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條微博說起

——勞動是苦的。那該怎麼辦？

今天上午我讀到方可成的微博，說到「讀@淡豹豹豹總理演講稿的幾點感想：

1. 作為男性，作為以創造為目標的勞動者，我享有著巨大的特權。我的工作和自身智識的發展如此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這是學術工作的饋贈。

2. 由此聯想到另一件事：我是最近兩年才逐漸發現，原來很多人使用媒體的主要目的只是放鬆、消遣，是為了排解勞動的痛苦，而不是為了自我提升，更不涉及到貢獻社會。我變得越來越理解人們對「低俗」內容的需求，因為很多人的日常勞動太痛苦了。但這種理解並不意味著我認同那些刻意滿足甚至助長這種需求的內容商人。我也會繼續呼籲人們重視媒體的自我提升作用，呼籲大家儘力獲取更真實、更優質的媒體信息。」

感慨良多。

其中的一個感慨是，我的天哪，方博士年齡不小了，在念博士之前做了很多年記者，社會經驗應該很豐富，居然到現在才知道很多人使用媒體的主要目的只是放鬆、消遣，是為了排解勞動的痛苦……真是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媒體是幹嘛的，普通人看媒體是為了啥，不就是上了一天班，累個半死，回來看看無腦節目娛樂消遣一下么！稍微需要用腦的媒體資訊都看不進去，太累了，腦子轉不動，就想輕鬆一下。

而方博士現在才發現……

這個發現讓我真感慨啊！有些人如此幸運，出生的社會地位、性別、成長遭遇、一路走來的運氣，使得他們從沒體會過普通的生活，經歷過普通人的掙扎的、困苦的、並沒有什麼美好生活在前面等著的、每日不停息的艱苦的勞作。勞作不能停，勞作是為了糊口，為了生存。

為什麼他們不知道呢？這件事值得仔細分析一下。如果說方博士或者這一代比較年輕的人，生在比較好的家庭、一路在上學，或者幸運地能從事有自我發展的好工作，沒有體會過人間疾苦，那還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學生黨不明白生活疾苦，是很自然的。一直被供養，一直只用管讀書就可以，簡直是天底下最奢侈的生活。沒有用自己的手賺取過衣食，就不知道勞動一天後筋疲力竭的感受，不知道勞動時時時湧起的空虛感，不知道被困在工作場所無處可去，看著窗外的藍天也好陽光也好，沒有權利踏出一步走在陽光下的坐牢般的感受，不知道下工之後的時間，其實是資本家給勞動者用來恢復體力、能夠第二天被繼續剝削的時間，不知道其實人是工具，絕大部分人都是工具。X小時工作時間之外的時間，不是給你「成為你自己」的，是給你恢復體力、料理家務、繁育長大之後要繼續被剝削的下一代人肉工具用的。

可是一個人的生活樣本、生活觀察和經驗不僅僅從自身來。最大的、最顯著的、一個不但逃不脫反而時時浸淫其間的觀察樣本，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家庭，我們每個人的家庭成員，和我們共同生活的人。就我們這年輕一代講，就是我們的父母雙親。如果我們自己沒有過過苦日子，難道沒有見過父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我首先對這一點產生了質疑：作為年輕人，應該是看過上一代人的苦日子的吧。但是我轉念一想，不對，我這是推己及人了……雖然中國人整體上、大多數日子過得都挺慘的，但是架不住真的有很多中國人，尤其是體制內的人，人家日子過得很舒服啊。

一杯清茶，一張報紙，聊聊天，混混點，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四十五歲辦內退，職工福利無所不全，從生老到病死，組織管你一輩子，社會上也有面子，關係多，能辦事，有時候還能給子女安排工作呢。這日子滋潤極了啊，操什麼心呢，受什麼罪呢。這樣一想我就明白啦。

我自己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很小就明白爸爸媽媽過得真是不容易。雞鳴起，深夜不息，為了生計糊口爭執到深夜，一牆之隔的我聽得瑟瑟發抖。孤舟飄蕩於城市，小家漂泊於大洋，這生活，捉襟見肘、負債纍纍、危如累卵，不得安息。

