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紫琳秋 五

五 VCD

「當一件事註定無法挽回，那麼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男人清楚地念出了聲來，他抬起頭，滑鼠輕巧地滑動到了「STOP」上，然後發出「喀嚓」的一聲響。

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些醉了。

醉得不深，卻帶著懶懶的微醺。說起來，成年以後的息衍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也分不清究竟是不願還是不能，總之他分明地離那些曾經溫暖的夢境愈行愈遠了。莫說是不堪回首，就是想回首時，輝映在背後的也只有東宮西路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與經夜不熄的霓虹。有關大學時里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當年那些絢爛無比的煙花一轉眼亦不過是一地凄涼慘淡的塵埃，即使翻將起來，留在手心裡的溫度也不過是來自那些還未燒盡的余灰。是給了你希望，卻還是徒惹心酸。

他還記得畢業前的那一晚蘇瞬卿拉著他在那一片臨江馬路上走時的情景。鳳凰池邊夜裡的風很大，吹得人衣衫亂舞，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碎石上，寬敞的公路尚未修好，只是冷冷清清地橫豎擺了幾支鋼管。

「剛剛也不知是誰放的煙花，真好看。」女人的細根涼鞋奢侈地踢著沿路的碎石，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石子發出「嗒嗒」的聲音跳遠了。她又攏著頭髮蹲下了，小女孩般地揀起一顆三角型的，說：「息衍，我們去壩上打水漂吧。」

於是凜冽的大風裡，息衍看著女人晃著纖弱的身體平衡重心，然後小心翼翼一步步地爬上了水泥鑄就的高壩。長長的頭髮在大風裡放肆地舞動開，像一個執意徘徊在人間的女鬼。她好像也只是在紅塵里留戀著某個人的影子而已，卻始終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慢點，小心掉進水裡。」他說著，兩步追了上去。

「理你。好煩的知不知道？」蘇瞬卿在風裡喊著，一揮手拋出了一顆。和學校里許多的乖乖女完全不同，蘇瞬卿在這方面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息衍爬上來的時候，正巧看見五個細小的水波漂亮地綻開在剛剛平復的水面上，月色下的蘇瞬卿笑靨如花：「來，看誰打得多，三局兩勝！」

「好。」

七個，六個。

六個，六個。

「這次不算，再來！」

七個，五個。

六個，六個。

「別讓我。」女人淡淡地笑了，板起臉推了一把息衍，然後甩下了高根鞋拎在手裡：「誰叫你讓，看我的！」

石子出手，飛高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撲通」的一聲。

女人皺了一下眉，黑著臉走開了。跟在後面的息衍忍不住笑，沒有立刻跟上，隨便掂了掂手裡的石頭，甩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整整十個。

而後蘇瞬卿展開手臂在前面拎著涼鞋繼續走，息衍一臉笑意地在後面繼續跟。

「我的工作定下來了。」

「嗯？」

「去下唐國際。做策劃。」

「嗯，不錯呵。百里長青是個有魄力的當家的。」

「據說可能在百里景洪那裡干。待遇說得過去。你呢？」

「我可能要留學。」

「白毅跟你一起？」

「沒有，他去別的國家。」

「哦。」蘇瞬卿停下腳步，穿上了鞋，指著依稀還亮著一兩點火星的一地灰道：「剛剛放煙花的人一定在這裡。」

息衍停在她身旁，輕輕地點頭：「滅了。」

「抱抱我好嗎？」不知道為什麼，蘇瞬卿忽然說。

「什麼？」

「抱緊我。」女人重複著，眼睛裡含著一層碎鑽般的清光。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眼巴巴淚汪汪地望著你，說，要抱抱。

好像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來拒絕。

息衍略帶遲疑著，慢慢地念出她的名字：「瞬卿。」

「我……有點冷。」

於是，大風凜冽的鳳凰池邊，一個男人苦笑著，依言默默地抱住了女人。

不過是一具普普通通的人體，可是究竟是為什麼會它讓心口變得那麼的柔軟？男人摟著女人的腰，覺得心頭就像是一隻熟透的橘，剝開了外頭厚厚的皮，握在手裡卻是那麼柔軟豐盈的果肉，柔軟得可以流出甜澀的汁水來。在他心裡這個女人的味道是甜的，是酸的也是澀的。她的故事她的留戀她的不甘都是碾碎在人心口上的紅豆，只是一點溫暖，也可以熬出經年不息的相思與纏綿。

「息衍。」

「嗯？」

女人的臉蛋貓一樣在息衍的胸口輕輕地蹭著：「煙花燃燒過了，就是會熄滅的。對不對？」

男人猶豫了很久，緩緩點了點頭。

「嗯。」

「紫琳秋開過一度，總是要謝的。對不對？

「嗯。」息衍點點頭。

「如果我有一天離開這個城市，你……願意和我一起走么？」

風聲淹沒了女人的低語，男人低頭看著她，覺得這個人的身體真的很涼。他記得以前宿舍里打鬧，自己總是笑稱白毅手那麼涼的人將來一定沒人疼。可是蘇瞬卿呢？幽長吉不在了，是不是真的需要有一個人來溫暖她呢？還是這眼前的人根本只是一具已經丟了魂魄的行屍，只等著一柄除魔的神劍來斬斷她在人間的一切痴纏與執迷。

男人沒有說話，蘇瞬卿也沒有再問。又過了片刻，息衍把懷中的女人抱緊了：「還冷嗎？」

「好多了。」蘇瞬卿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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