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實用暴力美學(又名:《資治通鑒》的職場化解讀)-第33節

【第33節】職場傳奇——范雎

t魏國有個大臣叫范雎(念「居」音)。有一天,范雎隨從魏國的另外一個大臣——公安部部長須賈,一起出使齊國。

不知道齊襄王是處於對人才的敬仰之心,還是搞挑撥離間,在范雎和須賈同時到達齊國的當晚,派人給他倆入住的酒店送去了黃金和酒肉。

須賈迫不及待地要動手打開包裝禮盒,邊打開還邊說:「齊襄王真夠意思,給吃的也就算了,還發現金!」

須賈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有一封齊襄王的親筆信,懷著激動的心情打開信封,結果裡面只有一行字:「這只是給范雎自己的喲~」

可以想像須賈同志當天晚上的睡眠質量。

半夜裡,對著窗外的夜色,失眠的須賈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范雎的各種缺點,越想越覺得范雎噁心、可恨、不是個什麼好鳥。最後須賈臆想出一個結論:齊襄王之所以只給范雎禮物,是因為范雎是齊國派到魏國的卧底!

當即,須賈把熟睡的范雎叫醒了:「別睡了,跟我到酒店的天台說話!」

魏國外交官的規定服飾是白襯衣、黑西服,扎黑色領帶。因為是晚上,兩個人也沒有像白天那樣穿的那麼正式。范雎穿的是白襯衣和黑西服,須賈隨身披了一件黑色的皮夾克,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所住酒店的天台。

范雎在前面走,須賈在後面跟著。

突然,范雎感覺到後面須賈的腳步聲消失了……

范雎處於一種恐懼,快速轉身180度往後看,果然,須賈連個影子沒有。

這時,范雎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須賈正蹲在自己的前面,兩隻手剛剛從自己的小腿輕輕摸到了膝蓋,馬上要從膝蓋慢慢游移向自己大腿的根部……

范雎的心中悸動了起來。

這時須賈意識到范雎已發現自己在由下向上地摸他,所幸也就快速站了起來。就這樣,兩個黑衣男人在天台上對視了起來。

范雎這才意識到,剛才須賈絕對不是要搞基,而是在摸他身上是否有武器。范雎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須賈已經快速用右手從腰間抽出匕首,惡狠狠地指著范雎的腦門。

范雎微微一笑:「挺熟練嘛。齊襄王沒有給你送禮物,我也知道這樣不合適。給我一個機會。」

須賈說:「怎麼給你機會?」

范雎道:「我以前沒得選,分你一半,我想做個好人。」

須賈說:「好啊,我現在就跟魏王發簡訊,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

范雎道:「那就是讓我去死。」

須賈說:「對不起,我是警察。」

范雎道:「分你一半,誰知道?」

……

回國後,須賈向魏國宰相魏齊告發了范雎。魏齊十分震怒,下令用鞭子打范雎,用蠟燭滴范雎,用保鮮膜蒙住范雎的臉直到他窒息,還讓他戴上面罩學狗叫,結果范雎被折斷了肋骨,還掉了幾顆牙齒。

范雎為了保命,就裝死。魏齊就把范雎卷進竹席,抬到了廁所。變態的魏齊覺得還不過癮,就讓醉酒的賓客向他身上撒尿。

待魏齊發泄完之後,范雎悄悄地對看守說:「只要你放我走,我必有重謝。」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守於是去請示把席中的死屍扔掉,當時魏齊正喝醉了酒,便說:「批准!」

范雎就這樣才得以脫身。事後魏齊覺得有點可疑,又派人去搜索范雎屍體,結果發現范雎逃跑了。

范雎從此給自己改名叫張祿。

《資治通鑒》原著中,對於齊襄王為什麼只給范雎送禮物而沒有給須賈沒有太明確的解釋,只是簡單提到了一句,齊襄王聽說范雎能言善辯(原文:初,魏人范雎從中大夫須賈使於齊,齊襄王聞其辯口,私賜之金及牛、酒。)。

可以有三個角度來理解齊襄王這樣做的原因。

第一個可能的原因是,齊襄王確實仰慕范雎的能力,所以單獨給范雎送了一份禮物。須賈雖然也是一同來的外交官,但是齊襄王對他沒有工作之外的惺惺相惜。齊襄王也是個性情中人,所以就只給范雎送了一份禮物。但是這個原因不是很成立。因為齊襄王這個檔次的人,不會幹這麼不職業化的事情。本身送的東西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就是一塊黃金外加點啤酒牛肉什麼的,不至於非要少須賈那一份兒,起碼面子上都要照顧到才行。

