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專訪黃明端：有大潤發助力，盒馬想加快就更容易了

撰文 | 李華 顏菊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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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巴巴入股高鑫零售引發中國零售市場連鎖反應。在2017年尾端、2018年初密集出現了騰訊入股永輝，永輝入股家樂福、紅旗連鎖，以及步步高停牌等「整合」案例。整個市場都呈加速整合態勢。

為探尋市場最新發展趨勢，及了解阿里巴巴「入主」大潤發的背後價值、動態，《商業觀察家》近期獨家專訪了大潤發董事長黃明端。

黃明端告訴《商業觀察家》，3月以後，大潤發既有門店將會陸續進行數字化改造，大潤發未來將會成為大賣場互聯網化的新零售業務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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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

商業觀察家：大潤發是如何跟阿里巴巴走到一起的？

黃明端：自從馬雲提出新零售概念後，我們就預判未來線上線下融合是必然結果。

因為已預判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所以我們才會進行那樣的合作。

未來進入新零售時代，線上線下融合是必然的，所以跟阿里的戰略合作也是時勢所趨。

我們當初對市場的假設，如果阿里選擇的合作對象不是高鑫，而是某某福，那高鑫又該如何？高鑫可能被迫去找別人合作了。所以，這也是一個選擇和組合的問題。

相反，高鑫的合作對象不是前列電商，那麼員工、股東，外界會是什麼看法？

所以看這一次合作，應該要看合作背後的意義。

跟阿里的合作對公司長期發展，對股東、對員工、對消費者，都是一個共贏的局面。

阿里是我心目中最佳的合作夥伴，也是我一直堅決主張跟阿里合作的原因。

未來是新零售時代，線上線下融合是必然的，當我們確定了合作對象後，也迫使其他同業也須作出選擇，市場也出現了不同的合作整合。

商業觀察家：對於這筆合作，有市場傳言稱，蘇寧被「截胡」了？

黃明端：不是這樣的。

我們跟阿里接觸的更早。

跟電商巨頭的合作，我們很慎重，也請管理顧問公司研究過的，他們建議我們跟那幾家談，並儘可能要找多家談。

所以，我們跟阿里談，也曾經跟其他人談。蘇寧不是被「截胡」，因為阿里談得早。我們也有公告過，公告那個時間是在跟蘇寧談。

商業觀察家：為什麼是阿里？

黃明端：作為大潤發來講，選擇阿里，股東都沒有話講，選其他任何一家，大家會講，為什麼不找阿里。

選擇跟阿里，員工也是蠻認同的。既然大家都同意的事情，做起來就容易決定。

大潤發幾年來的策略研討會。我們的結論就是，面對未來整個中國零售市場格局的改變，在策略上，要強強聯手。

我開玩笑對我們的幹部講，你們談強強聯手是很容易，但做起來卻不容易，誰去談。

要跟阿里合作也要看阿里願不願意，合作是雙方的。

我從第一次跟張勇（阿里巴巴CEO）談過以後，就認定跟阿里是好的合作對象。但是談判不是說一談就會成功，這裡面牽扯很多。

阿里跟高鑫的合作，實質性談判一個月時間都沒用到。為什麼最後這段時間快了，因為期間準備工作做好了。

商業觀察家：為什麼不是騰訊？

黃明端：跟騰訊合作的事沒有深談。

商業觀察家：從我們的角度看，阿里巴巴入股高鑫零售後，引發了中國零售業2017年年末以來一系列連鎖反應，相關的整合都加速了，這在預期之內嗎？

黃明端：從我的角度來看，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新零售時代的到來，未來一定是線上線下融合。

商業觀察家：作為中國零售業過去20年的標誌性人物之一，您會離開大潤發嗎？

黃明端：大潤發團隊的穩定是阿里投資高鑫的先決條件，所以我不會離開大潤發。

商業觀察家：也有市場聲音，說高鑫零售6.5港幣每股的價格賣便宜了？

黃明端：如果你看的是合作背後的意義，對於公司長期發展，對於股東，對於合作方，對於員工，對於消費者都是好的，價格就不是一個大的問題。

何況股價是起起伏伏的，我們剛談的時候股價是五塊多，決定前三個月及六個月均價都不到7元，專家評估也都認定價格是合理的，沒所謂賣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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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劃

商業觀察家：阿里入股後，在阿里、大潤發的業務融合上，我們看到了「天貓下凡」，雙方未來業務有何規劃？

黃明端：「天貓下凡」是你所能看得見的，還有很多進行中的項目現在是看不見。

作為上市公司，我們也不能把話講得太滿。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合作的效應一定會超出預期。