我的信念是「爸爸媽媽過得不容易」，這種信念在中國年輕一代中間應該也不少見。我覺得這種信念是深深植根於我心中的，是這麼多年生活體驗濡染出來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後來我念書、升學，見到了越來越多家庭環境優越的同齡人，這才發現不是人人都這樣覺得。有人根本沒啥心理負擔呀。再想一想，什麼樣的小孩會有這樣的感受？會有這樣的對生活艱難的認知？會背著這樣的心理負擔？命不好的。小孩和他爸媽命都不好。

這種信念可能也是很多體制外的、沒有保障的、生活沒那麼安穩不操心的、普通中國家庭的小孩常有的心理信念。但是常見不說明「應該如此」，常見只能說明大多數人命都不好……生在中國，就是投胎被女媧甩泥巴，甩進了了hard模式嘛：生活基本是苦役。

大多數人在少數的時候可以免於這種苦役式生活，一般就是學生時代。學生時代結束，工作沒多久，很多人回頭就會痛苦地意識到那時是最好的生活。只有少數人能終生免於這種生活，那就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者。要麼是二代，無需勞作，可以為自己活；要麼是學者、藝術家等少數幾個職業，不是在重複勞作，而是在不斷創造，生活和工作都有相當大的自由度。他們的工作同時也是在充實自己、完善自己，工作與自我實現合為一體。

但是一個社會裡，藝術家、學者才有幾個人哪？有幾個人有天生的才智、資源、運氣，成為這樣的幸運兒啊？剩下的大多數沒有上天賦予的獨特才華的，要怎麼辦？

淡豹在她的演講里提了個例子，北大保安工作之餘認真讀書考上研究生的例子。淡豹說，這真的是個例，拿這個舉例子責備其他人沒意義。

保安工作三班倒，工作結束非常疲憊，還有腦力能夠在下班時間看書？能做到的不是常人了，對常人沒有現實意義。不是因為其他人都不努力，而是因為能精力這麼充沛也不是這個人自己個人奮鬥的美德，很大程度上是遺傳，老天決定的，這個人天生就是這麼精力充沛，居然上完班還有精力看得進去書。

我念大學的時候對精力問題感受很深，覺得特別絕望。我非常想好好學習，但我精力撐不住。看一會兒書，專註一會兒，我腦子就累了，就看不進去了，就昏昏沉沉了，噗通就睡著了……並且我一睡著就醒不過來，沒有幾個小時，怎麼也醒不了。人家是學了一上午，我是學了不到一個小時加上睡了一上午。而學霸居然能每天高強度、不間斷、不犯困、不走神地學十幾個個小時，並且一個星期、一個學期、一整個大學天天如此，精力巨旺盛。看到這樣的人存在之後，我絕望了，因為很顯然這沒法趕得上人家。每天學習時間差異八個小時，一周差異四十個小時，時間越久，我就被落得越遠，並且根本沒有辦法趕上，因為我天生睡眠時間長、需要睡覺，就是頭懸樑錐刺股也學不了一天十幾個小時。

那個時候我特別絕望。我算是明白了，未來是屬於這種天生精力好的選手的，我這種睡眠時間太長、精力太少的屬於天生的襯托品。

有人能長時間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只睡四五個小時，還能正常運轉。有人就得一天睡十個小時才恢復的過來，不然就昏昏沉沉，像個廢人。那這能怎麼辦？這不是自己能改變的，這是天生的稟賦，沒辦法的，生下來如此。

可是這不公平呀，大家發現沒。這樣的人能這麼努力、能這麼有精力，不全是由於自身的美德，而也是幸運。能長時間注意力高度集中，能有足夠的腦力資源持續想問題、學習，這靠的是精力加智力的混合天賦啊。而天賦不是自己掙得的，不是一種美德。如果是因為上天給每個人賦予的稟賦不一樣，導致每個人沒法一樣的有成就，那麼怎麼能用結果評價每個人的價值、每個人的美德、每個人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些人最後可能會有輝煌成就、普通人很可能做不出輝煌成就。未來屬於他們，不屬於普通人。這沒關係，這是因為他們是幸運者。但是，我們的社會應該明白的是，不應指責普通人、讚美超人；而要意識到，這些人太幸運了，這本來就不是公平的遊戲。在不公平的起始條件下，怎麼能苛求責備一些人的結果不如另一些人？

