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訪談(四)

我對文中涉及個人隱私的部分做了化名處理

公眾人物保留原名。

其餘一切如實。

題為素訪談,顧名思義,所有對話均未做任何功利性的處理,還原對話和文稿原態。


楊舒蕙:我跟你說,許知遠有一點讓我不舒服,不是他長得丑什麼的,這個不能怪他自己,他最讓我不舒服的一點就是,他說他是知識分子,但是他在面對這一切荒涼的時候,他是一種喝咖啡的心態,非常布爾喬亞。

李易易:沒感覺到他有傷心,沒感覺他有真的在難受在不舒服。

楊舒蕙:他就是給人這種感覺,他是在審美,他根本就是在審美。嗯,很苦,很苦,是的(模仿許知遠)。他會套用他知識系統中的一些術語去分析這個事情。分析完了之後他痛苦一下,他就去找女人了,去睡覺了。

李易易:沒有,沒有感覺到他有痛苦。

楊舒蕙:對,我就這個意思,感覺他帶著一種玩味,是這樣的,啊,是那樣的……

李易易:他就各種懷念,那個時代真的很讓人懷念,懷念完了以後他就一直還在說懷念懷念。

楊舒蕙:對啊!就帶著一種好像看風景的心情,看完之後該幹嘛幹嘛,該約會約會,該喝酒喝酒。對,他還時不時關心收視率啊,他讓我感覺到沒有多真誠是不是?他還是當年在文本中讓我感覺到真誠,他上了節目之後就沒有了。

李易易:我看這個節目都是在看對方說一些話。那種荒涼。

楊舒蕙:說起荒涼這個主題,很多藝術家表現過荒涼的,可以去查一下,各種各樣的形式去表現荒涼。最low的是怎麼表現的呢,那種寫實的畫家,表現東北的老工業基地,原來是蓬勃的,後面就荒涼了,都下崗了,他怎麼表現呢?他就畫了一堆寫實的畫,表現當年,這是最低層次地表現荒涼。

李易易:拍一張那種沒有人的照片。

楊舒蕙:哈哈是啊!表現荒涼有很多的,小說里也有很多這種主題我想想……唉,你說羅振宇他們難道不懂這種荒涼嗎?他們懂。

李易易:怎麼可能不懂?他們是最懂的人。也許他比許知遠更懂得這些。

楊舒蕙:所以他會選擇一種強者的姿態去狠狠回擊這個世界。當然我也許也是把這個胖子想太好了,反正所有人都在說羅振宇不就是個販賣知識的人的時候,我就很不要聽這種話。

李易易:在這個時代,他順勢走。

楊舒蕙:你只能順勢走啊,你沒有別的選擇。

李易易:你有能力去抗擊嗎?

楊舒蕙:沒有第二種選擇,你有什麼選擇啊?我們年輕人要不就上班,要不就在家裡面做事情,你還能幹嘛?要麼就嫁人,對那些女人來說。所以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反感許知遠,因為你提出的問題是無解的問題。

李易易:對的。

李易易:那天我問我爸,我說老爹你為什麼也不看看這種節目,我推薦給你你也不看?我爸說我都60歲了,道理我自己早就想通了,我還需要看這些東西?我幾年前呢我會覺得這個是屬於沒文化的人,哈哈哈,自以為是的人。後來我現在突然覺得也不是這樣。

李易易:你聽那個老頭說了嗎?他們說到莎士比亞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一下,他說……

楊舒蕙:對!對對!我記得這個細節。

李易易:對啊,他說,他有我玩的high嗎?他有我走的路多嗎?就是那種……他有我走的路長嗎,他現在活到這個歲數了,有這麼多的東西,他的領域不一樣,你在這個領域,他在那個領域,你們都在思考生命,你可以說一個比另一個就真的高嗎?這老頭在自己的領域裡的貢獻也不少的。