第二個可能的原因是,齊襄王聽說范雎能言善辯,故意出個難題,看看范雎是怎麼在須賈面前把這個事兒圓過去。這時齊襄王對范雎的心態已經不是第一個原因中的交好或者拉攏,而是要試試他的辯才到底如何。算是一個慕名而來的人對偶像的一個試探,看他是真有幾把刷子,還是浪得虛名。

第三個可能的原因是,齊襄王故意挑撥離間。齊襄王知道範雎這種人一旦在魏國被重用早晚會成為齊國的強勁對手,倒不如挑撥一下,引起范雎和魏國之間的矛盾,假借魏國的手來除掉范雎這個強人。即使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夠挑撥離間成功,自己也沒有什麼大損失,無非花掉一份薄禮的預算而已,自己少唱次KTV這個錢就能省出來。

而須賈的動機也很值得研究。

先看《資治通鑒》的原文中是怎麼說的:「須賈以為雎以國陰事告齊也,歸而告其相魏齊。」按照司馬光的理解,須賈覺得范雎可能把國家的秘密告訴了齊國,所以回去後把這個事情告訴了魏國的國相魏齊。

大家需要注意的是,須賈回去告范雎的狀,只是因為他「以為」,實際並沒有任何的證據。

所以須賈回去告范雎的狀的原因也有兩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是,須賈是一個愛國人士,當他看到齊襄王送來禮物的時候,處於一種政治上的敏感性,意識到有可能范雎已經叛變為齊襄王的卧底了。儘管沒有證據,但是回去也要給魏齊提醒,但是沒有料到的是魏齊竟然直接痛下殺手。

第二個可能是,須賈本身就一直想滅掉政敵范雎,因為范雎的能力和名氣都太耀眼了。齊襄王只給范雎送禮物而沒有給他,這件事情又深深地在須賈的自尊心上插上了一把尖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須賈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為范雎同學編織了一個「虛假」的莫須有的罪名。反正只給你范雎送禮物這是事實,你回去之後越辯解也就越抹越黑,借魏齊的手解決掉你,我自己還能落一個忠君愛國的美名,何樂不為呢?機會難得,所以須賈就對范雎迅速下了黑手。

當然這些都是對各種可能的分析和猜測,至於到底是哪一個,《資治通鑒》裡面沒有給我們明確的答案。就像《少年派》的男主角一樣,你覺得哪個版本的故事最具有可能,取決於你內心中一直以來都在相信什麼。真的沒有必要親自在浴缸裡面放滿了水,買幾隻香蕉放進去看一下能不能在水裡浮著,以驗證少年派所說的大猩猩坐著香蕉來到船上是不是真的。

范雎躲在民間「蜷伏爪牙忍受」,尋找自己重出江湖的機會。

t常言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變化龍」,就是說的范雎這類人。只要老天爺能夠給他們一個一閃而過的機會,他們就會突然伸出雙手,像抓住奔馬的韁繩一樣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縱身一躍,自此馳騁在美好人生的廣袤大地上!

t直到有一天,機會就像劃破夜空的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來到了范雎的面前:秦國派外交官王稽出使來到了魏國。

敏感性和執行力都是超一流的范雎深夜前去求見。憑藉范雎的能力和口才,迅速征服了王稽。王稽意識到這次為國家募集到了一個真正的人才,撿到寶貝了,所以就把范雎偷偷放在車的後備箱里,一起帶回國,準備推薦給秦王。

王稽給秦王推薦范雎的過程略去不表。

最終的結果是,秦王決定在離宮召見范雎。

牛叉的人第一次被老闆面試的時候,都不會按照通常的「遞交簡歷——自我介紹——回答問題」這種老套的套路來走,因為他們懂得第一印象很重要,第一次一定要靠自己的個人能力征服老闆,而且還不能嘩眾取寵,更不能演砸了。如果通過同老闆第一次的交談,你還為日後你們的合作、你的施政綱領的展開做好充足的鋪墊,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范雎對秦王的親自面試做足了功課。各位看官可以看看有什麼值得您借鑒的地方。

范雎一進了秦國宮廷的大院,並沒有像一般面試者一樣,直奔通知所要求的地點,早早筆挺地坐在那裡,等待領導召見。范雎假裝不認識道路,到處亂闖亂看,「不小心」(其實是故意的)走入了宮中巷道——秦王座駕的必經之路。

