力體制的市場化;而是可以窺見國內民營企業獨特的成長路徑。山東還有一批如傳洋、京博、方圓、科達等大型民企的成長路徑與魏橋頗為相似,只是魏橋「觸網」成功才引起了極大的關注。這樣的群體也可視為中國民企發展的縮影之一:出身草莽,不無野蠻,兵行蹊蹺,勇於博取;他們未如大多同代人般在產業周期起伏、宏觀調控、產權之爭等歷險中被淹沒,反而抓住鮮有的機會,在某一領域左衝右突,最終——轟然成勢。

魏橋帝國

山東首富的凌厲擴張

山東鄒平縣魏橋鎮又迎來一個悶熱的黃昏。

汽車和電動車擠滿了馬路,穿著藍色制服、拎著黃色頭盔的電廠工人穿插在擁擠的車流中,鳴笛聲、叫賣聲、孩子的哭聲、啤酒瓶倒落桌面的磕碰聲,凝和著空氣中的熱浪上下起伏。

沿著主幹道一直往小鎮西端走,路上的煤灰逐漸多起來,道路被染成黑色,不時有運煤的福田大卡咆哮著碾過路面。不遠處,數十米高的煤堆和直插暗灰天空的冷卻塔赫然入目,三個熱電廠在道路南側依次向西延伸開去。在電廠東邊不遠處,工人的住宿樓、影劇院、辦公大樓、幼兒園、診所,緊密相鄰,渾然一體,形成一個獨特的企業小社會。

這裡是魏橋創業集團(以下簡稱魏橋)的一個普通廠區,也是其董事長張士平經營的神秘帝國里一個微小的角落。他的整個集團擁有企業14家,員工16萬,下轄7個生產基地,10個工業園,十幾個大型紡織工廠,10個電廠和8個鋁廠,其總資產937億元,2011年開始以1615億元的營收殺入財富世界500強。與之伴隨的,是張氏家族以數百億元的財富登上各類排行榜,成為「山東首富」。

魏橋之巨、家族之富原本不為外界關注。直到2012年,一則「魏橋自建電網的電價比國家電網便宜1/3」的消息引爆輿論,批評與讚譽同時包圍了這家原本低調的企業,數十家媒體湧入魏橋鎮。由此,魏橋集團開始廣為人知。

時至今日,魏橋仍保持神秘色彩,歷經20多年的發展,其與地方經濟緊密融合,和地方政府彼此支持,而對陌生的外來者則充滿警惕。與魏橋鎮廠區的情形相似,在其總部鄒平縣,20多平方公里的魏橋工業園區里,廠區、宿舍,甚至文化廣場等大小門口至少兩個保安駐守,其總部大門甚至有8個保安把關。即使相隔50多米,也會有保安一路小跑突然出現在手拿相機拍照者的面前,並提高嗓音提醒:「再拍就沒收,拍花草也不行,這是規定」。

這是一個怎樣的帝國?它又怎樣強悍地成長?

外界最讀不懂的是,魏橋浸染的紡織業、火電、鋁業都非景氣行業,紡織連續5年行業性虧損,火電連續10年行業性虧損(2012年扭虧),鋁業連續6年行業性虧損,魏橋何以能在產業不振的大背景下,實現家族財富的暴漲?一個賣毛巾的小廠如何用25年殺入世界500強,創始人張士平何德何能?

記者在北京獨家採訪了張士平,隨後又奔赴山東濱州市、鄒平縣、魏橋鎮等地,探尋魏橋的財富發家軌跡,試圖解碼中國民營企業蝶變為世界級企業的基因。

1財富分水嶺

在濱州和鄒平等地,魏橋的影響隨處都可感受到。就連鄒平的計程車師傅都能煞有介事地說出一段「張老闆」的故事。

一位退休的政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鄒平縣每年都會召開經濟工作會議,第一個發言的企業家必是張士平,「不用多說,張總只要很平淡的說出今年又交了幾十億的稅,我們坐在下面的人都會心中一凜,那可是縣裡稅收的一半,很震撼。」

