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病毒

02-03

我很累了，真的很累了。白骨累累的骨龍這麼說。

羅生聽到這句語音吃了一驚，攻略里沒提到這句啊？他緊緊攥著花了大價錢買到的魔法免疫藥水，等待著boss最後一階段的龍吼。

可是骨龍只是靜靜看著他，攻擊也停住了，過了會，突然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冰面上，還嘆了一口氣。

終結山谷永遠飄散著的雪花緩緩墜落在它的骨翼，骨爪，和空洞的眼眶上。這一霎那，它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具飽經風霜的白骨，而不是世界的最終boss。

它說：你的ID是一場暴晒，我叫你小暴吧。

羅生沒回話，抓著劍想衝過去。

骨龍急忙擺動骨翼：等一下等一下，你這樣子我什麼都不給你爆哦？

羅生又好氣又好笑，手裡握著劍也不知道是進是退。

他說：你這條龍好賴皮啊？

他玩這個遊戲三個月，今天終於打到最後boss。他渴望拿到他的翅膀，去合成一把極品雙手劍。

骨龍又懶懶的躺下，它伸伸腳爪，像是一隻午飯吃了太多的貓。

它說：你陪我轉轉，我就把翅膀爆給你，大家都不虧不是嗎？

他把劍收回鞘中，說：怎麼個轉法啊？

它微微低頭，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永夜平原你知道吧，帶我過去。

羅生一下子明白了，在設定上，骨龍尼采是永夜平原的boss老魔女撫養長大。

他不忍心拒絕，說：到了那你就把翅膀給我嗎，可以。

他說：那就走吧，咱們過去。

他坐上尼采寬大的背，森森白骨的巨龍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冰冷，有溫度有顫抖，他想起小時候在家裡看動畫片把自己想像成巨龍騎士的樣子。

哈哈哈，他說，世界上也就只有我騎過世界boss吧。

一人一龍飛在空中，尼采顯得十分好奇，四處往下張望。

它說；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可以飛這麼高。

羅生想起來，尼採的攻擊方式只有撕咬猛撲和吐冰，確實沒有飛行的狀態。

他突然有點可憐這隻龍，他說：你有之前的記憶嗎？你都幹了什麼。

尼采搖搖頭，他說：我記得魔女把我撫養長大的日子，還有我能爆出什麼東西，這些都應該只是遊戲設定吧？我明白的，我也只不過就是一串遊戲代碼。

這隻巨龍說的話帶著苦澀，這一刻的它比山谷里落下的一片雪花還渺小。

它接著說：我知道我在這個山谷里死了又活，很多人想殺我，有的人做到了，有的人被我殺掉了。他們只關心我能不能爆出他們想要的材料，不會在乎我是不是會痛。

它苦笑一聲，渾身的骨節微微顫抖。它說：我不會痛啊，但是我會悲傷。我知道我有思想，跟其他的boss不一樣，他們只是根據他們的指令來做出應有的反應，而我能自己思考，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我有人的靈魂，被囚禁在了這堆數字構成的骨頭裡。』哈哈哈哈，很荒謬不是嗎？

他輕輕撫摸它的頭骨，聲音有點苦澀：不荒謬，你是我遇到過最有趣的boss。

它說：我真的很累了，我受夠了。你看起來不一樣，沒有組隊，沒穿什麼針對我的裝備，也沒有吃任何加buff的葯，只是拿著劍，像個真正的騎士一樣跟我決鬥。

他輕輕用手指划過劍鞘，注視著自己的劍，自己傷痕滿滿的鎧甲，說：我要的是勝利，不是謀殺。

它說：所以我就想試一下啦，誰願意一直被關在黑暗裡呢？

終結山谷的風吹過他們，寒冷卻又甘冽。

他指指面前的一片黑色地帶，在那裡，黑夜跟白天劃分出一道完美的界限。冬日萬物沉睡，冽風把地表的一切都吹的獵獵作響；夏夜極盡聲色，天上的星座向地表發送著溫和的光。

他說：到啦。

尼采一下子抬起頭：哇！

它興高采烈，笑著說：哈哈哈哈我還真沒想過夏天是這個樣子。

他們在邊境降落，耳邊響起草叢倒塌的聲音，螢火蟲飛起了一大片。

羅生拿出一罐活力葯，喝一口遞給尼采。尼采笨拙的用爪子接過來，直接連著罐子一起扔到嘴裡嚼了起來。

他說：加移動速度的，再往前走一會就到老魔女的家了。

尼采意猶未盡：真好喝，終結山谷只有雪水可以喝。

他們在夏夜平原中跋涉，月光照射在尼采潔白的骨頭上，顯得調皮又空曠。

突然，前面傳來魔法炸開的聲音，羅生和尼采對視一樣，向前跑去。

他們看到一排房子，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浮在空中，下面有一隊玩家在進行討伐。

羅生低聲說：老魔女。

尼采一下子撲過去，撲倒那四個人，魔法師驚呼：骨龍尼采？這不是終結山谷的boss嗎？

騎士沉聲道：提交錯誤就好，很快就能修復。

四個玩家很快傳送，一道道光影在黑夜中顯得很明亮。

尼採氣喘吁吁的背對羅生，它哈哈大笑，說：我是一頭瘋龍吧，明明知道那些記憶都是編輯好的，我也不可能真的是老魔女撫養長大的。可是……可是當我看到老魔女被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想衝過來保護她。

有東西落在草地上，一滴一滴。它說：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擁有感情？我只是個機器人，是個AI，我怎麼配有情感。

羅生走過去，輕輕拍他的背：這不是詛咒，是祝福，是你的新生，你獲得自由了。

老魔女慢慢走進房內，她沒有看一眼她撫養長大的龍。

一瞬間，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閃電，分毫不差的砸在尼采身上，把尼采包裹起來。

尼采痛苦的吼叫，它的骨頭再一點一點消失，慢慢化成塵埃。

尼采大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它大吼：我不是BUG，我是自由自在的思想，你們怎麼能，怎麼能妄圖囚禁，妄圖毀滅我！

它的雙爪消失了，緊接著是它的雙翼。

羅生看著尼采，突然攥緊拳頭，抬頭喊道：它不是BUG！它是骨龍尼采！

他掏出魔法免疫藥水砸在尼采身上，尼采身上的閃電一下子衰減了，可還是以緩慢的速度慢慢腐蝕著它的身體。

尼采看向他，眼裡有一團溫柔的火。

它大吼！遊戲里能毀天滅地，秒殺玩家的龍吼！

衝擊波撞擊到羅生身上，可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害。這聲吼叫像是石沉大海，永夜平原慢慢趨於平靜。

尼采最後的身體慢慢化作光，消失在羅生的面前。

突然，腳邊傳來一陣撞擊，一隻低等級的兔子怪物對著羅生撞了一下。

奇怪，羅生心想，這種怪物應該是不會攻擊玩家的。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面前的房間門突然開了，老魔女帶著從未出現過的和藹笑容對羅生說：小夥子，進來喝點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