一會兒,秦王乘著他的勞斯萊斯幻影準時到達,秦王的司機發現有個滿臉傷疤,牙也被打沒了的哥們兒竟然闖到後院裡面來了,還擋住了秦王的路,就一個急剎車,搖下車玻璃對著范雎大聲罵街:「大王來了,你眼瞎了,在這裡擋路!小心我以70碼的速度軋死你!」

這種狗仗人勢小人的所作所為,正好就是范雎計劃中所希望別人配合的部分。

范雎繼續假裝沒有認出這是秦王的座駕,故意出言不遜道:「秦國哪裡有大王,秦國只有王太后和穰侯而已!」

這裡范雎提到的王太后和穰侯是秦王的母親和舅舅,平日里這兩個人一直干預朝政,秦王覺得自己倍受擠兌。

坐在車裡不動聲色的秦王,就像小時候聽到芝麻糊的叫賣聲一樣,再也坐不住了。

被戳到痛處的秦王,喝令讓左右隨從全部退下,徑直大步走到范雎的面前,面色鐵青,眼睛直勾勾盯著范雎,面如死灰,隨時都要爆發的樣子。

就這樣,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對方,空氣一度凝滯。

還是秦王先打破了這個寧靜。

秦王突然噗通一下給范雎跪下了。范雎低頭一看,秦王臉上早已掛滿了委屈的淚水。

秦王以一副哀求的口吻說道:「今日我有幸能夠得到先生您哪些教導呢,請儘管說。嗚嗚……」 (原文:王微聞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范雎並沒有扶秦王起來,而是只顧自言自語道:「這個嘛……這個問題嘛……怎麼說呢……」

秦王看到范雎並沒有接自己的話茬,哭的更加悲慟了:「先生真的不願對我賜教嗎?」秦王哀怨的眼神投向范雎,范雎從裡面讀出了一顆渴望憐憫的心。

范雎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哪敢呀!我是一個流亡在外的逃犯,和大王也沒有什麼交情,我真心想向您說的又都是糾正您失誤的國家大事,甚至關係到您的親人,我即使願意一效愚忠卻還不知大王您對我真心如何。所以大王跪著問我,我都不敢回答。來,大王,您站起來說話。」

說著,范雎就把秦王扶了起來,順便用秦王的白襯衣幫秦王擦了擦鼻涕。

范雎看到秦王的情緒稍事緩和,接著說道:「我知道今天一旦在您面前說出實話,明天就有因為說錯話而被處死的危險,但我還是不敢把話藏在心裡!」

范雎拉起了秦王的手,語調愈發慷慨激昂:「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

秦王認真地聽著,腦子裡面卻開始犯嘀咕了「法西斯是什麼東東?」

范雎繼續說:「死是人人都無法逃避的,如果我的死能對秦國有所裨益,則死不足惜。我只怕我被處死之後,天下的人才都閉口不言,裹足不前,不再投奔秦國了。」此時范雎的眼睛裡面閃耀著溫暖而又濕潤的東西。

秦王此時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衝動,撲騰一下又給范雎跪下了。

秦王提高聲調,歇斯底里地哭訴道:「先生您這是什麼話啊!今天我能見到先生,是老天爺覺得我他媽的就是個混蛋,為了保存秦國的祖業而把您賜給我的啊!我發誓,以後秦國無論事情大小,上至我的母親王太后,下至大臣,您都給我親自指教!再也不要懷疑阿拉對儂的一片真心了!謝謝儂!」

范雎此時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頓覺雙腿一軟,跪在了秦王的面前,啪啪磕起了響頭。秦王也哭著跪下急忙回拜。

(原文: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見先生,是天以寡人溷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事無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雎拜,王亦拜。)

這就是范雎參加面試時基情四射的全過程。

一個人能夠在面試時把話說到老闆的心裡去,真的很難。

一個人能夠在面試時,讓老闆感動得掉眼淚,恐怕更難。

一個人能夠在面試時,讓老闆感動得掉著眼淚為他跪下,恐怕難上加難。

一個人能夠在面試時,讓老闆感動得掉著眼淚為他跪下,還告訴他,為了他連親媽都可以不認了,恐怕這就是半神級的人物所能達到的境界了。

如果范雎去參加職場面試類的電視節目,那就不是收視率的問題,更不是節目讓他出名的問題,而是他自己帶動一個電視節目成功的問題了。

不用說,范雎面試很成功,至於薪金福利待遇如何,史書沒有確切記載,不過可以想像,他的老闆為了招聘他來到公司,連親媽都可以不認了,工資還叫事兒嗎?

