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7%:心向戎馬,田間農下(其一)

1、

「少年我看你骨骼驚奇...」

「你走!」

「不是...我話都沒說完呢。」

「我媽媽說不讓我跟乞丐玩。」

村中孟員外家的獨子孟鍾刻年方十歲。

村裡的人都誇獎:「這孩子真聰明,長得也好看,既不像他爸,也不像他媽。」

每當如此,老兩口都高興地合不攏嘴。

可不是么,本以為註定無人養老送終了,結果老來得子,自然從小寵愛有加。

所幸孟鍾刻雖然備受嬌寵,卻天性良善,並沒有養成目中無人、驕奢蠻橫的性子。

2、

十歲這天,恰巧是孟家村特有的「擇路節」。

顧名思義,就是選擇未來的道路。

「擇路台」比孟家村還要古老,這個天然的石質高台經歷了風吹日晒,霜打雨淋。被第一代村長選中作「擇路」之用。

一大早,村長親自監督著幾個壯力把三百六十行的行頭往擇路台上搬。

午時三刻,整個孟家村的人把擇路石圍了個水泄不通,畢竟誰家的小孩未來將會如何,關乎著手藝匠人的傳承和村民的生活。

村長立於石台之上,開始逐個點名讓孩子們上台。

「張小曲。」「古箏,很好,從小歌兒唱的就好。」

「宋華明。」「木劍一把,可以,玄虛道長那的徒弟又有了。」「村長,我是要當劍客的!不是做道士!」「劍客的劍是鐵的,你拿把木得要認命!!去去去!!一邊兒去!」

「王小行。」「石頭?那石頭不是我們放的啊,咳,石匠!」

「李小寶。」「你這龜孫,敢碰那個針線給我試試,對嘛,聽爺爺的,拿官印。」「咳,李小寶,步入仕途!!」台下一片噓聲。

....

終於,輪到了孟鍾刻,孟員外的老婆把心頭肉輕輕推上高台,叮囑他要挑毛筆,當書生,中狀元!

誰知孟鍾刻上台也不言語,先是沖著村長輕輕鞠了一躬,隨後對著已經「擇路」完的同齡人施施然點了下頭,沖著他們朗聲說道:「不才孟鍾刻有一請求,請諸位朋友一聽。」

村長和孟員外連連交換眼色,孟員外示意:「這一齣兒我也不知道啊」。

倒是圍觀眾人,見有好戲看,叫嚷起來。

「舞刀弄槍,未免不夠儒雅;寫文潑墨,未免不夠快意;琴瑟擾人,未免有些自怨自艾。」孟鍾刻一席話說的文縐縐,但周圍人明顯是聽了個明白——他嫌什麼都不夠好。

孟員外的手緊緊的捏著椅子——這小子從小聽話,這次要鬧個什麼名堂!!

村長到底老道,撫了撫鬍鬚:「孟家小子,那你是何意?」

沒想到孟鍾刻沒有回答村長的文化,反而是再次沖那幾位同齡一抱拳:「鍾刻有些積蓄,願每位紋銀五兩,買諸位手中物什。」

這一下全場炸鍋了,要知道哪怕那個紅木官印,也不過是刷的紅漆,「擇路台」上,最貴重的可能是那把破爛鐵劍了。五兩紋銀,足夠一家人吃多少天飯了。

在家人的示意下,二十幾個孩子輪流上前,將手中東西逐一交給孟鍾刻。孟鍾刻也不敢怠慢,隆重的接過後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全村的人都在,自家孩子的話,當爹的孟員外礙於面子,自然不敢賴賬,現在正氣的吹鬍子瞪眼呢。

村長先反應過來,對著孟鍾刻道:「孟家小子,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孟鍾刻轉過身,面對著村長,聲音堅定的直衝雲霄。

「這些,我全都要了!」

3、

擇路當天,孟員外將銀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拂袖而去。

但是只過了三天,整個村子的人都驚掉了下巴。

僅僅三天時間,學堂的琴師金盆洗手,表示從此不教琴,且要拜孟鍾刻為師。

原來,這小子到了學堂,聽琴師彈了一曲之後。第一天,他將琴弦的不同段彈了幾遍;第二天,他用上了不同的力道;第三天,當著琴師的面,他依據琴譜彈奏了三首名曲,且琴音繞樑不散,引來了花蝶飛舞。至興高采烈處,他隨心自彈一曲,引得琴師無力的跌倒在地,喃喃低呼「琴聖再世」。