張士平的生意越做越大,魏橋對地方經濟的影響愈加明顯。而地方政府對其的支持也成「人之常情」。於是,一路走來,皆大歡喜。

在魏橋兼并國有企業濱州一棉後,市政府下發了優惠政策:土地全免費,三年稅收返還。在鄒平,政府會對魏橋所需土地,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給予大力支持。

房價高漲,民工短缺。為留住人才和勞動力,魏橋多年前便開始自建員工住房。魏橋規定,只要干滿五年,員工結婚就可以以千元的成本價購買單位提供的住宅,但員工以後不可以向外銷售,可按原價交回。

記者在鄒平調研時發現,在城區會仙一路南側,月河五路南段東側,會仙二路北側,月河三路東側,都有魏橋為中高層員工提供的新住宅樓。

魏橋的壯大無疑為張士平在地方和行業里獲得讚譽,「亞洲棉王」的呼號也足夠耀眼。不過鮮為人知的是,若按擁有財富的數量級來算,2011年之前張氏家族的財富只在10億元當量,這與魏橋的巨大體量似乎並不「匹配」。

雖然魏橋旗下核心子公司魏橋紡織(02698.HK)於2003年9月在香港成功上市,張士平家族的持股比例達到32.4%,但魏橋紡織的上市還不足以讓張氏家族的財富有質的飛躍。如果以魏橋紡織2011年12月31日收盤價計,這部分股權價值僅12億元。

但在2011年3月24日,也就是中國宏橋集團有限公司(01378.HK)在香港聯交所掛牌上市後,張氏家族的財富就開始以百億來計算了。

從2006—2010年,張士平一共收購和自建了91.6萬噸鋁產能設施,到2010年12月31日,中國宏橋總資產達到133億元。2010年,隨著上市的臨近,中國宏橋顯示出強勁的收入和盈利增長態勢,其當年總收入和利潤分別達到了151.3億元和41.9億元。

終於迎來張士平數年來期許的那一刻。2011年3月24日,中國宏橋在香港聯交所掛牌上市,盤中每股最高價達8.09港元,最終以每股7.9港元報收,按張士平及其夫人鄭淑良共同持有84.96% 的股權計算,中國宏橋給其家族當日帶來近400億港元的驚人財富。由此,中國宏橋上市成為張氏家族實現財富跨越的「分水嶺」,一夜之間成為山東首富。

雖然,長期專註於實業的張士平為何對上市「費盡心思」,至今仍不得而知。但張士平告訴記者,上市成功後,其平時「想不起」去關心股價。

而據接近魏橋的人士講,張士平常用自己強烈的財富價值觀來教育自己的骨幹:怎麼叫體現人的價值?你們都有錢,我錢最多,你們都屬於社會上的富有階層,但錢能頂什麼東西?我認為真正能體現價值的最高層次就是干。你幹得越多為社會造福越多,你就賺得越多。你幹了,價值就實現了。

現在,張士平每天依然是6點半準時到公司上班。平時出差,只要感覺沒必要,一個人拎上包就走,不帶隨從。張士平告訴記者,他非常看不慣有了職位、財富或權勢就帶上一大班隨從講風頭和排場的人,「管理、紀律和作風都是上行下效。如果一個領導出行要有十幾個跟班,這種作風,何談企業的效率和成本控制?不用想都明白。」

據張士平的堂叔、魏橋村村委書記張尊水講,張士平「發達」後,日常生活從來不用名牌,「吃飯還是喜歡自己家裡做的」。

事實上,在15萬平方公里的齊魯大地上,類似於張士平這樣的企業家不在少數。

距離魏橋十幾公里的西王集團是中國最大的玉米油生產加工集團,也是鄒平第二大企業,旗下有四家上市公司。其創始人王勇的人生際遇與張士平極為相似:出生西王村,當過村書記,後任西王福利油棉廠廠長,西王集團成立後任董事長。現在,西王的年銷售額已突破260億元。

