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一邊想改變,一邊不斷回到過去 | 如何讓彼此的關係「重新開始」?

「每次春節回家,前三天還能和爸媽好好相處,一家人其樂融融。但好景不長,3天之後大家彷彿卸下了某種『偽裝』,家裡的一切又都故伎重演。我們雙方都互看不滿,恨不得假期趕緊結束。為了提前逃離,我還甚至改簽過機票。」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容易在關係里陷入『弱勢』,無論是在親密關係里,還是朋友甚至是同事之間,我總是付出更多的那一個。如若不這麼做,我就會擔心,對方有可能會離開我。儘管也總在努力說服自己,但我還是忍不住做那個爛好人。」

「我爸媽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他們其中一方出軌了。而我從小就認定,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儘管我小心翼翼地經營著,可到頭來,我的感情也還是陷入了同樣的局面里。」

「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他。」

……

在你的生命里,是否也體驗過類似的「重複」?過去的經歷,為什麼會在當下的生活里反覆上演?而我們又該如何停止這樣的重複呢?

我們會「不受控制」地重複過去

弗洛伊德最早是在一個2歲孩子的遊戲中發現,人們會不合常理地重複那些令自己痛苦的行為。

弗洛伊德觀察到,當一個孩子的媽媽離開的時候,孩子會開始扔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而當ta發現手邊沒有了玩具時,ta會感到非常的失落,於是又跌跌撞撞地去把玩具撿回來。可是過了一陣子之後,ta又會再次扔出自己心愛的玩具。如此往複多次,彷彿這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他由此產生了一個疑問,兒童遊戲向來是遵循「快樂原則」的,為什麼孩子會在遊戲中,讓自己為反覆「失去」玩具而感到失落——與「快樂」背道而馳呢?換句話說,這個孩子為什麼要重複一個讓自己痛苦的行為呢?在後來的諮詢與分析中,他發現,這個孩子的這種重複行為並非特例。

很多來訪者都會在夢裡或現實中不斷重複痛苦的經歷,或者會「在已有關係里持續重複舊有的不良互動方式」,或者「在新的關係中重複舊有的互動方式,在新的關係里製造出舊的處境」,又或者「反覆陷入與舊關係類似的新關係之中」,他把這種「重複」稱為「強迫性重複」(repetition compulsion)(as cited in, van der Kolk, 1989)。

並且,這種重複的本質是一種「強迫」,即,它的發生往往是不受個體意識所控制的,即使人們內心百般不願意,但現實卻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轍。

比如,一個人不想在長大之後,仍然被父母干涉自己的人生,或者Ta不想像小時候討好父母一樣去討好別人,但事與願違,這個人仍然受父母控制和管束,尤其在假期回家時,這種控制甚至變本加厲,或者Ta在成年後習慣在任何關係中都過度付出和討好等等,這些便可能是一種強迫性重複。

It』s never fair:

痛苦總是更容易重現

痛苦容易重現——那些曾經遭受不幸的人,往往更容易再次遇到不幸(re-victimization),這一點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反覆驗證。比如,那些在童年時期受到過虐待的人,也在成年之後更容易成為關係虐待的受害者,也更可能在後來發展出自虐的行為(Green, 1980)。Simpson與Porter(1981)的研究也發現,一些自我傷害的行為,如酗酒或物質成癮等,也與童年受虐經歷有顯著相關。

在我們與父母的關係中亦是如此——甜蜜的幸福時光往往短暫而不可追,而雙方之間的那些負面的相處方式卻仍能在分開後的相聚中反覆重演,比如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控制與順從,或苛責與反抗。這也是為什麼有些父母不僅能夠干涉孩子的擇校擇業擇偶,甚至還能插手孩子所組建的家庭的各項事務,甚至是孩子再下一代的生活。

人們為什麼會重複「痛苦」?