不過面對拜師的要求,孟鍾刻洒脫一笑,走出了學堂。

隨後三天,孟鍾刻沉醉於書法,托家僕將各種毛筆買了個遍。

楷書、草書、隸書、行書...孟鍾刻過目不忘。

除卻某些力度不夠的,他竟然也能模仿了個七七八八,引得書法老師無法言語。

接下來的一星期...孟鍾刻開始賴床不起。

哪怕父母來喊,也是直喊累,不起床。

兒子上周展示了神一般的能力,孟員外哪還敢指使兒子,連忙吩咐下人燉雞湯,生怕兒子累著。

漸漸地,孟鍾刻的名氣從村中傳到了鎮中,從鎮中傳到了京城。

但是越傳越玄乎,最終人聽罷了也權當是哪個黃口小兒在吹牛了。

4、

時間一轉,已到了七年以後。

朝中將相保護公主下嫁異邦,恰巧路過孟家村。

「丁相,此次出行,終於離開家裡婆娘了,哈哈,咱們好好喝一宿!」單將軍雖是個粗人,但是怕老婆遠近聞名。

不過這倒是苦了丁丞相,因為他都可以當單將軍的叔叔,哪能是他的對手。

「老朽哪能比得過你啊,你還是找年輕人喝吧。」

「欸!軍令在身!他們哪能喝酒。」

丁丞相拉扯不過,只好把店家喊來:「店家,你們這最年輕勇武的小夥子是哪家的,給我喊來,賞銀百兩,陪單將軍喝酒!」

店家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回大人,我們這最厲害的,當屬孟員外家的獨子,能文能武,文比文曲星,武超武曲星,我給您喊來?」

666這一句話出口,別說丁丞相,連一旁的單將軍都不滿起來:「窮鄉僻壤哪有那般見識!你只管喊來,要是沒有你說的那麼神,別說紋銀百兩」想了想,單將軍覺得自己有些蠻橫,於是介面:「我最多給十兩!」

5、

雖然已經入夜了,但是丞相大人和將軍大人同時傳喚下,孟鍾刻不敢不應。

只是他心下也不怵,娘親幫忙整理了下行裝,白色的書生服上印著黑色勁竹。孟鍾刻就出發了。

沒想到剛到客棧,就被老丞相來了個下馬威:「少年娃,你可是十里八鄉中盛傳的孟鍾刻?」

孟鍾刻抬起頭,直視著丁丞的眼睛,絲毫沒有退讓:「不錯。」

「好你個毛頭小子,大言不慚!」單將軍拍案而起。

「單將軍你先別急,我先來考一考他。」丁丞示意將軍先坐下,轉頭看著孟鍾刻:「曹子建才高八斗,曾七步成詩。但他何許人也,今日,你若能七十步內成詩一首,便不算你詩的潤色如何,我便賜你紋銀百兩,也不算欺侮你。如何?」

孟鍾刻嘴上不答話,將兩隻手指放於兩位大人的餐桌之上,便作人腿狀走了起來。

單將軍有些迷糊,不明白在做什麼。但這一舉倒是把丁丞相氣了個啊眉毛倒豎,他也不吱聲,抱胸看著孟鍾刻。

孟鍾刻心中數著數,手指走到64,方才邁開步伐,繞著丞相兩人緩緩走了起來。

第70步,孟鍾刻轉過身,雙手負於身後,開始念出心中所想的詩句:

隨風悠遊天地間,

足踏群星枕月眠。

年少輕狂何須掩,

萬里獨行傲九天。

最後一句話吐出口的那一刻,丁丞面色有些頹然,拿起酒杯:「果然少年豪情攔不住啊,我這一關,過了。」

說完後,高飲一杯烈酒,不知道是在表揚少年輕狂,還是在感嘆廉頗老矣。

「你們那些詩詞歌賦老子不懂,可別忘了,你這武曲星還得接下我的考驗呢。」單將軍冷哼一聲。

孟鍾刻反倒是問了一句:「那將軍可有獎勵?」

「哼,有,我也給你一百兩紋銀!就看你有沒有能力拿的走了!」

孟鍾刻一抱拳:「那將軍有何等考法?」

「我回下單家軍,個頂個的好傢夥,你隨便挑,能打得過一個就算厲害。」

「但是在下並不想要金銀獎勵,請問將軍敢不敢讓小人自行選擇獎勵?」孟鍾刻依然恭敬,但語氣中底氣十足,「當然,在下願意挑戰3個單家軍的將士。」

沒想到這句話讓單將軍氣極反笑了起來:「三個?說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單家軍是只會欺男霸女的孬種呢!隨隨便便就被個毛頭小子一挑三!」

孟鍾刻一看,直接跪倒在地,但頭顱依然昂揚:「鍾刻絕無看低將士之意,只是鍾刻所求,值得上鍾刻以一擋三。」

單將軍一掌拍在桌子上,顯然是動了真怒,這一掌下去,一隻桌角登時折斷。坐在對面沉默不語的丁丞相倒是輕輕抬起一隻腳,用腳背將即將塌下的木桌撐了起來。

「小傢伙,不是我人老嘴雜,年少可以,但要明白自己的斤兩。」丁丞相悠悠的說。雖然他也會些拳腳功夫,但明顯文武難雙全,他不想一塊好苗子被虎背熊腰的單將軍教訓。

「鍾刻堅持自己的要求!」

6、

孟鍾刻隨口挑了三號、七號和二十一號三個人,引得兩位大人又一陣惱怒。

孟鍾刻帶著一眾人到了村中的「擇路台」上,這裡地方寬敞,實在是比武的天然場地。

將軍畢竟是將軍,三號下場前,提醒早已怒火中燒的眾兵士:「不可取其性命,不可斷其筋骨,略加懲治即可。」

但是看三個人摩拳擦掌的模樣,這孟鍾刻也得扒層皮。

雖然夜色已晚,但是周圍點了火盆後,擇路台上猶如白晝。此時,得到消息的村民也逐漸圍滿了擇路台。這場比試,顯然已經驚動了眾人,而且,沒人會放過一個看大戲的機會。甚至,連待嫁閨中的公主,也被人用轎子抬了過來。

隔紗相望,公主婀娜的上半身也被人所驚嘆。第一時間,大家爭相觀望的,竟然是轎中的公主。

7、

三號走下了場地,而另一側的孟鍾刻也換了一身勁裝,乍一看去,像是個剛入江湖的俠客。

三號長著一張國字臉,看上去老實忠厚,一抱拳報上了自己的家門:「虎形拳。」

這一下把只跟人切磋,從未正式比過武的孟鍾刻弄了個手忙腳亂,本來擺好的姿勢連忙恢復成抱拳狀:「額...自創的拳法...少年拳!」

相比於三號的氣勢,孟鍾刻引得眾看客哈哈大笑。

但笑聲在比武開始後戛然而止,因為三號把虎形拳真舞的虎虎生風。

勢大力沉的虎形拳刮著孟鍾刻的麵皮過去,刺的生疼。

孟鍾刻收緊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但生疏間還是吃了一掌。雖然用雙臂防住,但孟鍾刻依然被打了個後空翻,落地後兩隻小臂不停的顫抖。

讓聞訊趕來的父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之後的場景,與其說是比武,不如說是貓抓老鼠,孟鍾刻被三號逼得繞著擇路台的外圈閃避。

周圍人嘖嘖感嘆:「孟家的小子還是託大了。」

但是懂行的人和兩位大人心都沉了,尤其是場中的三號。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貓抓老鼠,孟鍾刻被逼的到處亂竄,但是慌亂間,三號又拿不到他分毫。這彷彿三號就像是孟鍾刻的磨刀一樣,在慢慢地讓他變得鋒利危險起來。

果不其然,孟鍾刻適應了三號的節奏之後。逐漸開始了轉守為攻。

但是,一個並不刻意鍛煉的少爺怎可能比得上老練的軍人。孟鍾刻對三號的傷害也不輕不重,甚至一次突然的襲喉,也只是讓三號甩了甩頭。

又過了半柱香,就在村民都快萌生睡意的時候,孟鍾刻握緊右拳,伸出食指關節,出現在了一個詭異的角度。但下一刻,像是約定好一般,三號的右胳膊重重的撞在了孟鍾刻的指關節之上。