同處鄒平的七星集團董事長趙長水、傳洋集團總經理宮傳洋和西王集團的王勇都曾表示要「努力趕超」魏橋集團,但隨著體量差距的不斷拉大,後來就慢慢變成了「要虛心學習」了。

不止在鄒平,龍口市南山集團董事長宋作文(和張士平同歲)、陽谷縣新鳳祥控股董事長劉學景、東營墾利勝通集團董事長王秀生等大批家族企業開創者,共同構成這一區域大型民企的共同特徵:創始人大多出生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借著中國經濟由計劃向市場轉變的機遇,涉足實業,敢想敢幹,在某一行業做到領先,並逐步實現財富跨越;他們的企業管理呈現家族控制的鮮明特點;創始人大多低調,隱忍,自居一隅,甚少直面媒體。

2無奈絕唱

擁有百億財富的張士平可能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是以富豪而是以「電改鬥士」的形象在全國「聲名遠播」。

2012年,時值階梯電價調整遭遇「只漲不跌」的質疑,一則「魏橋自建電網的電價比國家電網便宜1/3」的消息引爆輿論,批評與讚譽瞬間包圍了這家原本低調的企業。

各方論調基本分為兩類。支持方認為,魏橋自建電網自供電力,並將余電低價賣給周邊用戶,這代表了電力體制改革市場化的方向,由此魏橋被稱為「電力小崗村」。反對者則認為,魏橋的行為不合法、環保不達標、安全性差,且沒有承擔社會責任,簡稱「四宗罪」。

雙方觀點相悖,但也形成共識:如果沒有地方政府的強力支持和企業自身體量及影響做基礎,魏橋發電模式將成絕唱,難以複製。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電力權威人士不客氣地指出:魏橋用的什麼設備?全世界都搞公用電廠,這些成本都公開擺著呢。他自己在發明嗎?怎麼會比人家還低1/3,除非你煤耗比別人都低,但憑什麼呢?我們這些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鄒平一天之內就湧進來全國各地的幾十家媒體」,張士平坦言,這確實給企業的生產生活造成了干擾和壓力,「當然,網路上幾百萬的帖子,我的骨幹隊伍根本不關注、也不在乎。」

爭議初期,張士平打算保持沉默熬下去,希望事情慢慢平息。但是,當國家發改委、環保部、國家電網陸續表態,一些權威專家也站出來說話後,張士平「實在是坐不住了」。他開始給省委省政府寫信,希望邀請各界到魏橋參觀調查,「讓大家來看看我們的實際情況,特別是我們整個企業為承擔社會責任多年來所做的努力。」

張士平告訴記者,當年自架電網給自己公司供電,「確實是無奈之舉」。

上世紀90年代,中國電力資源緊缺,電力供應不穩,且常出現隨意的拉閘限電現象,嚴重影響紡織企業生產秩序並大量增加成本。而推進熱電聯產是張士平投資自備電廠的另一重要原因。電廠投產前,魏橋系一直以燒鍋爐的形式生產紡織所需的蒸汽,經濟性差,也不環保。而熱電廠在生產電力的同時還能夠產生紡織工藝中所必須用的蒸汽。

1999年9月28日,魏橋第一熱電廠建成投產,額定裝機容量7.8萬瓦。但第三天上午,魏橋方面就接到淄博電網通知,要求其必須從大電網中解列。考慮到孤網運行的風險,魏橋一時也不敢答應解列。但淄博電網還同時對鄒平縣政府提出了警告。

張士平回憶,「縣長親自找到我,說淄博電網警告了,如果魏橋的自備電廠不解列,將對整個鄒平縣的用電安全產生威脅。」

縣長登門,突然讓張士平強硬的性格因子在內心發生巨變,他告訴縣長,一定會爭口氣,要變壓力為動力,同意解列,「我當時想,淄博電網叫我下網,他以後就管不著我了,我的發電量肯定還要擴大,以後他求我上網,我也不上了。」

其後的故事已為業界所熟知。13年來,走上孤網運行之路的魏橋所有的項目再也沒有用過國家電網的電,「我不是吹牛,我們從來沒有出過停電事故」。其通過不斷擴張的自備電廠獲得了穩定可靠的電力供應,這一模式也成為魏橋降低紡織和鋁業兩大核心業務成本,增加利潤和加速擴張的一台發動機。