楊舒蕙:好像那一期節目里的許知遠是特別地尷尬。

李易易:是啊,你看他那個大樓,當然我也沒看清楚可能,他可以讓那個大象活下來,真的很牛。他才是真正在創造一些東西,也是服務於人民的。你覺得許知遠他能幹什麼?所以羅振宇他說那些唱輓歌的人他覺得很可憐。然後許知遠回答了一句,我就是那個唱輓歌的人。

楊舒蕙:哈哈,這一點他還蠻誠實的。我跟你說,其實和許知遠談的這些人都說不上是知識分子,你去注意那個許知遠和西川,那是接近於兩個知識分子在一起,你就會發現這兩個人聊得簡直太 TM high了。

李易易:還有那個陳嘉映的訪談,他那個才叫尷尬!你聽了沒有啊?

楊舒蕙:去年的啊,我聽了啊。

李易易:我昨天聽了一遍,那個才叫尷尬,完全可以看出陳嘉映那個人的水平高一大截,高太多了。

楊舒蕙:我早說許知遠不行啊,他只有本科學歷,我不是看不起學歷這個東西,但是你所受的學術訓練思維訓練和人家學哲學的是不可能比的。

李易易:看一個人的眼神是能夠看出最多東西的,他不說話你都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特別喜歡看這些被訪的人,他們的眼神。

楊舒蕙:你怎麼會看這個節目看得這麼仔細啊?

李易易:因為這是看人。

楊舒蕙:感覺你原來看節目沒有看得這麼仔細。

李易易:沒有,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沒有說而已。

楊舒蕙:西川那集,雖然聊high了,但是仍然是各聊各的,各自在各自的聊天過程當中自high。然後,因為可能他們的知識背景比較相似,在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上面沒有根本矛盾,但是我認為這種才是危險的,因為沒有根本矛盾,聊得越來越開心,就變得在一起喝酒了。你只有跟那些和你知識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對擊,你才有可能產生新的東西。所以其實我有時候很,我也算不上知識分子,但是我有時候很反感學術圈的那種,啊我們都是,所謂的學術共同體,學術共同體我覺得就好像我現在跟你,我們兩個人是學術共同體,研究的內容很像,我們互相鼓勵彼此什麼的,開個會,氣氛熱烈,喝喝酒吃吃飯,你出本書我來寫序,你出本書我來寫推薦,共同體是什麼啊?但如果這時候突然來一個全部是搞遊戲的人,然後他的審美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他來跟我和你撞擊的時候,才會撞擊出真正新的東西,一棍子蒙翻,不跟你曖昧的。雖然我跟你也會有新的東西,但我們,這兩種新是不一樣的。

李易易:陳嘉映……

楊舒蕙:也是搞翻譯的其實,我覺得中國其實沒什麼哲學家,但人家也已經不錯了啦,比我這種垃圾強多了。許知遠,我覺得啊,從本質上來說啊,和余秋雨沒什麼本質不同啊。

李易易:聊天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對方的眼神基本就是一笑而過。

楊舒蕙:你有沒有看到網上說,許知遠見到年輕人就是一副你們怎麼都這個樣子?見到老人,有成就的,就一副啊!那樣的感覺。

李易易:對,就會說你們那時代怎麼怎麼怎麼怎麼的。

楊舒蕙:對!就會人為地把你跟我,把我們人為地分成80後,90後。

李易易:看到年輕人就會說,你們這個時代的孩子都怎麼怎麼。看到羅大佑就會說啊你們那個時代啊,真的如何如何。他就是這樣的口氣。

楊舒蕙:所以那個誰,那個李誕那句話很好玩,每個時代都一樣啊。

李易易:對啊,他就說他要見許知遠,說的那些話,許知遠也很尷尬的。李誕其實是最適合小丑這個角色的我跟你講。

楊舒蕙:對啊,他是個藝人啊。

李易易:他就很弔兒郎當地說,我就是藝人啊。我告訴你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其實我看這個節目的時候我也很好玩的,我就在那裡想,李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睡覺的時候,怎麼看舞台上的那個自己。