商業觀察家：我們注意到大潤發正在低線市場尋找新模式店的物業？

黃明端：是的，我們是不斷在找新的模式。我們新的模式，還在打磨中，還不到可以對外公布的時候。

商業觀察家：大潤發優鮮業務會保留嗎？

黃明端：大潤發優鮮1小時送到家一定會存在，未來也會用淘寶到家的流量入口。

商業觀察家：在阿里未入股之前，您曾告訴我們，大潤發未來有做easy 家樂福、永輝生活等類似社區小型生鮮業態，阿里入股之後，這一計劃會變嗎？

黃明端：這個事情是不變的，但這個事情跟阿里合作會更好，因為這個是新零售的一部分。

將來不管是中型、小型門店，都會跟線上連接在一起，這算是一個很重要的計劃。

商業觀察家：大潤發在阿里業務體系里，會是一個怎樣的定位？

黃明端：合作前有一次跟張勇見面，張勇問我，Peter，你們線下門店想不想要數字化？我說要。他說可以協助我們數字化。第二個問題問我，你們想不想從線上帶來流量？我說要。未來可以從「手淘」帶來流量。

所以，大潤發的未來發展：第一，數字化，互聯網化。我們數字化的技術由阿里改造，現在進行中。第二個，由手淘帶流量進來。等於是線上線下打通，將來我們的會員、庫存、支付都會打通。

整體來看，盒馬是阿里巴巴的一個新零售試驗。大潤發也是一個實驗。實驗好了以後，這樣的模式會給讓更多的人來使用。

盒馬是一個體系，大潤發也會成為一個獨立體系。同時大潤發也使用很多盒馬的概念，盒馬做了很多東西，比如整個數字化的東西，門店效率化的東西，都值得我們學習。另外，商品服務，盒馬有很多獨到的東西，我們學到很多寶貴經驗。

大潤發進行中的是：大賣場互聯網化。

將來，大潤發也可以輸出供應鏈，阿里輸出技術、流量，整合成一個產品包。讓消費者購物更方便，以後在四、五線市場都能享受到城市一樣的生活水平，從而促進消費升級。

商業觀察家：這類似於做一個針對大賣場業務的互聯網化平台了，我們什麼時候能看到具體形態？

黃明端：不會是一兩天就完成的，盒馬到現在也有兩年多了。

但整體來說，這個會很快。

商業觀察家：如果線下商超零售商的互聯網化由大潤發這個平台來輸出，那麼，阿里似乎就沒必要再對全國零售商進行規模投資了，因為大潤發已經覆蓋了中國大部分區域？

黃明端：這個題目我無法代替阿里回答，你們要問阿里。

商業觀察家：市場一直有預期，大潤發會幫助盒馬全國拓店，您怎麼看待盒馬模式？

黃明端：盒馬是我們目前看到生鮮電商最好的模式，這也是我當初說服董事會，一定跟阿里合作的原因之一。我們看到盒馬來勢洶洶。

盒馬是全球範圍解決生鮮電商「痛點」最好的模式。被老蔡（盒馬鮮生CEO侯毅）創造了。

嚇了我一跳。既然嚇一跳，我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跟他對干，要麼跟他合作。

而與其跟他對干，我還不如跟他合作。對干我一定輸他的。

為什麼輸他？因為他還有線上流量，我們沒有。

盒馬店內的弔掛系統是什麼概念？是效率化工具，非常有效率。

餐飲是什麼？是聚流、聚客，也是線下流量來源。

但盒馬還有關鍵的地方在於他的商品，其他零售商要跟他拼是很難的。

注意看他商品，真的令我很佩服。

盒馬有很多自有的商品，盒馬工坊商品都是自製的，我請問你，對手如何COPY？

這個東西是在架高門檻。像日日鮮牛奶，都是直接從產地來。盒馬日日鮮的菜也是從產地來，而且都是可以溯源的，知道哪個菜在哪個產地哪個時期採收。當顧客上盒馬一陣子，習慣了，就愛上它了。

你給他做3、5年後，他就築起高牆來了。其他人要做這個就很難，一些小型零售商，5到10個店，要架構這套體系是很難的。

讓盒馬每年開出一兩百個店，它將是大賣場殺手級產品。

道理很簡單，如果你是顧客，會不會被盒馬粘住？盒馬如果開到你店的旁邊，你門店客戶就被稀釋了，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商業觀察家：但我們注意到，盒馬目前的自有品牌商品數量還是有限的？

