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我的三次打胎的情感經歷

爸媽在我初中那會兒就離婚了,他們兩個都有了外遇,離婚事項倒是很簡單,簽字就行,沒有財產糾紛,兩人都巴不得脫手這件事;而一提到我,我爸就說:「從小都是你媽在帶你,你跟著她會好一些。」

我媽則說:「你爸掙的錢多,你跟著他,生活上不用愁。」

我誰也沒跟,上學期間就住學校,到放假了就去外面租房子住;爺爺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奶奶比爺爺小十歲,後來也改嫁到外地了,我和奶奶很多年沒有再聯繫過。

在爸媽沒有離婚的時候,我經常盼著他兩分開,因為我實在忍受不了每日都生活在那種爭吵的環境下;而在他們真的離婚而不要我後,我卻感到無與倫比的委屈。

初中這幾年,靠著爸媽給的一點錢來維持生活;同學們去娛樂,我則拒絕,有一種沒有尊嚴的感覺在我內心滋生。他們都是完整的家庭,他們的爸爸媽媽都很疼愛他們,我似乎就是特立獨行的一個人,在大家眼裡,我是如此的孤僻,如此的不合群。

初中畢業後,我成功進入了重點高中,但我卻沒有錢去交學費;我將情況告訴了媽媽。

「小余啊,媽媽現在懷孕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不好幫你啊,希望你能體諒體諒媽媽的難處,對了,你問你爸爸吧,他那邊應該沒問題。」

然後,我給爸爸打電話。

「我這工資都每個月如數交給她,哪裡來的錢?」

「你可以問她要啊,就說你有事要用。」我說。

「哪有那麼容易的,她那個人很摳的...」話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另一個尖銳的聲音:「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讓你把工資交給我是對你好,你是不是不讓我管你了?好,不讓,你就直說,咱兩一拍兩散。」

「沒沒沒,哪有這回事。」

我沒再聽下去,掛了電話,找了個角落蹲下來。抱著膝蓋,手裡緊握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寫的是一些聯繫人的電話。

最終我給表舅打了過去,雖然是我表舅,但從小我就一直喊他舅舅。

「這樣吧,小余,你到我家來拿吧。」

我欣喜若狂,眼淚在眼中不停的打轉。本不想給舅舅打電話尋求幫助,因為從小我媽就告訴我不要太過於接近舅舅,當時我不明所以,問媽媽為什麼,我媽說:「他不是人。」

隨著年齡的增大,我明白我媽為什麼當年會說我舅舅不是人。一些畫面也在我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

