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物種日曆】大雪（12月7日~12月21日）雪松

作者：張敬莉&Kagekun

散落凋零

每到初冬，正是雪松的「松塔」紛紛解體，並且在樹下散落一地的時節。運氣好的時候，會撿到雪松的種子，那是帶有膜質薄翅的碩大種子，裡面的味道並不像真正的松子那樣美妙，而是辛辣刺激又粘稠的樹脂口感。

比種子數量更多的，則是那些淡棕褐色，輕飄飄，木質的「種鱗」。這些「種鱗」呈寬扇形，分為內外兩部分；外部寬大、較薄，在樹上的時候與種子的翅貼合；內部楔形、較厚，具有來自兩枚種子的種體的明顯壓痕。

同樣零落一地的，還有雪松像毛毛蟲一樣的「雄球花」。在多數地區的栽培狀態下，雪松的「雄球花」往往在秋季從低處的枝上長出，一開始像一個青色的細長的「小松塔」，也像一個微縮的玉米棒。之後，這些雄球花散出極大量的花粉，花粉像沙塵一樣飄滿在空氣中，彷彿淺黃色泥沙一樣堆積在人行道的水窪旁。最終，散盡花粉的雄球花在入冬時紛紛凋落。

名不符實

雪松的名字，常常令人誤以為它是一種很耐寒的松樹。但實際上，雪松的老家在喜馬拉雅山脈南坡溫暖的低處。高聳的喜馬拉雅山脈，截留了來自印度洋的水汽，才在南坡的一定海拔營造出了一段相對溫暖濕潤的環境，讓雪松能夠長成數十米高的筆直的大喬木。根據美國農業部（USDA）的數據，引入美國的雪松，過冬的氣溫要在-14.9 °C 以上，大致對應著我國長城以南大部分地區的冬季氣溫。

雪松確實能用常青的針葉，承載起黃河流域的冬雪。然而，同樣在是在北方，其他常青的針葉樹，從小興安嶺的紅松，到醫巫閭山的側柏，再到子午嶺的油松，也同樣都有著蒼翠傲雪的姿態。那麼，為什麼只有雪松偏偏叫雪松呢？一個較為可信的解釋是，雪松的枝梢頂端柔軟下垂，上面的針葉又蓬鬆輕盈，遠觀姿態就如同緩緩流墜的積雪。

而且，雪松其實並不屬於松樹。Lin等（2010）的研究表明，早在侏羅紀的時候，雪松的祖先就已經與松科大家族的其餘成員分離。雪松與真正的松樹的親緣關係，甚至還不如松樹與雲杉的關係近。不過，如果只是從遠處看整棵樹的輪廓，那麼確實是雪松與雲杉的株形更為相似。而那些生長在長白山區，有著與雪松相似的尖塔形樹冠，由於傲雪的姿態而經常被人們誤當作「雪松」的針葉樹，實際上也正是些紅皮雲杉、魚鱗雲杉之類。

其實，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雲杉與雪松的區別很明顯。雲杉類的成熟針葉是單個著生，從不成簇，一段小枝連同上面的針葉組成像試管刷一樣的形狀；而雪松的成熟針葉在短枝上每15到20枚簇生。而且，雲杉類的枝端也比較堅硬，不會有雪松那種紛披垂落的姿態。正是由於雪松那誤導人的名字，再加上與真正耐寒的雲杉類相仿的尖塔狀樹形，才導致了人們把不是很耐寒的雪松誤認作了耐寒樹種。

藝術作品裡的「聖誕樹」，往往也被畫成像雪松一樣尖塔狀的針葉樹木。但是，雪松幾乎不會出現在聖誕樹的名單中。當真正的雪松暢飲著藏南的水汽，長在阿特拉斯山脈的北非雪松Cedrus atlantica和長在西亞地區的黎巴嫩雪松Cedrus libani正沐浴著地中海的熾熱陽光。擁有聖誕樹這一風俗習慣的北歐居民，往往會就地取材，使用一些歐洲雲杉Picea abies和歐洲冷杉Abies alba之類的本地樹木，而不會特意去考慮來自遙遠東方的雪松。

性別難解

《中國植物志》對雪松Cedrus deodara的描述是「雌雄同株」。然而，在實際觀察中，很多人都會發現，有些雪鬆開出了很多雄球花，散出了大量的花粉，卻連一個「松塔」也沒有；另一些雪松則是舉著醒目的大「松塔」，卻看不到一個會飄花粉的雄球花。那麼，雪松到底是雌雄異株還是同株呢？Rajesh Sharma等（2016）對162株雪松進行了標記與觀察，解答了這一問題。

在這項長達4年的觀察中，大部分的雪松植株都被觀測到了至少一次「性轉」。其中，雌雄同株與雌株之間、雌雄同株與雄株之間的相互轉化都是常見的現象。雌株到雄株、雄株到雌株之間的「直接變性」也不止一例。不過，也有很多植株在4年內一直保持雌性不變，還有極少數會一直保持雄性。

與蘇鐵、銀杏、買麻藤這些類群的雌雄異株不同，大多數松科植物一直是以雌雄同株著稱。比如華北地區常見的油松，往往每一棵都既會結松塔，也會飄出「松花粉」。而雪松這種捉摸不定的性別，也許表明它還停留在從雌雄同株向雌雄異株演化的半路上。

冒名頂替

「這是一個發生在俄羅斯的真實故事。遙遠而寒冷的西伯利亞，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獨自一人住在雪松林的深處。」這樣的一段文字，出現在近年的新書《鳴響雪松》裡面。然而，並不耐寒的雪松，又如何能生長在西伯利亞？

原來，雪松在英語裡面的通稱是cedar，與之對應的俄語則是кедр。結果就是，很多共享這一通稱的其他樹木，都被人們與雪松混淆了。分布於西伯利亞地區的新疆五針松Pinus sibirica，有時會被稱作「西伯利亞雪松」（「Siberian cedar」和「Сибирский кедр」），實際上卻是真正的松樹的一種，有著與紅松籽相似的美味種子，而且遠比真正的雪松更加耐寒。如果《鳴響雪松》中的故事真的可信，那麼，書中樹木的真實身份，應當就是新疆五針松。

而被稱作「維吉尼亞雪松」的北美圓柏Juniperus virginiana，則是來自柏科的樹木，可以蒸餾出芳香的精油。而與真正的雪松關係最遠的，大概就是被英語稱作「澳洲紅雪松」（「Australian red cedar」）的紅椿Toona ciliata，實際上是香椿的近親，葉子也是闊葉而非針葉，只有木材的性質與雪松略微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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