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水兵叛亂
再談水兵叛亂
列·托洛茨基
前日文章中,我試圖把兵變之爭置於政治層面。但諸多批評家對「個人責任」饒有興緻。蘇瓦林1——從無精打採的馬列信徒變成笑口常開的造謠專家——最近的斯大林研究稱「托氏自傳有意迴避水兵起義一事」,並諷刺說:總有些功業沒法令人自豪。欽利加2《大謊言之國》一書揭密平叛時「萬餘水兵」死於托某人的血手(波羅的海艦隊也未必有一萬水兵)。其餘聲音痛心疾首道:客觀上兵變確有反革命特徵,但你為何對叛軍——乃至交槍後的叛軍——下手如此狠辣?
誠然,過去我沒談過此事。不是見不得光,而是無話可說。真相頗為簡單:我並未直接參与平叛和後期處置。在我眼中,是否親自參與並無政治意義。我是政府成員并力主平亂,我樂於分擔鎮壓的責任。至今為止,我的答覆限於上述框架。當揭發團的道德高士追究本人的罪責,並控訴托某「過分殘暴」時,我有權利說:「先生們,你們有點兒扯得沒譜了」。
叛亂爆發時,我在烏拉爾公幹。我從當地直接返回莫斯科,參加黨的十大。黨代會通過了平叛決議:以談判和通牒迫使要塞投降,假如無效就動武。我直接參与了以上決定的制訂。後來,我一直待在莫市,沒親自到場指揮軍事行動。平亂後的鎮壓諸事,完全是肅反委員會的許可權。
我為何待在莫斯科?政治原因。當時正值「工會辯論」的高潮。要塞的政治工作由彼得格勒市委負責,市委主要領導是季諾維也夫,曾不知疲倦地駁斥我的工會立場,堪稱論敵首腦。去烏拉爾之前,我曾在要塞水兵黨員大會(就工會一事)發言。大會氛圍使我印象惡劣:花花公子般的水兵飽食終日,徒有黨員虛名;與當時的工人與紅軍戰士相比,他們活象寄生蟲。討論時,市委以煽情而非說理的方式操縱會場。艦隊指揮層既孤立又膽怯。季同志的議案獲得大致90%的票數。記得我當時對他說:「你們這兒日子不錯,可是以後要砸鍋」。然後,老季和我一起去烏拉爾。在當地,他收到要塞「砸鍋」的緊急電報。曾投票支持他——即他的工會立場
——的水兵「黨員」幾乎都入了叛軍。我和政治局都覺得談判也好、動手也罷,應由享有當地信任的領導者處理。否則水兵們會想:黨內辯論時我們反對過托主席,如今老小子要秋後算帳。無論對錯,上述念頭決定了我的態度。平叛期間,我公開撒手靠邊。記憶所及,捷爾任斯基親自處理了鎮壓事宜。他一向不容忍外人干涉肅反業務。他做得對。
是否存在濫殺濫捕?不知道。我信任捷爾任斯基同志遠勝於信任今日的文人揭發團。鑒於手頭資料全無,我無法Avpcsteriori(後天地)確定該懲辦誰以及如何懲辦。謝爾什憑藉三手材料的有關結論,我以為並無價值。我承認:內戰不是人道主義的學堂。唯心主義者(亦即理想主義者——李星注)與和平主義者總是控訴革命「太過火」。要害在於「過火行為」來自革命的本質:革命本身是歷史的「過火瞬間」。誰喜歡舞文弄墨以「過火」為由排斥革命,請隨意。我不排斥革命。這一意義上,我對鎮壓要塞叛亂負起全責。
1938年7月6日
《反對派公報》第70期,1938年10月
1王凡西註:原法共領導者,主編《人道報》,因翻譯托洛次基的《新路向》一書被開除出黨,著有《斯大林傳》。
2王凡西註:南斯拉夫共產黨領袖之一。在蘇聯被開除出黨,遭監禁。後獲釋離蘇,寫了不少有關斯大林迫害異己的書,最後離開共產主義。
推薦閱讀:
※《法國已到轉折關頭》
※統工黨的叛賣
※羅素《自由之路》:「在高級班裡,要鼓勵學生數出托洛茨基謀殺列寧的次數,以便讓他們理解什麼事視死如歸」?
※論西班牙的反對派與黨
※關於「無產階級軍事政策」的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