弗洛伊德(1914)指出,事實上,人們主觀上並不會想要回憶起那些令自己痛苦的過往,相反,他們無比想要忘記或壓抑這些記憶。

然而,為什麼人們又會在行動上不自覺地去重複過往呢?這可能有幾方面的原因。

1. 以對痛苦的重複,來逃避痛苦

弗洛伊德(1914)認為,人們在行為上無意識地重複,可以「替代」意識層面對痛苦的回憶(compulsion to repeat replaces the impulsion to remember),即當「行為」代替「意識」去重複某些痛苦的事情時,人們的內心便能不再感受或覺察到這種痛苦了。

換句話說,人們在行為上無意識地重複過去,有可能是為了逃避內心的痛苦。

這麼看來,在與父母的相處中,重複過去的負面的應對方式,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可能是有意義的。比如,當我們習以為常地對父母百依百順,我們便無需再回憶起童年時期,被父母忽視的自己是如何努力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存在,如何用討好的方式換來一點點關心(這些都被壓抑到了潛意識之中)。

2. 重複痛苦,可能是為了掌控

弗洛伊德認為,那個2歲孩子之所以會反覆讓自己體驗失去玩具的痛苦,是因為Ta試圖通過扔出玩具和拾回玩具,來模仿母親離開和回來的過程。而這個看似在重複「失去」的過程(失去母親-失去玩具),事實上是Ta試圖掌控「回來」的舉動——Ta希望藉由拾回玩具,感受到自己在失去東西之後,也能重獲東西的掌控感。

這便是人們願意重複痛苦的另一個可能的原因。

可以說,對不愉快經歷的重複,可能蘊含了一種想要回到事情最初狀態中的渴望,希望變被動為主動,掌控那些曾經的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改變最終的結果

就像有些人之所以會無意識地反覆陷入出軌的親密關係之中,就可能是因為Ta的父母曾因一方出軌而分開;當時年幼的自己,在家庭中感受過那種被背叛感與無能為力,那麼,Ta在潛意識中,就有可能希望成年之後的自己、有能力應對的自己,能夠重新經歷這樣的關係,去改變曾經的無力感,重獲控制感。

這種對掌控的渴求中,還可能包含了一種自責(van der Kolk, 1989)。就像上述例子中,這些反覆陷入出軌的關係的人,他們之所以想要重新掌控,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當年無能為力,自己對父母的分開是負有責任的。

而這種自責對負面經歷的重複也有著重要影響,一方面它驅使著人們去重複痛苦,彷彿是在通過自我懲罰來緩解負疚感;另一方面,習慣自責也會讓人們在新的關係中遇到問題時,更容易看到自己的問題而選擇留在關係中改變自己,而不是看到對方的問題而選擇離開一段不健康的關係,這給負面經歷的重複留出了更多可能性。

3. 重複,也可能是因為「過度警覺」

當成長環境過分的嚴苛、冷漠或是危險時,都有可能讓人變得過度警覺(hyperarousal),即他們會對一些負面信息過度敏感,做出過激的反應(van der Kolk, 1989)。因為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習得了通過保持高度警覺的方式,隨時準備「應戰」,來保護自己。

有時甚至環境中出現一點點異樣,他們也會將以往的行為方式立刻代入到自己的反應中。

比如,假期回家時,父母只不過稍加詢問近況,Ta就立刻覺得自己像小時候一樣被嚴加管教,便主動先以小時候的方式——迴避和冷漠——來回應當下父母的關心,於是,父母也便陷入過去模式中——追問得更加緊迫。這樣雙方便很快陷入了舊有的不良互動方式之中。

又比如,那些從小就被父母以嚴厲管教的孩子,在長大之後對他人的評價也變得過分敏感。每當別人稍有不同意見,他們就會認為對方在負面評判自己,於是便對他人冷眼相看,使得他們在與他人的關係中,陷入自己與父母關係里的類似處境。

這是人們過度評估了危險之後,率先採取了過去的行為模式(van der Kolk, 1989),以為自己是在對危險做出反應,殊不知在新的情境和關係中,正是這樣的「反應」,誘導了對方做出相應的行為,才重現了自己過去的遭遇。這麼看來,我們對痛苦的強迫性重複是負有責任的。