黃明端：這個東西不在於多，而在於啟動。

一旦啟動，背後需要生鮮處理中心、冷藏冷凍配送中心等，包括中央廚房等等。蓋這些東西都是要花錢的。

阿里是不計代價地支持。因此，大潤發做這個不可能，如果一下賠好幾億，老闆會同意嗎？關鍵是，賠好幾億還不一定成功。要試錯、試錯、試錯。

所以，大潤發為什麼跟阿里合作，我就能從盒馬那學到很多知識和經驗。我自己開發，請那麼多人做，不容易。尤其是吃的東西，更不容易。

我也跟老蔡講，你做這些東西，損耗很大。蟹、蝦是有壽命，不小心會養死、會養瘦。要維持品質，不容易。

因此，需要經營摸索，阿里的迭代速度又很快。你看盒馬過沒多久又改了。他一直在迭代。有些店開了一年多，迭了十幾代。

從傳統業者角度來看，都是「不可思議的事，但這是互聯網思維。」

商業觀察家：盒馬怎麼跟大潤發既有業務合作？

黃明端：用盒馬鮮生這種概念去改造大潤發門店，採用觀念可以，但要門店「照搬」是不容易的事情。重新開更好。

像我們上海楊浦店，裝弔掛系統，弔掛系統是容易的，我既有門店顧客也可以通過線上下單，送貨到家中，我們也引進了很多盒馬特色商品。

我們現在的顧客，到大潤發的門店、也可以享用盒馬的東西。

現在整個供應鏈都是打通的。

商業觀察家：那大潤發對於盒馬的價值是什麼？

黃明端：盒馬5年要做2000個店，我看老蔡也是要拚命。

因為有大潤發，盒馬要加快就有可能快，大潤發布局全國，供應鏈都有。快速拓店最怕的是沒有人員，大潤發最不缺的是人才。

商業觀察家：步步高董事長王填稱，未來5年到10年，中國線下零售業會出現萬億級別零售企業，怎麼看？

黃明端：王董很有眼光。

但要做到萬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不能說他講得不對，當然，他講的東西也可以去問問老蔡（盒馬鮮生CEO）吧。

商業觀察家：問一個市場都想問的問題，大潤發未來的成長速度會比永輝更快嗎？

黃明端：我想應該會吧！

商業觀察家：憑藉一套優秀的生鮮供應鏈體系，永輝當下的成長速度很快。這一套生鮮供應鏈體系能在未來構築競爭「防火牆」嗎？

黃明端：不能說有「防火牆」。

永輝做得不錯，很多東西，我很佩服。

永輝的一些制度，比如賽馬、合伙人制度，張董可以推。他說了算，真的很好。

這種合伙人制，可以最大激發員工的潛能。這個制度能夠推動下來，不容易，因為在一個賣場裡面是有不同部門的，有賣蔬菜和服裝等不同的合伙人。

大潤發賣場開始和阿里合作「天貓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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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商業觀察家：能對2018年中國零售市場格局產生影響的變數，會有哪些？

黃明端：2018年，我還沒想清楚，可以問問老蔡，他有一個很大的計劃。

步步高董事長王填說阿里系像蘋果系統，騰訊系像安卓系統，這個也說的很對。

騰訊系是各自在玩，阿里會做得比較深，輔助、協助你。

到最後，兩系都是想辦法協助零售商做得更好。這個也是中國之福吧，線上企業願意下來協助傳統零售企業做一些升級。

如果是我們單獨做數字化，不容易。

大潤發已經算是很有勇氣的，花這麼多錢做數字化的改造。

商業觀察家：對於商超市場，大家都在談「站隊」，如何看？

黃明端：現在該「站隊」已經差不多了。大的都「站隊」了，小的未來就是由這兩大系統去協助他們。

基本上，以商超來講，大部分已經落定。

商業觀察家：有沒有可能出現「第三級」？一定是線上整合線下嗎？

黃明端：線下要做線上，比較困難。因為線上本身就有天然的「獨佔」屬性（贏者通吃），這個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特定的領域只存在一家，第二家都很難。所以，線下要做線上很難。

我們做了飛牛網才知道，獲取線上流量的費用「燒錢」燒得嚇死人。而且不是燒了就會好，燒了以後還看能不能把顧客留下來。

如果我們沒做飛牛網，高鑫就沒可能跟阿里的合作決定這麼快。我們可能還在「三心兩意」，我幹嘛跟你合作。

剛好碰到線上也在往線下走，所以這個是情投意合的事情。你看看現在有多少是純粹的電商？

商業觀察家：如何評價當下零售市場整合趨勢？未獲阿里、騰訊投資的中小零售企業會「消亡」嗎？

黃明端：這一次大家的整合是對的，為什麼？因為對中國零售業是好的。

現在全世界都在學盒馬這套體系。我們的合作方歐尚，他們全球的CEO在2月初都要來盒馬學習，這套體系在全球是領先的，也是中國人的驕傲。

中國零售市場也需要整合。如果靠自己發展，成本很高。我們跟阿里合作，技術開發成本就省下來了。飛牛網過去自己做，流量成本嚇死人。現在流量淘寶導過來就好了。

當然，未獲投資的零售企業也不一定會消亡，因為他們可以通過自我革新或是選擇賦能，加入「安卓區」（騰訊系）或「蘋果區」（阿里系）。

商業觀察家：未來的零售市場會是怎樣的形態？

黃明端：我覺得未來應該是百花齊放。互聯網本身是一個現代化的一個科技工具，看你怎麼去應用。絕對沒有可能，誰去「吞掉」誰，比如盒馬去「吞掉」小社區商店。

到最後，要看是不是有成本效益。大家想的都是同一個模式，看未來誰成本效益好。

對於消費者來講，去線上購物，還是線下購物，是無所謂的，具體看在哪個具體場景、場合下。比如，現在我沒有時間去線下買，那我就到線上買。如果我有空，就去線下購。

未來顧客不分線上線下，在不同的物理空間，在不同的場合隨時隨地進行購物，所以線上線下要打通要融合。

大潤發經過數字化改造以後，包括會員、庫存、支付全部打通，我們以後就知道顧客偏好，以及什麼時間，什麼場景，購買什麼樣的商品，我們可以通過數據驅動、重構人貨場。

文章出自公號商業觀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