不記得那時候我是幾歲,我看到舅舅將我媽按到在床上,並且撕開了她的衣服和褲子。

我跑進去打他,被他一個巴掌甩開,然後後腦勺撞在了牆上,昏了過去。這是我媽後來跟我講的,至今我爸還不知道這件事。

我本想找個同學一同和我去舅舅家拿錢,但卻發現我身邊並沒有這樣的人,他們似乎都很忙碌,忙著約會,忙著玩耍,就是不忙著學習,學習對於他們來講更像是可有可無。

重點高中對於我而言是很重要的,我唯有通過努力學習在今後取得更高的成就才能改變命運。

我敲了敲鐵門,舅媽冷眼看著我說:「你怎麼來了?」

「是舅舅讓我來的。」

「這個死東西。」伴隨著謾罵,她還是將鐵門打開。

我悻悻的走進屋子。

舅舅在客廳看電視,窗帘拉下來,整個客廳被昏暗蒙上;舅舅看到我,立馬露出大齙牙:「喲,小余來啦,還沒吃飯吧,那個誰,你給小餘下碗麵條去。」

他對著大門的舅媽叫道。

舅媽滿含怨憤的看向我,不情不願的走進了廚房。

「你看看你,外面下雨了怎麼也不撐把傘呢?」舅舅伸手要捋我的頭髮,我往後縮了縮身子。

他哈哈笑了笑,說:「沒事沒事,去洗個熱水澡吧,可別感冒了,你要是生病了,今晚可不能回去了。」

雖然是毛毛細雨,但一路走過來,衣服也被打濕了不少,黏黏的,很不舒服。

於是我走進浴室,在要關門的時候,發現浴室的門沒有鎖。在手把處是一個大大的圓洞,通過這個洞,浴室里的一切盡覽無疑。

我找了個凳子,抵在門後,然後找了個毛巾將手把處的圓洞塞住。

我腿掉濕噠噠的衣褲,鏡子前的我,已然發育成熟,高挺的雙乳,纖細的腰肢,這是很多女生都羨慕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沒有一點雜質,但我的五官卻比較普通,這讓我對那句「一白遮千丑」的話有所懷疑,因為從來沒有過被被人喜歡過。

不一會兒,暖暖的熱水從噴頭上密密麻麻的小孔里冒出來,伴隨著熱氣,升騰在房間里,沒多久,連鏡子上也凝聚了一層水珠。

我時不時往後看那個被毛巾塞住的洞,是不是會被什麼東西桶開?但幸好沒有。

我將衣服攤在手裡,舉起來,儘可能的舉高,在頭頂的強烈的高光之下希望能儘快的將它們烘乾。

不知在什麼時候,門把手初的毛巾掉了,洞口出現了一隻眼睛,我嚇的魂飛魄散,連忙蹲下並用手上的衣服遮住上體。

再看去,那隻眼睛已經消失了。

穿好衣服,我走到客廳,桌子上放了一碗麵條,熱氣在昏暗的空間里向上升騰;我的確餓了。

「吃吧,小賤貨。」舅媽冷冷的說。

「去你媽的, 你怎麼說話呢?」舅舅給了舅媽一個耳光:「滾一邊去。」然後對我露出大齙牙,說:「小余,趁熱吃吧,吃完了,我們來談談正事。」

我抵不住飢餓帶來的痛苦,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舅舅讓我跟他去他的卧室拿錢,我看到他邪邪的嘴角,又聯想到我媽告訴我的話還有一些不堪的畫面。

趁著舅舅進屋的拿錢的空擋,我奪門而出。

身後遠遠地傳來舅舅的聲音:「小賤人。」

我將情況跟我媽講了,電話里聽不出她的情緒,淡淡的,沒有那種女兒差點被玷污的憤怒。

「小余,要不你趁著假期自己出去賺點錢,女孩子嘛,很好賺錢的。」

我突然明白我媽的意思,言下之意,她讓我去賣。

我掛了電話,冷冷的笑著,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給她打電話,她就算死了我也不會。

我絕不可能去賣自己。

幸好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餐館做了服務員。

因此,我也認識了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他叫諾。

長相併不是很出眾,皮膚有些黑,手掌很大,手指關節很突出,掌心有厚厚的死繭。

我問他是不是經常干粗活,他說是的,以前在鄉下經常干農活,還在工地上干過。

他對我很好,給我買穿的和用的,經常請我吃飯。

很大方也很體貼,總是會在冷空氣侵襲城市的前一天提醒我加衣服。

我從來沒有過被人這麼關心過,心裡很感激他。

那天晚上,下班後諾叫我去吃夜宵,吃了夜宵,他對我表白,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吻上了我。

那天晚上,我們發生了關係,我的第一次就這麼給了他。

沒有值不值得,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在之後的一個月里,我們相處的很融洽。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在大街上攬著另一個女生的腰。

我上前攔住他,併當著路人給了他一個耳光,問他這個女人是誰。

他瞪著銅鈴般的眼看著我,咬牙切齒的說:「咱兩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然後扭頭就走,我蹲下來,在大街上埋頭哭泣,沒有一個人來安慰我。

