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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急就章」,印章中的「便條」,順帶說一下學篆刻的取法方式

我們是不是有這樣的經驗,有時候隨手寫的字,要比專心致志寫出來的字還要好看。彷彿不經意間,反倒寫出了平常自己如何用心也寫不出來的好字。

歷代書法家裡也有很多優秀的便條書法,比如王羲之的《喪亂帖》,比如王獻之的《鴨頭丸帖》,再有比如懷素的《苦筍帖》,再比如楊凝式的《韭花帖》,生活中的具體書寫場景下,沒有刻意的拿捏,沒有精心的整頓心神,或者是情之所致,或者是隨手寫給朋友看的紙條,但這些有「便條」性質的書法,卻達到了極高的藝術水準。

(王羲之《喪亂帖》)

(王獻之《鴨頭丸帖》)

(懷素的《苦筍帖》)

(楊凝式《韭花帖》)

如同書法一樣,中國印章史上也有大量的「便條」式印章,而這些印章中的傑出作品,又大都出自東漢末年。據《資治通鑒》載:「漢獻帝興平二年十二月為李傕、郭汜所迫,倉皇出走……公卿以下群帥,競求拜職,刻印不給,以錐畫之。嗟乎!漢官印威儀一至如斯!」

我們現在讚賞齊白石的單刀篆刻作品,其主要的取資方向就是東漢末年的這種「急就章」。

(齊白石刻錢大鈞印)

東漢末年之所以出現大量的急就章,其主要原因就是上述的「刻印不給,以錐畫之。」天下大亂,需要臨時拜封的官員太多了,而再行鑄刻官印,顯然來不及,於是,就只能採取錐鑿的方式,臨時鑿刻而成。這種匆忙之中刻制的印章,當然有它的特點。時間稍稍寬裕的,或者製作印章的工匠的水平稍高一些的,刻出來的印章就工整,平穩,如:

(漢印平東將軍章)

(漢印左將軍軍司馬)

但更多的是如下這些接近荒率,隨意的作品:

(漢印虎威將軍章)

(漢印廬陵太守章)

(漢印凌江將軍章)

初學者接觸此類印章與初學書法者接觸上述「便條」式的書法作品一樣,隱約覺得這些作品也許是不錯的,但真要說出它美在哪裡,卻不知從何說起。就如同訓練有素或者素養極高的書法家寫出來的「便條」一樣,正是基於長久養成的基本素養,任意一筆均包含深厚的素養,而這些素養不管是體現在刻功上,還是體現在章法上,都有諸多可取之處。

除了東漢急就章(前面寫過急就章的專題文章,有興趣可以找來一看)的話題外,我們今天順帶說一下,關於漢印的刀法和章法是可以分開學習的,這也是重要的篆刻學習取法方式。比如齊白石學習了漢將軍印的單刀直下,獨特的齊派印風由此形成:

(齊白石的接木移花手段)

(齊白石刻「悔烏堂」)

酣暢淋漓的沖刀,由此形成霸悍雄強的線條特質,看似不管不顧,實則一刀一筆,俱有法度。再比如,都說浙派祖師丁敬的刀法起源於元代朱簡的碎切徐進,印學理論家魏錫曾(趙之謙的好友)在他的論印詩里提到浙派宗師丁敬的刀法時說:「朱文啟鈍丁,行刀細如掐。」這個「掐」字很形象,像用指甲在石頭上一點一點的刺入和切斷出來的線條,可以說,丁敬的線條,就是他用刀一點一點地「掐」出來的,連續而密集。似乎這種細如「掐」的刀法起於元代朱簡的「以刀立派」,但後世的篆刻大家黃牧甫認為浙派最大的特點是來源於漢印,他稱「《簠齋印集》中,『別部司馬』一印,所以開浙派也」。(黃牧甫「德彝長壽」印款)

(漢印「別部司馬」)

顯然,所謂「有個性的漢印」的浙派印章,從漢印里汲取的營養不僅是刀法特徵,還有字法、篆法、章法等各個方面的特徵,有時,悟透一方印,足以開一流派,成一脈印風,因此,對任一方字篆刻元素豐富的經典漢印,都可以深入領悟,獲得大的啟發,從而打開自己的篆刻道路。陳巨來說他在篆刻章法上的領悟,全來自於一方漢印叫「太醫丞印」,就是這個道理:

(漢印太醫丞印)

當然,對於近代名家的學習,也可以依照各篆刻元素有條理地進行學習。比如,我們看到趙之謙的這方「沈」字小印:

(趙之謙刻「沈」)

我們學趙之謙這樣的名家,不能迷信認為他的任何一面都是好的。比如這一方印,優點在於章法,但水旁的幾筆明顯在下刀上欠缺肯定,而內邊框也有失爽利,但章法上的的巧思則使這方印成為經典,左部的水旁伸長到底,右部兩垂腳則分別往左右斜出,在右下角留出了大塊的空白,這使右部的重心陡然上升,呈現開張橫勢,與左部的縱勢保持平衡,形成強烈的疏密對比關係。我們學趙之謙,可以學習章法上的優勢,而刀法上的問題,不能一齊學了去。

一方面提高審美,一方面增加練習,對於拿在手裡的漢印作品或名家作品,在自己的審美之下,學習其中理解到的優、缺點,對於任何的大家,在學習和取法上都應當採取「揚棄」的態度。

(【老李刻堂】之221,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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