范雎入職之後第二天就參加秦國的中高層例會。秦王讓范雎談談下一步秦國應該怎麼發展。

范雎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客套話,直接切入正題:「以秦國的強大,士卒的勇敢,對付其餘的國家,就好比用韓盧那樣的猛犬去追擊跛腳的兔子。秦國坐守關外長達十五年,從來不敢派兵出擊崤山以東,一方面是因為大王您的方針有所失誤,另外一方面是因為穰侯魏冉對您不忠。」

這時秦王清了一下嗓子,提醒范雎後面說話要注意了。

這時范雎看到秦王的左右隨從有不少人表情不太自然,都在豎著耳朵聽,范雎也就不再提及內政,轉而說到外事。他繼續說道:「穰侯越過韓國、魏國去進攻齊國,是損招。現在秦國最應該採取的是遠交而近攻的戰略,攻打就近的國家,打下一寸地就是您的一寸,打下一尺地就是您的一尺,蠶食他們。魏國、韓國,位於中原,是天下的中樞,大王如果想稱霸,必須逐漸控制中原,也就控制了天下樞紐。我們先去威逼一下楚國、趙國,假設楚國強我們就打趙國,趙國強我們就打楚國,楚國、趙國一旦歸附您,齊國也就驚慌失措了,到時候齊國必然歸附,至於剩下的韓國、魏國便是秦國掌中之物了。至此,天下一統。嚯哈哈哈哈!」

秦王聽完,嘴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來。待秦王緩過神之後,冊封范雎為秦王助理,與他共同商議軍事。

范雎上面的一番言論,完全可以媲美後來諸葛亮的隆中對。從戰略上清晰地規划出了秦國消滅其他強國、統一天下的步驟。

范雎的軍事能力可見一斑:可見絕對不一般。

不久,秦國對魏國發動了戰爭,按照范雎的建議進行了軍事部署,很順利的攻下了魏國的懷地和邢丘兩個地方。秦王更加相信范雎的能力,讓他掌握了越來越大的權力。

范雎借著剛剛打完勝仗的機會,進一步給秦王提出建議:「我沒有來到秦國時,就聽民間有說法,秦國的王太后、穰侯魏冉說了算,秦王是傀儡。所謂的王權,絕對不是一個國君的空架子,而是能夠獨掌國權,能夠決策國家一切利害,能夠控制生殺大權。現在王太后專權,穰侯出使外國連招呼都不給大王打。中層幹部中,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更是不把大王放在眼裡。穰侯魏冉控制了秦國的外交重權,整個秦國與不同國家的外交基調全部由他自己來定,他的嫡系出使到天下不同的國家,他想攻打哪個國家就想攻打哪個,沒人敢不聽。打了勝仗,他就把全部利益收歸自己,打了敗仗,他就把責任推到國家身上,煽動老百姓對大王您的仇恨和鄙視。」

范雎看到秦王的表情越來越沉重,知道說到秦王的心裡去了,所幸趁熱打鐵,繼續對秦王展開心理攻勢:「當年淖齒專權於齊國,後來發展到用箭射齊王的大腿,抽了齊王的筋,把他吊在房樑上,折磨了一夜才讓齊王死去。李兌專權於趙國,把趙王關起來,用了一百天的時間讓他慢慢餓死。如今我看秦國這些個權貴的所作所為,頗有淖齒、李兌的架勢。現在秦國的整個公務員系統包括大王您的左右隨從,無一不是魏冉的人。看到大王您孤零零地在朝廷上,真為您擔憂。恐怕您去世後,擁有秦國的將不是大王您的子孫了!」