我也還算幸運的。雖然生來精力不濟，睡眠時間長，清醒時間短，曾有人說我如同電子產品里充電時間長，續航時間短的，在電子產品里就是個殘次品——但好在我生來還挺聰明。以前我覺得自己命不錯，真幸運，能生得這麼聰明。因為我爸資質挺平庸，我媽乾脆就智力很低，人挺笨的，就這樣我生出來居然能有這麼高的智力，算是中彩票了。我要是生得傻一點，不得比現在還慘？

我有自己的缺陷，也有自己的幸運之處。很多幸運的人也許也有各種各樣的不算幸運的地方，希望這些不幸能引起他們的反思，讓他們能夠理解他人。但是，這世界上肯定有非常幸運的人，就是沒有什麼不幸之處，這樣的人也就很難理解別人的處境；這世界上肯定也有非常不幸的人，沒有一點點優勢，整個人生下來就是最弱勢的、難以改變。那，怎麼辦呢？

我以前認識一些很優秀的人，很容易很輕易很順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幸福地生活在太平洋那邊。我曾見過一個人對難倒許多人的美國簽證困難表達過不屑，說這有什麼啊，有本事的人自然能留下來。我那些搞藝術的朋友們，都能拿到美國的特殊人才簽證。

這就讓人沒話講了。藝術是人人搞得起的么？什麼樣的出身、什麼樣的投胎彩票，才能讓這些人生在搞得起藝術、去得起美國搞藝術的家庭啊？他要是生在山溝里——算了別說生在山溝里了，那算欺負人——就算他只是和我換個出身，我看他說不定長這麼大連鋼琴蓋子怎麼打開都不知道呢。（鋼琴蓋子有鎖么？弱問，不懂）

這些年來，我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優秀。優秀再也不是當年試卷用來評價我們智力的單薄分數能衡量的。優秀是個複合概念，包括了智力，包括了精力體力，更包括一個人刻苦踏實的執行力，和迎難而上不言敗、對自己充分自信的強者精神。而為這些東西打底的，是得要生在好家庭里，成長在好環境里，從小被濡養出的對自己的愛與信念，被培養出良好的學習習慣和行動力。人生下來還不算是人，只是一個肉乎乎的小動物。人成為人，是被塑造的；在生命的初始二十年，塑造他的不是他自己的「個人奮鬥」，而是天生的稟賦和不由他自己控制的外界環境。

所以優秀者，也是幸運者。

和我一樣的人，人生的許多能量，必須被分給內耗，用來自我滋養，自我療傷，解決二十年成長曆程中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傷口，修正自己歪歪扭扭長大的殘缺生命。

所以優秀者體會不到我體會得到的東西；我遭遇著優秀者遭遇不到的困難。

2017年的諾貝爾化學獎聯合獲得者中的一位，履歷表寫得特別隨性，曾經在微博上火過一陣。第一條寫的是：19XX年（大約是二戰前夕的樣子），被樂觀的父母懷上。……接下來畫風也差不多，19XX年，第一次做實驗，地點：XX小學；實驗器材：小刀，繩子，諸如此類的。其中有一條我覺得特別有人性：19XX年，被官方診斷為閱讀障礙症患者，從此懂得了理解那些有困難的人們。

人家得諾貝爾獎的真牛人，都能體會有困難的人。

話說回來，縱然是一時的得意者，在人生長程中，也有大概率遇到各種問題。比如在國內時的佼佼者，作為東亞人、尤其是東亞男人在歐美髮展，作為少數族裔面對職場上、婚戀市場上隱隱的歧視，感受如何？比如港大的何式凝教授研究女性的親密關係，說到很多年輕有為的精英女性認為，我一定不會遭遇普通女人遭遇的老公出軌、背叛等等狗血事情，我老公對我很好很愛我；等人到中年，才發現，哇，原來我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原來我以為特別的老公也會出軌、也會不愛我啊。

