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重釋甲骨文「干」,揭秘乾爹與華表之密切「干」系

想看圖片版,加公眾號:道義社會。發圖片太麻煩。

「乾爹」是中國很日常很通俗的一個辭彙,但是,要弄明白「乾爹」之「干」的來源和意義,就不那麼日常和通俗了。即便對於已經當了很多年乾爹的人,也並明白乾爹為什麼叫「干」爹。這如同母雞會下蛋,但它一定不明白下蛋的生物學原理一樣。

據我的檢索,目前尚沒有任何資料,任何字、詞典,真正把「乾爹」之「干」弄懂了,這儼然是當前重大「學術難題」。今天我們的任務就是攻克這一難題。

說是重大「學術難題」絕非戲言,因為這牽涉到對甲骨文「干」字的釋讀問題,而在這方面的確很混亂。不明白「乾爹」之「干」的真實來源,也就不可能明白,「干涉」、「才幹」、「干係」、「河之干」、「若干」等詞中「干」字真實來源,更不可能明白與「干」有密切關係的另外一些漢字的真實來源,如「涯」、「盾」。弄不明白真實來源,對這些漢字意義的理解,也就缺少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手資料」,只能霧裡看花、隔靴搔癢。

我先把結論說出來,對於嫌考釋過程太枯燥的人,讀完這些結論,就可打住,因為再往下是具體的考釋過程。

「乾爹」之「干」就是書契。對於書契有兩種叫法,一種叫法側重功能,叫「契」。契或書契在功能上是信用工具,可以幫助書契雙方實現誠信協作關係,即誠信-道義關係,也是「朋」的關係;另一種叫法側重材質,叫「干」。書契的材質是小木片,書契總是成對存在,分左契右契。因此,「干」就是木契,即刻上書契文的小木片。

套用計算機術語,「契」是邏輯叫法,「干」則是物理叫法。也可以用現在對錢的稱呼來說明。從功能上、邏輯上而言,錢叫「現金」,從物理和材質上而言,錢叫「紙幣」或「硬幣」。「契」相當於「現金」的叫法,「干」則是相當於「紙幣」、「硬幣」的叫法。

廣東話中至今還保留著「干」與「契」的對應關係,那裡管「乾媽」叫「契媽」,管「乾爹」叫「契爺」,管認乾親叫「上契」。「干」指的「干」的關係,即書契關係,區別於血緣關係。爺等於爹,這是很古老的叫法,這說明對於乾親關係,廣東話中保留著很古老的信息,也正因為如此,能夠將「干」與「契」在古代所存在的對應關係良好地保存了下來。但廣東話中僅僅保留了「干」與「契」的對應,並未保存兩者為何對應。

在前面的系列文章中,我們已經指出,書契關係的實質是誠信-道義關係。因此,「乾爹」也被稱作「義父」。這樣一來,「干」、「契」、「義」三者就取得了等同。「干」、「書契」都可指代誠信和道義。

「干」是書契的材質,是書契的承載著。而書契又意味著道義,因此,「干」就是承載道義的材質。能夠承載道義的材料,一定是大才。因此,就衍生出了「才幹」之「干」,「幹將」之「干」。動詞化以後,就是發揮才幹,大「干」一場之「干」,「幹活」之「干」。

因為「干」是書契,用來幫助書契訂立雙方實現誠信協作關係,即「朋」的關係,所以,很自然就衍生出了「干係」,就是指書契關係,契約關係。具體來說,就是持有一對「干」的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相干」的本意是相互是「干」的關係,即書契關係。「干涉」、「干預」,就是以「干」的關係對本來沒有「干」的關係的兩人之間進行約束。而強行建立「干」的關係,就是不進是「干預」、「干涉」了,而是侵犯了,因此,「干」也有侵犯之意。

「華表」的形象就是來自「干」,代表政府與老百姓之間是書契關係,也即誠信和道義關係。正象我們對「干」已經失去歷史記憶一樣,對華表的真實起源也失去了記憶。華表的內涵與乾爹之「干」的內涵是一致的,都是道義。

「若干」就是象「干」上所刻畫的一樣。「干」上刻的是什麼?是代表數字的契齒文,是數字。因此,「若干」如幹上所刻的那麼多。

「乾爹」就是「契父」、「義父」,是書契意義上的父親,道義意義上的父親,在傳統中是很崇高和偉大的一個稱呼,非常類似於基督教的「教父」(Godfather)。「教父」即上帝意義上的父親,上帝與人的關係是契約關係,《聖經》整體上是上帝與人之間的契約之書,分「新約」和「舊約」。同時,上帝核心在「義」,相當於中國的道義,只是太機械化了,人信上帝的關鍵在「因信稱義」。因此,「教父」實質上也是「契爺」、「義父」。