楊舒蕙:哈哈,他微博上置頂的那句話,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我最不喜歡許知遠的一點就是他沉浸在自己的發問裡面。

李易易:很難受的是,那天李誕去見他的時候,許知遠有一種,這個小孩子什麼什麼的這個感覺你知道嗎?他在那邊吃麵條他在那邊吃什麼,完全跟他去香港採訪那些人完全是兩個態度。

楊舒蕙:跟你說啦,他面對年輕人就是一副你們都是屌絲的樣子。

李易易:李誕就說許知遠,偽知識分子,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許知遠就是一臉的笑不出來。我就感覺到他心裡很不舒服的其實,你說,你繼續說,李誕就說,那我繼續說了啊。那一集我看了兩遍。

楊舒蕙:許知遠沒什麼幽默感的。尷尬,但是又要裝大方。李誕的這種神情真的是我們同齡人有的,哎呀我真的是不太喜歡許知遠啦,要跟他上床我也受不了。其實也許等到我們到了許知遠這種40好幾的年齡的時候,我們也是這德性吧。

李易易:我覺得我不會。

楊舒蕙:許知遠年輕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不會啊。

李易易:每個人看待這個世界的都不一樣,都會有不同的價值觀,沒有誰比誰高級,到最後都回歸到一個問題,就是生命和生存的問題。

楊舒蕙:哈哈,你今晚真像個哲學家,是不是陳添教你那麼多年終於教出來了,耳濡目染的結果。

李易易:屁,從來不了,他每天就是愛來愛去。

楊舒蕙:感覺他也是在用激烈的愛情抵抗這個世界的荒涼。我怎麼會說出這麼有文化的句子?

李易易:他是愛愛情,不是愛我。

楊舒蕙:我突然覺得你說的這句話可能是真的。

李易易:什麼叫可能啊,本來就是真的啊。我很清楚的。

楊舒蕙:那你怎麼看呢?

李易易:我不覺得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問題。這問題我跟他討論過,你是享受這愛情,還是愛我,這是不一樣的,我經常跟他講這些奇怪的話。

楊舒蕙:這怎麼不一樣了。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分得那麼清楚的事情。

李易易:我有時候很較真,會問這些很怪的問題。唉,不說了,這事情好無聊。

楊舒蕙:其實這個問題也挺荒涼的,要表現荒涼,要討論這個問題,我也在想應該怎麼做。不簡單啊,藝術的形式如何很好地和想表達的內容接洽起來,還要考慮溝通和傳播的問題,是個很難的事情。不能完全依靠本能去弄,要考慮作品的結構。這個很重要。

李易易:嗯,我不想再根據一個圖像出發去弄,現在再看圖像的東西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那天那個賀卡我畫的時候一直有在當一張圖去畫,畫的時候這張圖我是沒有賦予什麼生命力的,只是一張圖而已,畫完以後你可以看著這張圖,沒有感情,就是一張圖。你覺得這張畫,其實我畫的東西很少,兩點我睡了,後來我想這種東西畫出來對我來說沒什麼不能捨棄的,那這張作品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丟掉也可以,要也可以,這是為什麼呢?我就起來畫,慢慢畫,畫到早上,我會注意我內心的東西放進去,這樣去刻畫,注入感情。我再打開這張圖的時候對我來說有一定的意義,我就在想,作品就是這樣,它要承載一個生命力對你來說才有意義,不然它幾是個比較不錯的圖而已。你要把它當成一個你要思考的內容去進行。

楊舒蕙:這就是插畫和藝術之間最大的區別。

李易易:插圖的確比較難,就像家裡精心做的食物和外面的漢堡,這種速食的區別。插圖需要畫得很快,有一種速食的感覺。

楊舒蕙:它的商業模式決定了它就算投入了情感,也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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