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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陋室。

午夜時分,翻著微博,看到一位初出茅廬的小設計師,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求職,在狠狠的為自己打氣。

我的工作室,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安在老城區裡面。

那年,費盡周折盤下「興倫里七號」的時候,天台上有兩棵上手業主留下的乾枯的植物,栽在缺了口的陶盆里。

一棵是雞蛋花,另一棵不是雞蛋花,是葡萄。

創業伊始,窮困潦倒,冷暖自知。廣州西關,中國近代史上繁華似錦的十三行故地,如今早已衰落;我的陋室,興倫里七號,便是那前胸貼後背擠擠挨挨的一堆小破房子里其中的一棟。盤下之時雖值樓市低谷,但房子太舊根本無法按揭,全額付訖,便將幫主逼入現金流窘地。

剛剛入伙還未收拾,在附近報社工作的一美女記者朋友,道聽途說所謂「海龜」虛名,前來本幫總舵瞻仰。我歡天喜地奔下樓去迎接,還未上樓,朋友便尖叫一聲,掩面暴走——地上一堆廢舊報紙中,竄出一巴掌大的蜘蛛.......

請不起工人幫忙,幫主倒是樂得自己動手收拾。春節前後,生意清淡,便自己動手把房子修繕一下:

去批發市場拖回來一整塊辦公地毯,自己一個人量尺,裁剪;數十方的地毯其實非常沉重,拖拉之時總會撞到手背,稍有不慎便會擦掉了一大塊皮;

買來防水劑,合著砂漿,爬上爬下,將漏水的屋頂和牆體一一補齊;刷到一半,發現一桶不夠,趕緊飛奔出去補貨,以免前功盡棄;

把樓梯清理乾淨,用鑿子敲掉浮漿,再打磨填補好,掃上地板清漆;

上房頂清掃了好幾天,才把沉積多年鄰居拋過來的垃圾果皮打掃乾淨,裝了好幾個大塑料袋,小心翼翼的逐一扛下樓,要是中間袋子被刮破了,免不了又廢一番勞力;

帶著水壺,站在屋頂,望著腳下斜風細雨中的舊城小巷,偶爾路過的打著傘的行人,以及伴著清脆鈴聲的三輪車,不自覺就忘記了身處的境地,只感到頗為愜意。

勉強攢下點積蓄,貴价的物料張羅不起,只能硬著頭皮,去宜家挑了一款最實惠的沙發。送貨過來,準備上樓的時候卻發現梯間太窄。送貨大叔搖頭說搞不定,不管不顧,拍拍屁股走了。我不死心,用磨機卸掉樓梯扶手,比划了一下尺寸,走到門外請了位擺攤收破爛的朋友,幾人一起,輾轉騰挪才搬上二樓——

終於有了個可以靜心看書不受打擾的角落。

話說回來,這一樓是絕對不敢放任何東西的,只因為一年裡頭總會有幾次暴雨,水淹過膝;總思量著若要大動干戈,必將地坪抬高半米,以絕後患.......

幾年風雨,孤獨營生。一直陪伴在身邊的,除了家人摯友,就是天台的幾盆枯藤了。父親過來看過房子,諸多物事不置可否,倒是對這幾盆植物有點興趣。他順手拿起剪子修了一下枝椏,交代說定期澆水,不可多不可少,很快便會活過來。

於是每隔幾天,實在無事可做的我,便會拿著小勺子,一點點澆灌。耐心經營了小半年,原本乾枯的枝椏果然開始抽芽發n葉。

雞蛋花生出很多枝節,越長越高闊,花朵累累,開個不亦樂乎,似乎真的想長成大樹的樣子。

葡萄更神奇,居然還開花結果起來。五六月的時候,收穫了十幾串水靈靈的果實。其他人說很酸,我卻覺得味道還算不錯,敝帚自珍吧。

收集了些西瓜子,洗乾淨,撒到盆里,居然也能長出個瓜。

秋天的時候,植物開始落葉,我是斷不會浪費的,將所有這些全部掃在一起,用鑄鐵的燒烤爐里一把火燒盡,塵歸塵土歸土,撒回盆子里去做肥料。

到了冬天,n雞蛋花的葉子早都掉光了,光禿禿的只剩著張牙舞爪的枝丫。葡萄倒是還剩一兩片葉子,藤蔓繞著天台的欄杆爬上爬下,圍得滿滿當當的。配合上舊城深巷的寂靜無聲,頗有一絲蕭索的味道。

那時候的我倒也頭腦清醒,知道這所謂沉寂,不過是在醞釀新的輪迴;待春暖花開之時,這便又會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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