然而,在當今社會,原本崇高的「乾爹」一詞卻迅速淪落、墮落,成為「姘夫」、「色狼」之代稱,成為不正當男女關係之布簾,尤其在娛樂界。與「乾爹」一同淪落的是「小姐」一詞,成為坐台小姐的簡稱,淪為妓女的代名詞。

「乾爹」的傳統內涵是道義,「小姐」的傳統內涵是道德。現代化的「乾爹」和「小姐」,其道義、道德內涵被抽空了,而被肉慾所替代。這兩個詞的去道義道德化,物慾肉慾化,是現代社會去道義道德化,物慾肉慾化的一個縮影和映射。就去道德道義化意義上,物慾肉慾化意義上而言,現代化其實就是男人乾爹化,女人小姐化。更準確地說,是逼迫男人乾爹化,女人小姐化。

關於「干」字的來源的結論大致就是這些,下面轉入具體考證。

本文也是重釋甲骨8字「尹、聿、律、君、史、吏、事、干」系列的第5篇,來釋讀最後一個字「干」。「吏、事」的甲骨文字形相同,是「史」和「干」的結合。「史」字的甲骨文字形加上一個V字元就是「吏」和「事」。而這個V字形結構則來自「干」。因此,在解讀「吏、事」之前,必須先把「干」字搞明白了。

之所以說目前對甲骨文「干」的釋讀處於一個非常混亂的狀態,原因在兩個方面。一個方面,對於本來是「干」字的甲骨文,沒有被識別出來,而誤當成其他字;第二個方面,即便對已經識讀成「干」字的甲骨文,也並不清楚其字形的真正含義,僅僅只是把它們和現代漢字字形的「干」建立了對應關係。

第二方面的問題,也是整個甲骨文識讀領域普遍存在的問題。目前甲骨文識讀成功的標準只是在某個甲骨文字形與某個現代漢字字形之間建立對應聯繫,這個過程實質上是一個猜測和比對的過程。所謂的識讀成功,不過是大家都覺得這種甲骨文與現代漢字的對應看起來比較順。這並不意味著識讀者真正弄懂了甲骨文本身的造字內涵。

事實上,絕大多數,包括對一些非常重要的甲骨文的造字內涵,都是不清楚的。原因在於,目前甲骨學界壓根沒有意識到書契文是甲骨文的源頭和基石,壓根沒有意識到甲骨文,包括整個漢字系統,從源頭和根本上來說根本不是象形文字,而是數字文字,象數文字,書契文字。

圖中的甲骨和金文字形被王國維、郭沫若等人識讀為「玉、朋、珏」等字,基於象形原理,他們都想當然地,把橫線組看成把川成串的玉石或貝殼,認為這些成串的貝殼或玉石被用作貨幣,其單位是「朋」。

郭沫若更是想像馳騁,進一步認為這些川成串的玉、貝,最初是被用做首飾的,有些還是掛在脖子上。

在前面的系列文章中我們已經指出,這些字形中的橫線組,不是對任何東西的象形,而是直接來自書契文,直接來自書契,本質上是數字。

事實上,在書契文被移植到甲骨文上,被甲骨文借用,成為甲骨文的基石之前,已經發生了另外的兩次移植和借用。

第一次移植和借用是應用到玉器上,把本來用於祭祀祭器的玉石,書契化,禮器化。下圖玉器中的雙排齒或雙排齒文都是雙排契齒文的變形。

由於發生了形變,玉禮器中的雙排契齒文還是不夠直觀,而玉器的甲骨文字形則彷彿是X光片,讓本來不清晰的雙排契齒文清晰起來。

第二次對書契文的移植和借用是應用到貝幣上。下面是各種材質的貝幣,上面的雙排契齒文是很清晰的。

既然,雙排契齒文已經被移植和應用到玉石和貝幣上,現在甲骨文又進行了直接借用,那麼直接以雙排契齒文為字形的甲骨文究竟是指誰,這就成為一個問題。可能是指玉器、可能是指貝幣,更可能是指書契本身。當前學界僅僅歪打正著、誤打誤撞地識別出了「玉」、「貝」。但是,也正是因為方法上的歪打正著和誤打誤撞,卻遺漏了最重要的書契本尊。