目前,魏橋集團的總裝機容量達到395萬千瓦,下一步的目標是擴張到448萬千瓦。

雖然張士平在與記者的對話中表示,不管是紡織還是鋁業,成本的控制是個非常龐雜的工程,不止限於某個因素和環節。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低成本的電力自供在其成本控制方面居功至偉,無可替代。

據招股說明書披露,2009年,中國宏橋鋁產品每噸的平均成本僅為10627元,而據安泰科的數據,當年的行業平均水平為11375元;2010年前三季,其鋁產品的平均成本更是「匪夷所思」地下降至每噸8256元。

美銀美林最近發布的一項報告指出,中國宏橋自發電成本低於行業平均電力成本約0.209元/度。宏橋的每噸成本較同業低3800元人民幣,其中來自電費方面的2800元、氧化鋁運輸包裝的200元、銷售熔化而非錠塊氧化鋁的300元,以及高周轉率帶來的500元。

從以上數據來看,電力自給對於魏橋集團,特別是其鋁業板塊的擴張具有重要意義。

相關數據顯示,中國宏橋在其上市前夕的2010年,凈利潤接近42億元,約是同期中孚實業、雲鋁股份、南山鋁業、焦作萬方、明泰鋁業和東陽光鋁凈利潤之和的2.5倍,而同期收入只是他們的36%。

2012年,中國宏橋實現營業收入248億元,歸屬普通股股東凈利潤54.5億元。在產能過剩,行業並不景氣的時間段,這樣的業績表現已算「驚艷」。

中國宏橋(01378.HK)行政總裁張波(張士平之子)預計,2013年電力自給比率將達到八成(其它由第三方公司提供),氧化鋁自給比率達六成, 維持穩定供應, 令鋁產品成本每噸再減200元人民幣。

紡織勢微,鋁業崛起。但張士平認為紡織行業擁有「不可替代」的位置。「紡織是民生行業,除非大家都回歸原始社會不穿衣服,否則它就永遠不是夕陽行業」。在張看來,紡織的意義不止在營收,還包括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為地方政府減輕壓力,「大家都在談城鎮化,但如果沒有一些勞動密集型產業支撐,農民朋友到城裡的工作如何解決?」

3野蠻擴張

當年與張士平熟識的同伴告訴記者:年輕時的張士平並未顯露出與眾不同的特質,「能吃苦、勤快、幹事麻利」是對他最為普遍的評價。但在其堂叔張尊水的印象中,張士平是個話不多,但能幹事的孩子,「沒想好就不輕易發表意見,一旦說了就要做徹底,不回頭。」

1981年,當過推車工、扛棉工、廠消防隊長的張士平,成為了鄒平縣供銷聯合社全資擁有的第五油棉廠廠長。這被老鄉們視為其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時年,從外省調種子擴大生產成就了油棉廠的第一桶金。1986年,張士平成立了一個毛巾廠。1989年,他又利用企業的600萬元積累,共籌集1000多萬元,建成了1.6萬紗錠的紡紗廠;不久,又籌資6000萬元建成3萬多枚紗錠的棉紡廠和336台織機的織布廠。由此,魏橋打下了規模擴張的基礎。

其後,張士平在產業低谷時期加速擴張,張氏性格中「埋頭干、做徹底,不猶豫」也鑄就了魏橋的性格。

從1993—1997年,紡織行業歷經波折,整體陷入虧損期,一些老牌棉紡企業相繼倒閉。1998年金融危機爆發後,一些企業的日子更是煎熬。但恰恰在這兩輪持續數年的產業震蕩期,張士平帶領企業實現了新一輪的逆勢擴張,即使在國家下狠手要求「限產壓錠」時,前行的步伐也未片刻停歇。

首先,魏橋在上述困頓期里投資3.3億元,四處收購企業破產出賣的設備和廠房,使棉紡織能力很快擴大到28萬錠。而到1998年,魏橋收購巨虧的國企濱州一棉,能力擴大到33萬錠。