我突然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冰冷,讓我不寒而慄。

身後是汽車煩躁的鳴笛聲,還有司機的叫囂聲:「他媽的,找死嗎?」

我拿著幾百元的工資以及諾給我卡里打過來的一千多塊錢,回到了出租屋,沒有再去餐館,沒有再去找諾,一切都是雙方自願的;他提供了我很多物質,我提供了我的身體。正如同我媽說的去賣,是一個道理。

後來我發現,我懷孕了。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一人到醫院去做人流。

護士問我家屬呢,我笑著說,他們忙,沒時間來。

護士嘴裡嘟囔著:「現在什麼人都有,連自己女朋友打胎都不來照顧,也是夠狠的,小姑娘年紀輕輕可要看準人啊。」

我說了句謝謝,拿著單子坐在了走廊的凳子上,等待著死神來奪走我肚子里孩子的生命。

眼角瞥見幾個護士站的幾個護士朝我這裡指指點點,似乎是在議論我。

我聚精會神得側耳傾聽。

「看她年紀應該還是個學生。」

「肯定是啊,這還用說嗎,你傻不傻。」

「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這麼小就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真是瞎搞。」

每一個字就像是一把重鎚,錘擊著我的心臟。

路過的幾個人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將頭低下假裝看手裡的單子。

打胎過後,我休息了十多天,哪兒也沒去,就在出租屋裡,餓了就自己起來做飯;沒人照顧,沒人訴說,唯獨和黑暗以及冰冷的牆壁偶爾說上幾句心裡話。

高中我沒有去念,也許是心灰意冷,也許是沒錢,也許是對人世的冰冷的畏懼,也對今後的路充滿迷茫。

念完高中我又能怎樣?是否有錢去念完?大學呢?

我發覺我正在逐漸的頹廢起來。

這個城市再也不會有我的痕迹。收拾必要物品,背著一個行李包就這樣離開了。

這個城市的煙花看不見了,鞭炮聲聽不見了,孩子的歡笑聽不見了,長輩們醉酒吆喝聲聽不見了,一切都將埋葬在黑暗中。

後來我到了南京,被人騙去做小姐,威脅、恐嚇,不做就得挨打,我才多大?我怕,所以,我只能去坐台、出台。賺的錢他們拿走大半,偶爾遇到慷慨點的會給的多一些,自己也就拿的多一些。

以前的我是活在象牙塔里,不明白社會上的人心險惡,而今深入泥潭,無法自拔;我開始墮落,開始不去掙扎不去反抗,就這樣活下去,有吃有穿有住還有男人,有什麼不好?

我時常在想,我可能被她們給洗腦了,我的思想和性格在發生著變化,我不再是曾經那個優柔寡斷且膽小的女生,我變得開放起來,但我骨子裡依然有那麼一份保守性格存在。

遇到志明的那天,外面正下著大雪。

志明在我身上不停的動著身體,我別過臉去,透過被緊閉的窗戶,望向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那些房屋上、樹枝上積了厚厚的雪層,上面沒有鳥雀。

我想到了過往,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這時候,隨著一聲野獸般的沉悶聲,志明將慾望宣洩在了我的體內。

「你怎麼了?弄疼了?」他趴在我身上,用手指替我抹掉淚水,問。

「嗯,有點。」我攬著他的脖子,笑著說:「要不,你養我吧。」

他瞪大了眼看著我,像是看一個怪物,我笑了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沒再提,抽了些紙巾,當著他的面擦拭我的身體。

「你干這行多久了?」他為自己點了一支煙。

「沒多久,半年多吧。」

「怎麼想起做這個,年紀輕輕的...」她看了我一眼,意識到後面的話可能會傷害到我,也就沒再說下去。

「我不幹這個,你還玩什麼?玩自己的左右手嗎?呵呵」我嬌笑道。

「你這人,真是...算了,不說了。」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正要遞給我時,又縮了回去,然後又在裡面抽了兩張:「拿著吧。」