對雙排契齒文而言,書契才是版權所有者,玉和貝都是版權使用者。書契是契齒文的發源地,玉、貝上的契齒文都是來自書契。書契的本質是信用憑證,用來承載和傳遞信用。玉、貝被刻上書契文以後,其性質就發生了本質性變化,就書契化了,成為新型的,用新材料做成的,升級版的書契。升級版的書契本質還是書契,其功能依然是承載和傳遞信用。玉又叫「瑞信、符信」,而貝則是主要是直接充當貨幣。事實上,王國維指出,在商朝,玉也可用作貨幣。

「豊」是「禮」的本字,是對祭禮的很具象化的呈現,包含了重要歷史信息。其字形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下面是盛放祭品的祭器「豆」,上面則是放在豆器中的祭品。但是,在目前出土的眾多豊的甲骨字例中,用來表示祭品的符號儘管典型狀態是雙排契齒文,但是在細節上卻是變化很大。

最值得注意的是,有些雙排齒文上加了V字元,或三叉頭。甚至在金文中出現了僅有三叉頭而無橫線的字例,一例僅有上面一個三叉頭,一例上下都有三叉頭。

王國維認為,雙排齒文上的V字元或三叉頭是來自甲骨文「束」字的字形,指代栓系的繩子。北大的古文字學家葛英會不認同王國維將這些甲骨字形釋讀為「玉、朋」,但是,卻認為這些V字元或三叉頭,是用來指代栓系的繩子。葛英會認為這些字應該識讀為木干之「干」,相當於現在的「桿」。他正確地指出,這些橫線組,並不是對玉或貝的象形,而是刻在「干」上的數字。

葛教授舉出了「?(yan 音同眼)」的甲骨字形,來證明他的觀點。?(yan),音同眼,像旗幟飄揚的樣子。字形結構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木杆,另一部分是木杆上飄揚的旗子。

但是,結合從甲骨文「木」、「?」二字字形來看,V字元和三叉頭,應該來源於「木」字,指代木質屬性。加上V字元或三叉頭的雙排齒文,並不能被直接釋讀成木杆之「干」。是「干」沒有錯,但是,卻不是「木杆」之「干」,而是書契之「干」。這一稱呼已經在中國歷史上消失很久了,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載。僅僅在廣東話里留下了之絲馬跡。

對於上圖「豊」字甲骨字形中,豆器內的帶V字元或三叉頭的雙排契齒文,應該識讀為「干」,書契之「干」。V字元和三叉頭都是「木」字元號,指代木質屬性。最能說明問題的是,最後一個金文字例,直接使用甲骨文「木」字,這是指代木質結構的「干」。顯然,木杆是不可能用作祭品的。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們指出,中國祭祀的基本原理是「鬼神饗德」。神最愛吃的食品是人的德,德是敬獻給神的最好祭品。德是什麼?就是誠信和道義,而書契則是承載和傳遞誠信和道義的工具。因此,書契也就是獻給神的最好祭品。前面已經指出,玉禮器、貝幣都是升級版的書契,也都是誠信和道義的承載者。因此,書契、玉、貝都是最好的祭品。而這三種都可是用雙排契齒文來指代。

雙排契齒文上加V或三叉頭可能意在標示其木質結構,意味著這種書契是木質書契,是最原始的書契,也是「干」。

《詩經·伐檀》,有「河之干」,茅傳「干,厓也」。這裡「干」、「厓」都是水邊。「涯」、「崖」同「厓」是邊界、邊際的意義。生涯之涯也是這個意味。「厓」、「干」為何又邊界之意?

這裡的「干」就是書契之「干」。書契總是成對存在,「干」字本身實際指代一對書契,也叫一「朋」契。中間的豎線就是兩塊並排放置的書契的分界線,兩根橫線是刻在其上的數字。厓「字」字形結構由兩部分組成,一個是半包圍的「廠」指代邊界,裡邊就是雙排契齒文,也是「干」。「厓」就是取「干」的分裂、邊界之意。

在傳統文獻中,經常「干戚」、「干戈」連用,顯然「干」也是武器,而對「干」的傳統解釋則是「盾」。現代人很不解,「盾」於「干」在字形上差別很大,怎麼能扯上關係,認為肯定是古代的注釋家搞錯了。於是就強行把「干」改為「桿」,認為就是木棍之類的武器。

事實上,「干」之為「盾」,猶如「干」之為「厓」,都是取「干」之分裂、邊界之意。在河流中,水陸交接是水邊,是厓。而在兩軍交戰、交接時,也會產生一個敵我戰爭邊界,因為也有一個「干」。而「盾」則是強調在戰爭的「干」中能保護自己。「盾」的甲骨字形就是,用一個大口圍住的「干」,大口代表保護。