兩人一觸即分。

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三號的右臂已經軟綿綿的垂了下去。單將軍已經知道,三號的右臂剛才被孟鍾刻點了穴,已經全麻使不上力了。

三號揮舞著左臂即將再次發起進攻的時候,被單將軍制止了。

三號梗著脖子想要說些什麼,但單將軍把他的話活生生瞪了回去:「我們不是輸不起的人,再打下去你也收拾不了他。」

換了七號上台,有了三號的前車之鑒,七號小心翼翼的擺起姿勢。

倒是孟鍾刻抱拳行了一禮:「少年拳。」

七號有些迷茫:這人不知道軍隊里為了方便訓練,每個軍團練得都是固定的拳法嗎?

但他依然也回了一禮:「虎形拳。」

這下輪到孟鍾刻愕然了。

這次的比武井然有序,兩個人打的你來我往,圍觀的村民們不停喝彩。

但是單將軍臉色越來越沉。從本質上來說,三號、七號和二十一號所練的武術並無不同,有了三號的喂招,孟鍾刻習慣了之後,七號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比武的結局和三號一樣,只不過七號被麻了雙臂之後,才被單將軍下令退場——他現在只希望能多消耗孟鍾刻的體力了。

二十一號上台的時候,村民們歡呼了起來,畢竟孟鍾刻代表著孟家村的人才。

第三場比試,孟鍾刻依然取得了勝利。

但和前兩場不同,這一場孟鍾刻顯然慌亂異常。

一方面,他的體力已經快要逼近極限了;另一方面,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看了出來——他在對招的時候,竟然用上了虎形拳,雖然只是形似。

8、

二十一號即將退場的時候。

單將軍整個人都已經沒了氣勢,雖然以命相搏的話,這個混小子絕對要被大卸八塊,但是這場比斗中,單家軍可以說是慘敗。

但單將軍不是賴賬的人,他重新坐直了身子,打算宣布孟鍾刻的勝利時。丁丞相伸出手攔住了他,轉眼望去,丁丞相臉色陰沉。

「單將軍,可還記得是如何答應這小子的嗎?」

單將軍愣了愣:「似乎...是他要什麼給什麼。」

丁丞點了點頭,單將軍繼續說:「我雖然一介粗人,但不是輸不起的人,我會遵守賭約。」

「但你可曾想過,如果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公主呢?」

「什麼?」單將軍驚叫著站了起來,目光在遠處公主的轎子上停了下來,此時,公主正較有興趣的扒著轎子看場上的比試。

單將軍咬了咬牙:「公主何等尊貴,豈是我能左右,我單某認栽,若真是如此,我必自刎以彌補過錯。」

丁丞吧單將軍的手腕壓下:「這等人物,怎麼可能沉寂在這窮鄉僻壤,而不聞達於世。這,可能是有人事先設好的局。」

「丁老,您是說?」

「沒錯,倘若逼不得已,可能需要把這個村莊給...」說到這裡,丁丞比划了個斬盡殺絕的手勢。

兩個人談話間,場中已分出了勝負。雖然孟鍾刻幾乎累的站不起來,但是二十一號已經跪倒在地,雙臂和一條右腿顯然已經被點了麻穴。

丁丞相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我宣布,孟家村,孟鍾刻,獲勝。」

頓時,圍觀的村民爆發了一陣高昂的歡呼聲!村裡的少年接連擊敗軍中三員兵士,這是何等光榮的事情啊!與有榮焉!!與有榮焉!!!

歡呼聲持續了有小半柱香之久。

丁丞相在歡呼聲落下之後,笑眯眯的對著因無力站起而坐倒在地的孟鍾刻說:「小友,既然這場對賭你贏了,那麼你想要什麼獎賞呢?說出來,單將軍都會滿足你。」

一直十分冷靜的孟鍾刻此刻也笑了起來,看了看被人群簇擁著的父母,高興的揮了揮手。

在一眾人的慶賀聲中,單將軍默默的按上了腰間的佩刀。

寫在後面:有人能猜中後面嗎?猜中了有獎哦。

沒人關注好寂寞,二維碼我放後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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