據知情者回憶:張士平剛到一棉考察時,員工們在大門口打出了「滾吧!鄉巴佬!」的條幅。張迅速開會,先沉默一會兒,突然問,「不讓我來,你們想把企業做成什麼樣?」

憶及當年收購國企,張士平告訴記者,當時最簡單的要求就是按時上下班,不然就扣錢,並在日常運營中做了更為具體和嚴格的規定,「這讓一些老員工受不了」。

有人不斷提意見,魏橋派去領導反覆解釋無果後,直接扔下一句話,「想干就干,不幹走人。」通過鐵腕整頓,並完全共享魏橋在海外的銷售渠道,濱州一棉的銷售收入和利稅在第二年增長了59.6%和44倍。日子有了轉機,企業里的爭議也戛然而止。

彼時,張士平陸續在鄒平、濱州、魏橋鎮、威海等地大規模建設生產基地。每個生產基地都有三四個工廠。每個工廠的規模都大過原來的濱州一棉。這種擴張速度一直持續到現在。

外部快速擴張,企業內部也調整跟上。1994年,張士平創建鄒平縣魏橋棉紡織廠並任廠長,1998年,魏橋棉紡織廠改組為魏橋紡織集團(2003年更名為魏橋創業集團),由此拉開了新一輪的擴張歷程。其後5年內,魏橋累積投入170億元,將紗錠從33萬枚增加到500萬枚,織機從4000台發展到4.2萬台。

2005年,實行了40年之久的全球紡織品配額制度壽終正寢,先是美國三次限制中國紡織品進入數量,接著歐盟設限威脅接踵而至。然而面對如此動蕩的國際市場,魏橋再次投入70億元巨資,擴建紡織印染服裝系列項目。

讓人不解的是,生產能力的猛增不僅沒有把魏橋拖入滯銷困境,反而帶來各項指標年均50%以上的迅猛增長。1997—2003年,魏橋出口創匯年均增長超過70%。

魏橋的擴張已無人能擋,業界也愈發感覺到了「張氏刀法」的凌厲與不同,有人稱之為「極其樸素極其野蠻的大生產路線」,而這種「路線」一直延續至今。彼時的競爭對手或嫉妒、或無奈,或推崇,或困惑,情緒複雜。

中國棉紡織行業協會副會長王果剛與張士平相識多年,他曾私下問過張士平,國家限產時,你卻大力擴張,以後出問題你兜得住嗎?張士平回答,先收著,會有用得上的時候,「政策會變,我相信市場」。

張士平將每一次市場波動視為難得的機遇,其告訴記者,紡織行業的機會任何時候都有,現在也是,就看如何抓,「但市場地位和發展差距往往在市場低谷時形成」。

企業規模不斷擴大,業界非議也從未止歇。

王果剛告訴記者,競爭對手的感覺是魏棉的擴張過分野蠻。在產品還不豐富時,就上規模,「悶著勁就是擴大規模,壓縮成本,一路往前沖」。

行業里開大會時,常有人對魏橋的「野蠻」提出批評,但張士平從來都是面色平和,也從來不反駁什麼。會照樣開,話照常說,開完就走了。

對此,張士平給記者的答案是: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一個好的企業是批評不倒的,真正能批評企業的只有市場,如果市場能力不行,政府和同行怎麼誇都站不起來」。

王果剛認為,魏橋的發展在EMBA教材里是找不到的,「魏橋選擇了規模發展,而且一開始就瞄準了世界市場,等大家徹底回過神來,它已經是棉紡行業全球最大的了,無法複製。」

在大家開始爭議魏橋擴張模式時,張士平已經在籌備電廠、鋁廠的事情。而在後來魏橋鋁電產業的發展中也能隱約看到其在紡織行業的擴張套路。

如今,在魏橋的鄒平生產基地,除了大量紡織廠,還分布著魏橋6個電廠、6個氧化鋁廠、2個電解鋁廠。20多年時間裡,魏橋打造了「紡織-染整-服裝」這一完整的棉紡產業鏈;而最近10年,其又在鄒平、濱州等地打造出了一個日趨完整的「熱電-金屬冶煉-鋁產品深加工」的鋁電產業鏈。如今,魏橋已經是全國第四大鋁製品生產商,並成為國內盈利能力最強的鋁電企業之一,其利潤已經超過紡織板塊。

