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者的江湖

1.

師傅輸了。

師傅輸的不丟人,打上場的時候,師傅便說鼻子有些囔囔,怕是昨天擼串被風吹著了涼,得了感冒。

感冒會不舒服,會喉嚨痛,會頭昏鼻子堵。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感冒了就說明運氣不好。

碰瓷這行,照師傅的老話說,那是看天吃飯的行當。碰好了,前途無量,碰不好,白白丟了性命。他老人家的究四門功課,說,訛,哭,鬧,那是踩著多少前輩的骨血。

所以運氣很重要,師傅輸了,那是運氣不好。

那年我7歲,隨著師傅來到滾滾車流的太原街,在那十字路口的對面,是一個黑衣黑褲的老者,樹皮一樣的臉,眼睛跟鷹一樣盯著師傅,在他的身邊有一個西瓜太郎式髮型的孩子,歲數跟我相仿,也冷冷的看著我們二人。師傅冷哼一聲,一隻胳膊把我推到身後,另一隻手做了一個請字。

於是二人像有默契般沒再猶豫,當十字路口的燈由紅變綠的剎那,縱身躍入飛速的車流中。隨後,是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和連環不斷的撞擊聲。

許久,黑衣老者站起來了,師傅沒有。

2.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師傅也是。

碰瓷者有碰瓷者的規矩,當這個職業誕生時,就很自然的分為南北兩派。北派主張自身硬朗,內在流。南派主張事後話嘮,表演流。但凡立了宗門,那必定是互相不服,不服怎麼樣?馬路上見,非要爭個高下,比個高低。

師傅說,都是一鍋粥的事兒,就想吃口飯,沒屁意義。

所以當北派戰書下的時候,我以為師傅不會搭理,但他悶悶的抽了一宿的煙,去了。我問他,他不答話,最後還是走上馬路前跟我說:我不能丟了南派的臉。

師傅跳不出,這玩意就像懸在腦頂上的這片藍天,平常看著無所謂,真塌下來誰也跑不了。

師傅沒教我碰瓷,說這一行是絕活,我腦袋不靈光,學不來,白搭了性命。但我知道,師傅這是為我好,不想我再捲入這場洶湧的車人洪流。

師傅去世後,我以為我會被這個殘酷的社會淘汰。但我太天真,師傅過戶給我一千多萬,讓我有了紮根立命的本錢。

當黑色銀行卡放到我手裡時,我卻覺得這銀行卡滾燙滾燙,像鮮血,像一顆搏動的心臟,像看到無數次飛躍在車流的師傅,我很難過。

3.

難過歸難過,日子還是要過的。

有了師傅的錢,我很快變得富了起來,買了幾套房,又賣了幾套房,趁著大勢,我很快將餘額翻了幾倍。

但錢這種東西,到達八位數時便變成了數字,多少並不重要,我買了蘭博基尼,買了海邊別墅,回頭一看,還是八位數,突然覺得生活好像也就這樣,花錢掙錢,枯燥乏味。

對於買車一事,我糾結了很久,我天生對馬路有一種恐懼感,總感覺會有奇怪的生物飛到自己的車前,哀嚎一聲,鮮血一片,儘管我裝了最先進的行車記錄儀,也絲毫沒有緩解我這種恐懼。

我百公里加速7.7秒的蘭博基尼,在馬路上一般只能開到20邁,一開始是男司機罵我,後來連女司機也忍不住了,我倒無所謂,罵娘這事你隨便,因為我沒見過,還好罵人里沒有罵師傅這個選項,不然我可能會下車和他們玩命。

師傅是我心中的神。

那天,當我開著我20邁的蘭博基尼在路上馳騁時,意外果然發生了。

熟悉的身法,熟悉的套路,熟悉的縱身一躍,一位姑娘撲到我的眼前。我撞倒了一位姑娘,沒有鮮血,沒有哀嚎,而是理直氣壯的站起來,問我。

「拿錢!」

4.

「你是碰瓷的。」我怔了一下。

姑娘齊耳短髮,白襯衫,黑色短褲,肉色絲襪,身高不高,掐腰站著咄咄逼人。

「我不是。」她反駁。

「我有行車記錄儀。」我示意道。

她虛了一下,隨後又挺了挺胸脯。「撞人了就是撞人了,不然讓大家評評理。」

這是「鬧」字訣,我很熟,師傅演過。一股新奇感油然而生,我看著這個姑娘,從懷裡掏出了一疊鈔票。「不多,拿著。」

她愣住了,頗有驚奇的回復我。「那個,謝謝老闆。」

「你是南派的還是北派的?」我問她。她眸子一亮,有些怯怯的道。「南……南派。」

「太好了,咱們是同道中人。」

「你也是個碰瓷的?」

我摸摸鼻子。「算是吧!」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我發出邀請,她並未拒絕。上車才發現,她坐到了主駕駛的位置。

「你這是……」我似笑非笑。

她沖我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哥,你開的太慢了,我忍不了。」

隨後,一陣發動機轟鳴,車揚長而去。

5.

人要是無聊,談一場戀愛就好了,折騰這事一定要兩人,男女主人公坐齊了才有戲唱。

之後我經常開車找她,約她吃飯逛街,開始的時候她都欣然接受,只是後來她和我說。「大哥,你能不能換一輛車,你開這輛,我總想碰。」

我知道這是職業病,了解。從此大多數時間,我都是步行去找她,步速慢下來後,我突然感覺這個世界多了好多風景,雖然以前開車速度也不必行走快到哪去。但我第一次發現,天是那麼藍,草是那麼綠,蟬鳴是那麼清脆。

我猛然間想起歌德的話,這世界如果沒有愛情,就像沒有亮光的走馬燈。

她是我的走馬燈。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失去師傅的苦楚里,她點亮了我,給了我重新生活下去的動力。巧合的是,她是個碰瓷的,師傅也是,她是南派,師傅也是。

那天我們逛完街,來到太原街的十字路口,我臉部一抽,我看著十字街角的對面,站著一個黑衣黑褲的青年,他的臉我已不大記得,但是他的頭型我仍有印象——西瓜太郎。

歲月不饒人,他也長大了。

身邊的女孩猛地將我的手握緊,我問她。「怎麼了?」

她緊張的看著我。「還記得南北之別么,如果相遇在一條馬路上,就一定要分一個高下。」

我想起師傅,看著她,驀地緊張了。

6、

她要去么?我不能讓她去。

我大大方方等著綠燈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瞅了我一眼,說道。「好久不見。」

「你認識我?」我驚詫道。

「是的,我忘不掉你流川楓般的臉。」

我點點頭,看著還停留在車對面的妹子。「你放過她。」

「可以,但你要替她。」

「我不會碰瓷。」

「你不會?」他驚了一下,不過隨即笑笑。「隨便,不是你就是她。」

「如果我們都不呢?」

不答應就好,我們有錢,犯不著做這種玩命的生意。

「也可以,畢竟你和你師父一樣,都是窩囊廢。」

我給了他一拳。

沒人可以罵我的師傅,沒人。

想看下文么?

嘻嘻,關注我,然後等明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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