4. 痛苦被誤當成情感深刻的表現

我們曾提到過,很多人常常把自己在關係中所經歷的痛苦,錯誤理解為「這說明我們是彼此特別的人」。

尤其是,一些人在經歷過一些十分痛苦的關係之後,他們體會帶了更為激烈的情感,以及充滿戲劇張力的衝突、爭吵、憤怒的性以及動人的和解等,他們對於關係的期待和在關係中的情緒需要也會隨之發生改變。比如,在充滿衝突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可能對於親密關係的期待也會是更為「轟轟烈烈」的。

另外,一些影視作品對於虐戀的刻畫,也會加劇人們頭腦中「痛苦」與「深愛」的錯誤關聯。於是,反覆經歷痛苦,便被人們誤當做了一段關係刻骨銘心的證據。

儘管人們試圖從強迫性重複中獲得解脫、掌控,或是滿足這樣那樣的需要,但臨床經驗顯示,這樣的重複幾乎從來無法如願。強迫性重複,往往導致了更多的受難,這又被精神病學家van der Kolk(1989)稱為「創傷成癮」(addiction to trauma),它像其他成癮行為一樣,不僅會傷害我們自己,也會傷害到那些真正關心我們的人。

那麼,該如何停止這樣的重複呢?

首先,你需要回到重複行為的「源頭」。Van der Kolk(1989)認為,人們無意識地重複過去的負面行為模式,可能是由於人們對最初痛苦感受的否認和壓抑。如前文所說,通過行為的重複來逃避痛苦的感受。然而,這種被否認和壓抑的內心痛苦,即便表面上被重複的行為所替代,它們也並不會徹底消失。

正如Cermak與Brown所說,「沒有一種痛苦會像自己所迴避的痛苦那樣具有毀滅性,沒有一種受難會像自己所不曾覺察的受難那樣具有持久性」(as cited in, vander Kolk, 1989)。

van derKolk認為,想要停止強迫性重複的關鍵在於克服否認與壓抑。只有這樣,那些真正的原因才會回到意識層面,我們才會不僅僅只看到被重複的行為,而是看到自己究竟為何而重複。比如,我們總是陷入出軌的關係之中,或者總是與父母陷入負面的溝通模式之中,這些行為背後真正的原因,可能因人而異。

而我們需要找到自己的原因,才能真正找到解決的辦法,也才能在進入新的關係的時候,把此時此刻的關係與重複的行為區分開來意識到哪些無意識的反應可能來自於過去,而不是眼前的這個人。比如,我們對於伴侶的不信任,可能並不來自於對方當下的行為,而是我們自己過去的遭遇。而我們需要去意識到這一點。

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在意識層面上去主動控制自己的行為,去停止那些習慣性的、重複的、不針對現在的關係和眼前的這個人的行為。

而要讓人們從「過度警覺,在熟悉中尋找安全或是把痛苦當做深愛」的狀況中走出來,Van derKolk認為,這需要人們學會與別人建立一種健康的聯結,並從中獲得平靜(serenity)、安全,和對舊有關係和新關係的全新認識。

一些人幸運地遇到了這樣的人,在日常的生活中獲得了這樣的健康聯結,還有一些人則是從專業的諮詢關係,或是互助小組中獲得。

在專業的諮詢關係中,人們可以將在其中獲得的安全感作為自己向過去或外界探索的底線,並學會用在這段關係中的新的視角去看待既往的行為模式和關係。

而在互助小組中,小組本身的規則設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人們無意識地重複某些負面的應對方式,也可以獲得一種「我並非異類」的安全感和從他人的經驗中習得新的應對方式。並且,互助小組的存在,與組員聯結的存在,本身就能給人以力量。

比起年幼的自己,我們的確變得更有力量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去重複體驗過去來證明自己的成長和強大,而是應該意識到自己對此時此刻的人生所負有的責任,主動選擇放棄那些讓自己「上癮」的行為,勇敢地去用全新的視角看待過去的關係,建立新的與他人的聯結。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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