曾有報道說,魏橋如此擴張一定要倒。王果剛不以為然,「怎麼會倒呢,他的綜合優勢太明顯了,成本低,規模大,形成良性循環」。

2012年,魏橋集團全年實現銷售收入1850億元、利潤104億元,上繳各級稅金54.5億元,其中上繳鄒平縣財政稅金39.4億元。張士平告訴記者,「我們現在仍處在快速成長階段,未來5年,魏橋的鋁電無論規模還是利潤都將遠遠超過紡織板塊」。

不過,魏橋集團目前的許多事情已不用張士平操心,「我主要管戰略和對外投資的事」。張波、張紅霞、張艷紅三位子女已挑起集團管理的大梁。

張士平一席談

不玩地產和期貨

Q:媒體報道魏橋發電的事,對魏橋紡織和中國宏橋的股價有影響嗎?

A:當時有點兒影響,後來就沒事了。其實股價無所謂,我現在也不關心。

Q:有沒有賣出股票套現?

A:沒有,一次都沒有。

Q:在投資方面,有沒有想過進入地產、期貨之類的?

A:我從10年前就下了決心,不進入地產和期貨。棉花期貨方面的老總找過我很多次,我沒答應,我說期貨市場掙得多的時候還好,虧的時候很慘;錢來得容易,去得也容易。我不懂就不做,這是規矩。搞實體經濟,靠汗水掙錢,行情好,多掙點兒;行情差,少掙點兒。

Q:那為什麼不投資地產呢?

A:因為我不擅長搞關係。李嘉誠也搞地產,非常成功,但他不是我的偶像,因為我學不了,也不會學他。

權力可奪

Q:那你如何處理與政府官員的關係呢?

A:我不會搞關係。現在我是地方政府的掌上明珠,也不用搞關係。只要企業努力為地方做貢獻就行。

Q:那你最敬佩的企業家是誰?

A:王永慶,也是做實業的。

Q:如果企業里部門間不團結,幹部爭權奪利,你怎麼擺平他們的利益關係?

A:我不管。工作和生活中有些摩擦很正常,如果是個別部門之間不團結,那相互調整一下就慢慢好了。但你要說幹部爭權奪利,他們沒權力可奪。我讓他當個部長,他就能當;如果我不讓他當,他爭什麼呢?

沒國企民企的區分

Q:你怎麼看待企業的職工持股?

A:我們集團有不少幹部持股,有的10萬股,有的50萬股,還有1000萬股的。他們的觀點和我差不多,魏橋的幹部和職工怎麼干工作,不是由占股多少來決定的;同時,對於國企和民營的區分,他們的思想里也沒這種概念。

Q:持股意味著財富啊,怎麼會沒關係呢?

A:企業保持活力,我認為主要還是魏橋長期以來形成的企業文化影響的。當然,文化可不是吹出來的。我們的團隊從上世紀80年代一路走過來,遇到過很多困難,我們在解決這些困難和面對危機的過程中逐漸形成自己的文化,管理層保持旺盛的鬥志,企業發展也形成慣性。我相信企業和團隊保持活力,肯定不是一個股份就能說得明白的;股份肯定解決不了企業活力的問題。

兒女已上位

Q:作為家族企業,難免會有下一代接班的問題,你怎麼看?

A:現在兒子張波分管鋁電,閨女張紅霞分管紡織,小女兒張艷紅在管工業園。他們在管理、人事任免等方面都做得很好,完全控制住了,我很放心。

Q:會不會很難?

A:好的管理和機制也是有慣性的,魏橋的管理早已進入正軌,我現在也不想太操心。

Q:我們接觸過的很多做實業的家族企業,他們的二代都不願意接棒做實業,而對金融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你有建議過你的孩子進入金融領域嗎?

A:他們沒那個能力,把他們自個兒那塊管好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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