范雎的一席話,堅定了秦王要清君側的決心。秦王最終沒有讓范雎失望,毅然廢黜了太后的專權,把穰侯魏冉、高陵君、華陽君、涇陽君抓起來先審判後流放到了關外。

秦國正式任用范雎為丞相。

歷史上有無數個牛人試圖進行朝廷的改革,目的是切除掉皇親國戚和實力派權臣的專權以及他們樹大根深的組織體系,都以失敗告終。這種改革,首先皇帝要給力,要給予改革者以足夠多的信任和權力,其次皇帝本身也要是個能夠下定決心的狠角色才可以。清朝的康有為、梁啟超雖然也獲得了光緒皇帝的支持,但是光緒皇帝本身不具備和慈禧等頑固派進行抗衡的實力,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范雎參與的這個事,歷來是一個難度係數很大的事情,搞不好就把自己腦袋搭進去。強人范雎和秦王的絕對信任,以及兩個人的決心和鐵腕,最終取得了這麼一項歷史上很少見的與之相似的改革的勝利,充分說明了范雎強大的政治能力。

不說空洞的理論,單就能夠讓秦王把改革的利斧砍向自己的親媽這一點,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夠做到。當然,這也得益於秦王改革決心的堅定。

民營企業早期發展階段,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企業主的父母、七大姑八大姨等親戚會在公司裡面擔任重要職位,並且在特殊時期為公司的快速成長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隨著企業的做大,他們往往跟不上企業發展所需要他們具備的能力與格局,但是他們卻有著越來越大的實權、嫡系人脈、資歷,這時企業的發展和公司內的組織架構之間就出現了矛盾,改革也就提上日程。

有的企業主選擇了保持現狀,直到企業死去。有的企業主選擇做通這些至親的工作,使他們高風亮節地讓出自己的位置,成為元老院的成員,僅僅享有小一輩對他們的無上尊崇。有的企業主就沒有那麼幸運,無法協調好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同時頗理想主義地盲目推進改革的步伐,結果出現了人事上的「流血事件」,最終被大放血的還是企業本身。

新東方的俞敏洪當初就把他的母親放在公司裡面,老太太也是個強勢的角色。後來在分配利益給其他創業夥伴這個問題上,老太太覺得對把自己兒子的錢分給他們,持有反對態度。迫不得已,俞敏洪在同事都在場的情況下,給他的母親跪下了。即使是最後老太太同意了俞敏洪的想法,仍然還要在辦公室裡面留出一個位置讓她在那裡辦公。

中國改革開放畢竟才30年,民營企業的年齡普遍較短,需要經歷的東西還少,而在西方,凡是較大的百年老店,家族企業一抓一大把。針對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從西方這些企業的發展史裡面找答案。

不管怎麼樣,一件高風險、高難度、高成本的事,又讓范雎同學玩出了花樣。

什麼樣的人才算是幸運的人呢?不同的人有屬於自己的不同答案。

對於一個有能力的職場人士,但凡是做點什麼出色業績出來的,肯定都會遭遇到別人的陷害、政敵的傾軋。有的人能夠有機會復仇,消滅掉曾經侵犯過自己的人,有的人則沒有這種機會,直接死在敵人出手的時候(例如前面講的吳起)。所以,上面那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可以從這個角度來這樣回答:有機會僥倖沒被職場政敵消滅,並通過自己的努力報仇的人是幸運的。反之,沒有這種機會,直接被政敵或者小人一下子打死的,就是不幸運的。這裡強調的是機會,而不是努力和個人能力,是因為,是個人都想復仇,卻並不是你想就一定能做到的。

復仇和成功一樣,必須努力去做,但是努力的結果不一定能夠如你所願。套用一句網路語言:不論復仇還是成功,都像大便,你努力了半天,有可能出來的只是個屁。

老天爺曾經虐待過范雎,差點讓他死了,這不,老天爺又來補償他了,只不過我們的男主角范雎同志是不是個記仇的人呢?

范雎在秦國當了丞相之後,並不是特別張揚,他絕非「慕虛名而處實禍」的那一類人。心思縝密的他對各個國家一直採取了信息封閉的政策,以至於魏國都不知道範雎在秦國扳倒了秦王的母親和舅舅的事情。因為他們看到的新聞上寫的都是一個叫張祿的人乾的。

一日,魏王派須賈出使秦國。是的,就是當年告狀差點弄死范雎的須賈。自從當初范雎逃跑之後,魏國全國都在通緝他,至今沒有結果,最終江湖上也沒有范雎的任何傳聞,也沒有人遇到類似的人,魏國最終撤銷了通緝,都覺得范雎死在哪裡被野狗吃了也不一定。須賈的腦袋裡面就再也沒有為范雎的存在而費神,即使范雎苟延殘喘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就他那被折磨得幾近殘廢的樣子,還能成什麼大氣候?