下面引入一則知乎問答，特別有啟發意義。

問題：中年婦女都在想些什麼？

楊佳茗的回答：

中年婦女來了。作為中年婦女我真的很煩，每天都很煩，肉體疼痛、內心焦灼、身不由己、日漸絕望。 我肉體疼痛：幾十年的伏案工作、幾十年做家務加上做了幾十年人類的磨損，我肩膀緊張酸疼、後背撕裂疼、坐骨神經刺疼、上樓梯膝蓋脹疼，陰雨天剖腹產的刀口隱隱作疼，我貼上膏藥一陣清涼，可是早上起來揭開膏藥發現皮膚過敏長了疹子，又癢又疼。我還有婦科的疼，眼睛疼，陣陣的頭疼，坐著疼，站著疼，拿不住筆看不久電腦，渾身扭來扭去怎麼都不舒服，扭大了咔嗒一聲腰閃了，綁著鐵腰板痛苦地坐在辦公室。我還有更年期綜合症，剛冷的加上披肩，三分鐘又一陣哆嗦出了一後背汗，衣服被風一吹冰涼一片，黏黏濕濕的粘在身上和護腰上，我咬著嘴唇坐在辦公室忍著疼看著來辦事的語無倫次的小女孩； 我內心焦灼：班主任剛打電話叫我去學校，處長跟我說下午要開會馬上準備材料，收到個簡訊說小公寓的租客要退租，我少了一千五百塊收入，卻還要還五千房貸，下個月要吃土，可是女兒的OK鏡還要四千九一片。家裡老太太抱怨保姆偷懶要換人，等會兒下班還約了家政公司去挑人，這已經是本年度第五次。男同學紛紛曬減肥成功，中年菁英，我的法令紋一天比一天深，怎麼蝴蝶袖每天舉著小啞鈴一百次也消不掉，再也不想參加同學聚會。美容院的小妹頭兩年還叫我美女，現在都叫我姐姐，她們扯的什麼排毒我聽了就煩，可是有什麼辦法我還得按期去做臉才能看起來不那麼憔悴。體檢報告還鎖在辦公室，我到底要不要去做手術摘了那個囊腫，做了手術家裡就亂套了，不做我會不會耽誤了病情死掉？女兒每天在家至少要叫兩百聲媽媽，我剛打開一本海伯利安她在叫媽媽快來，我剛拿起筆準備寫個論文她又叫媽媽快來，我看著筆記本天天打開還是空白，新書買來接灰內心無比焦灼，我這985的學歷天天回家就是揉著肩膀刷朋友圈？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身不由己，眼看著自己漸漸滑向年輕時決心絕不陷入的境地，雖然從不放棄掙扎但也只是延緩滑下去的時間罷了。夜裡三點我醒來，自從生過孩子就再也憋不住尿了，上完廁所睡意全無，躺在靜靜的無邊夜裡想著自己這絕望的生活淚流滿面，內心深處我還是十六歲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女孩，多希望有人把我攬在懷裡為我擦去眼淚，可是沒有，媽媽老了，孩子大了，愛人冷了，所以不會再有人抱我，從此直到死去也再不會有。可是明天還要上班，於是五點迷迷糊糊又睡著了，七點起床打點好一切，忍著各種不適假裝開心地來到辦公室，今天又會有年輕的女孩子來問已經重複了一萬遍的事，她們怯怯慌慌，永遠搞不清一些簡單的程序，她們的臉蛋光滑，像看到了我自己，但從她們的言行中我看到了真實的自己、一個丑怪的皮囊，呵呵呵呵，雖然讓她吃我一記冷臉有點點爽，但我知，我再也回不去，我還沒有好好年輕過就再也回不去了。這一切真是讓人煩透了。