矗立在天安門前的華表,似乎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標識。但是,遺憾的是,對於華表的真實來源和內涵,我們已經徹底遺忘了,而只留下一個看似華美的軀殼。

目前比較流行的一種解釋,來自西晉崔豹的《古今注》,《辭源》進行了引證。崔豹認為,華表的起源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堯時代的誹謗木,另一個是古代的指路牌。同時,還提到,華表自堯時代以來一直存在,直至秦朝被毀,漢又復建。

崔豹所提供的關於華表的起源時間,以及此後的大致演變路徑是可信的。起源於堯時代,至秦被毀,漢又復修,起初是木質,後來改為石質。但是,說華表的初始源頭是誹謗木、指路牌則是不可信的,更可能是出於後人的想像。因為樣子像指路牌,然後就解釋成指路牌。或許覺得指路牌太稀鬆平常了,不可能被歷代王朝所重視,而歷久不衰。於是又杜撰出了誹謗木。但是,堯舜時代尚無語言化文字,又怎麼可能設記錄誹謗言論的「誹謗木」?

堯舜時代是政府在中國出現的初始階段,作為政府的一個重要象徵,在那時就設立華表木是可信的。同時,一經設立就具備頑強的生命力,任由朝代更迭、時代變遷而不廢,說明華表本身在中國歷史中具備堅實的根基,絕不是某人一時興起的發明。那麼華表中蘊藏的具備堅實歷史根基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政府設立華表木的意圖究竟何在?我們還是先從其他文獻資料中尋找蛛絲馬跡。

《梁書·本紀·第五》載「重華表黃玉之符」,把「華表」和「黃玉之符」是同類東西,「黃玉之符」就是玉瑞,在前面的系列文章中我們已經指出,玉瑞、玉圭之類的東西,實質是玉質的書契,主要應用於政治領域,用於天子和諸侯官員之間,和諸侯官員們相互之間,代表書契關係,即誠信和道義關係。既然,華表和玉瑞同類,它也應該是相當於書契之類的東西。

王安石《千秋歲引·秋景》中有一句「當初漫留華表語,而今誤我秦樓約」,「華表語」與「秦樓約」對應。「秦樓約」是一種約定,那麼「華表語」也應該是一種約定。這意味著在王安石時代,尚記得「華表」中含有約定、誠信之意。這和華表是書契相合。

華表不是普通的書契,而是政治領域的書契,因此,「華表語」就是一種政治理想和政治諾言。而「秦樓約」則代表日常男女約定。整句詩的意思應該是,到了晚年的王安石回顧自己的一生,慨嘆自己為了履行和實現自己的宏大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負,而忽略了自己的個人私生活,對自己的親人、愛人關照不夠。類似於現在通常說的,為了事業而犧牲了家庭。

從整體外形看,華表與「干」非常一致。典型的甲骨文「干」事實上只有一根代表數字的橫線,是僅有一根橫線所構成雙排契齒文,加上一個指代木質屬性的V字元。而最初的華表本身就是木質的,因此無需在加表示木質結構的V字元了。因此,華表就是「干」。

在堯舜之前,中國沒有政府,社會的秩序靠書契來維持,是一個實行書契之治的書契時代。就是《易傳》所說的「上古結繩而治,後人聖人易之以書契」。前面的文章也指出,在書契時代,作為中保,尹在書契訂立中消除雙方分歧,促近共識條款的達成,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是,尹的說服力完全來自個人道德、道義水平。「書契之治」也可以稱之為「尹治」。

唐虞堯舜之後,政府開始在中國出現。在強大的書契傳統下,政府自在中國出現起,就被納入了書契體系,是書契化的政府。而政府的組成人員也主要是之前本來就承擔社會治理功能的尹,政府的出現實質上相當於尹的職業化。

政府的書契化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包括最高政府首腦在內的政府官員之間關係的書契化。這表現在「頒瑞」制度、執圭制度。瑞、圭都是玉質版的書契,代表誠信和道義。天子頒瑞,象徵與諸侯簽訂書契。相互執圭,象徵雙方是書契關係。

如果說玉質書契用於官員們之間,而華表則是木質書契,用於官民之間,用於政府與老百姓之間的,象徵官民之間,政府與老百姓之間的書契關係,書契背後則是誠信和道義關係。(DYH:道義社會)

?R??


推薦閱讀:

孔廟祭器不用豆腐,現在的祭孔還是這樣么?
孔子和子路是不是超出了一般的師徒關係?
什麼是真正的自知之明?
對於一般人該如何閱讀傳統經典比如 四書 怎樣閱讀才更有體驗 該閱讀那個出版社的書籍。?

TAG:干爹 | 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