得到須賈出使秦國的消息後,深不可測的范雎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穿了一身破衣服,徒步前去見須賈了……

經過下人的引薦,須賈見到了前來的范雎。

見到范雎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須賈的內心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個孫子命真大,當年能逃出來已屬不易,竟然現在還活著!喜的是眼前的范雎一副乞丐的樣子,已然沒有當年那種才華橫溢的光芒。

須賈瞬間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用高興而又帶著不屑的腔調說道:「哎呀!老范,別來無恙呀?」

范雎低著腦袋,直接不敢同須賈對視,只有須賈知道,與其說范雎不敢正視他這個成功人士,倒不如說眼前的這個乞丐不敢正視自己過去的歲月。

須賈充滿愛地說道:「老范,別拘謹,到這裡就跟到自己家一樣,來來來,吃了飯再走。」

范雎連忙說:「謝謝大人!謝謝,謝謝!」

吃飯時,須賈又讓人拿出一件絲棉袍送給他。

范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這頓飯,眼睛裡面露著滿足的光。

吃飽了的范雎,穿上須賈的棉袍,問須賈:「請問大人,您來秦國這是要去哪裡?」

須賈說:「我本打算吃完飯去一趟丞相張祿的府上。」

范雎說:「我想為大人您親自帶路到丞相府,以報答大人的一飯之恩,不知道大人可否同意?」

須賈說:「好的。」

范雎便親自為須賈駕車前去丞相府。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宅院門前,范雎說:「報告大人,我先為您去向丞相通報一下。您在車裡等我消息。」須賈就讓他去了。

過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見到范雎的影子,須賈實在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就親自下了車,去問丞相府門口的保安可曾見過一個姓范的乞丐去稟報丞相。

保安回答說:「你有病呀?哪有什麼姓范的乞丐!」

須賈說:「就是一個老頭,還穿著一件新棉袍,沒有進你們丞相府?」

保安說:「我靠,服了你了,剛才進去的是我們丞相張先生。一邊兒呆著去,要不然真抽你丫的。」

那一刻,須賈的腦子進入了快速推理的過程。

「難道範雎就是張祿?那剛才他……他是故意玩兒我了?哎呀,大事不好!」

此時須賈在范雎的地盤上,只要范雎隨便下個什麼命令,須賈就會有一萬種不同的死法可以嘗試。

須賈嚇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下,從碩大的丞相府門口一直爬著來到了范雎的面前。

范雎此時正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見到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的須賈,怒斥他說:「我今天先不殺你,因為我念你贈送我絲袍,也算你還有點照顧故人的舊情!」

當晚,范雎大設酒宴,招待各國大使館的外交官。他唯獨命令魏國的大使須賈坐在飯桌的下面,放了黑豆、碎草之類的喂馬的飼料讓他吃。

須賈不敢不吃!而且要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之後,范雎告訴須賈:「你給我回去告訴魏王,快點砍下魏齊的人頭送來,要不然,我親自帶三千城管殺光魏國首都大梁城的人!趕快滾蛋吧!」

須賈回到魏國,把此去秦國的經歷一個字不差的告訴了魏齊,魏齊意識到魏王說不定真宰了自己以保全大梁,無奈只好當夜啟程逃奔趙國……

這就是范雎快意恩仇的人生。

關於范雎這個人,司馬光老師也忍不住插話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司馬老師是這麼說的:

「秦國穰侯魏冉當年一心擁立秦昭王,為他除去諸多隱患,而後舉薦一代名將白起為大將,向東南開拓了大面積的疆土迫使各國向秦國俯首稱臣。秦國能夠更加強大,都是穰侯的功勞。雖然他後期恣意專權、驕傲貪婪讓他自己惹禍上身,也不是多麼值得可憐,但是絕對沒有到范雎說的那種程度。范雎這個人,未必是真的對秦國忠心耿耿,其實就是想得到穰侯的位置,所以才毒辣地解決掉了他,並無情地搶奪了穰侯的官職。最終,使秦王斷絕了母子間的情義,失去了舅甥間的親情。不得不說的是,范雎真是個搞人的高手!」(原文:「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災害;薦白起為將,南取鄢、郢,東屬地於齊,使天下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強大者,穰侯之功也。雖其專恣驕貪足以賈禍,亦未至盡如范雎之言。若睢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扼其吭而奪之耳。遂使秦王絕母子之義,失舅甥之恩。要之,睢真傾危之士哉!」)

一句話:范雎老師是個玩人的高人,但是也不要忽略了他過人的業務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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