人生真是不易的。年輕時身體還算健康，還好；年輕時看不見人生如苦役的真相，還盲目樂觀；稍微奔著中年去了，就會知道了。

我倒不是惡毒，就盼著那些不知道自己是幸運兒，大口一張逼逼你弱是你不努力的人倒霉，盼著他們被生活摧殘、被時間教育。而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要發聲，要說話，要討論，要抗爭，不能叫這些人作踐了去。這些人不僅是在作踐哪一個倒霉的個體，他們是在傷害整個社會，讓社會形成一種崇拜強者、責備弱者、你弱你活該的氛圍，一種不要臉、不講道理、佔了便宜還賣乖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氛圍。人類發展出文明，是為了搞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么？人性呢？人性呢？且不說人性何在，就是很多動物，都懂得互幫互助呢。

不是所有人都命好呵，娘胎里就被上天賦予了高智商、高精力、獨特天賦，或者托生在了好家庭、好的社會環境。那怎麼辦呢？如果生下來就不是讀書的材料，就沒有能力通過新時代科舉制爬上去過上體面生活，那怎麼辦呢？為了自己過得好，那就去個做藍領，做水管工，送外賣也能過上不錯的生活的地方。去一個人人都有可能、有條件、有資源為自己活的地方。去一個資本主義的剝削沒有那麼嚴重的地方，去一個有健全的福利體系、對每個人都友好、互幫互助的社會。

對了，我又回到老話題了：早日移民！不是早發財早移民，發財這事不可能。移民也不是非得要發財，別自己嚇自己。學個電焊、廚師、幼教，一樣是移民陽關道啊。不是早發早移，而就是早移，過幸福的、作為人而不是工具的、逃離苦役的生活。^_^

人生在世，大多數人都會都伴隨著困難被生下來、被撫養大；都會遭遇困難，撞來撞去，頭破血流，有可能撞上幾年、半輩子，也撞不出來。可是就算是沒本事的人、先天困難特別大的人，也需要一條活路。沒本事的人，也值得一條活路。只要是個人，就值得一條活路。這才是人類文明，這才是人性。

前頭我說，有人用殘次電子產品比方過我。當時我覺得好有道理啊，我怎麼這麼弱雞啊，我好絕望啊。現在我明白了，我就是我自己。人不是工具，不能用電子產品做比方。人是人自己，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希望年輕的，自我懷疑的，覺得絕望的人，能早早意識到這些，不要從工具的角度評價自己、貶斥自己、不接納自己。

不要讓一時的失敗打敗自己。

我們信仰且必須信仰的，是要用發展性的眼光看待自己。只要還活著，就有活出自己的希望。

我曾讀過一個故事，是這樣寫的：一個作家前半生寫了很多作品，但是他心中最想寫的作品一直沒有動手去寫。突然一天來了納粹，將他逮捕，將要槍斃。可是他的夢想作品還沒寫出來！那是他畢生的願望，標記他一生的成就，如果寫不出這部作品，人生就白活了！在將要行刑時，他向上帝祈禱：別的什麼我也不要，我只求你給我一年時間，讓我寫出這部作品，只要一年！上帝沒有在現實世界中回應，死刑還是照常執行。但在最後一秒，在劊子手開了槍而子彈飛來打中人體的一秒鐘的轉瞬之間，作家卻在自己腦海中經歷了足足一年的時間，寫出了畢生渴求的作品。沒有人看到。沒有人知道。但是他寫出了。他寫出了，就為自己的人生賦予了意義。

這部作品的撫慰意義很好。我們雖然不一定做得出俗世的成就，但是至少能擁有腦海中的世界。但是，這部作品也是個警示：努力寫吧，努力活吧！不知道無常什麼時候奪走我的生命，而未寫出的作品就永遠是未被孕育出的胎兒，未曾存在。

不要被社會限定，不要認命，不要被苦難打敗。不到蓋棺論定的時候，我就不會投降。對，我在說給我自己。

活下去，走下去，寫下去。加油，踉踉蹌蹌的大貓！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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