我手裡拿著他給的小費,看著他穿好衣服,看著他的背影,我深深的渴望這個男人能將我帶走。

等他走後,我光著身子到浴室沖洗自己的身體,我用毛巾不停的擦,不停的擦,想擦掉身上沾滿那些男人的氣味和液體,它們讓我嘔吐,讓我感到罪惡。

之後的日子,只要志明來,就指明點我,而每次翻雲覆雨過後,他都會將他的慾望射進我的體內。

我不怕懷孕,因為我每次都會吃藥,儘管知道這樣會對身體有壞處,但總好過花錢去打胎的強。

有一次,他靠在床頭,抽著煙,說:「要不,跟我走吧。」

我愣了片刻,笑道:「怎麼?你不嫌我臟嗎?」

他看了看我,將煙霧吐在我臉上,我捂著嘴,忍不住咳嗽。

「每個人都有那麼些污點,何必在乎?」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想,他是不是也經歷過什麼?

我開始對他有些好奇,想要了解他。

志明給了一筆錢給巧姐,並說:「這人以後就跟著我了,把她的證件還給她。」

那一刻,心中的感動前所未有,有一股想要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他的想法。

從那以後,我徹底自由,我很感激他,他的所有要求我幾乎都會答應。

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愛,他的姿勢和花樣越來越多,而我則開始厭煩,不過我並未表現出來。他是我的恩人,我應該感謝他。

我不再吃藥,我讓他帶套,他不樂意。順理成章的,我懷孕了。

「打掉吧。」他坐在床沿上,背對著我。

「好啊。」我忍住難過,努力讓自己笑出來。

這是我第二次打胎,並沒有第一次那樣害怕,反倒覺得很輕鬆,如同一個小感冒去醫院拿點葯一樣。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對志明沒有愛,只有感激,我也不可能愛上一個經常出去找女人的男人,當然,他也不可能愛上一個小姐,他養我,不過是為了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用再花錢找小姐罷了。

和他在一起一年,一年的時間裡,我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一年時間下來,我沒覺得虧欠他什麼,他想要我的身體,我想要他的物質,就這麼簡單,公平交易,誰都沒覺得虧欠誰。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開始不怎麼碰我了,會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對我發脾氣,如果我和他爭吵,他就會動手打我。

有一次我給他倒水喝,不小心將水灑了一點在他的電腦上,他立馬站起來,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們開始爭吵。

他開始動手打我,用腳踢我肚子,抓著我的頭髮在牆上碰。我只覺得頭上傳來劇痛,耳邊是「砰砰砰」以及他嘴裡謾罵和羞辱我的聲音。

「你不過是個婊子,你有什麼資格還嘴,真以為我把你當塊寶?」

「要不是老子當初把你買過來,你現在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糟蹋,賤人,婊子。」

我心裡冷笑:你的想法我還不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反手推開他,抄起電腦旁邊的煙灰缸向他砸過去,他的額頭有血滲出來。

他徹底憤怒了,將我按到在床上,一隻手抓住我兩隻手腕,另一隻手不停的在我臉上打,我只感覺半邊臉已經麻木。

然後他開始脫我的褲子,我奮力抵抗,但似乎並沒有效果。最終他還是進入了我的身體。

這一次,感覺像被撕裂了一樣,劇烈的疼痛隨著他的動作,跌宕起伏。

我索性不再掙扎,一邊流著淚,一邊望著漆黑的空間,眼前是被黑暗淹沒的天花板,潔白的天花板此刻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第二天一早,我趁志明出去,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這個我住了一年多的屋子。

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裡,我想找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好好生活下去。

但生活從來都沒有那麼容易和順利。

在一家工廠上了一個多月的班,我發現我懷孕了。

我知道是志明的,但我不想生下來,我痛恨他。發了工資,我在一個關係挺好的同事的陪伴下去醫院做了人流。

這是我第三次打胎。

大半年過去,一切都很順利。黃昏,我坐在工廠門口的階梯上,望著天邊那一抹晚霞,她今天的生命正在慢慢消失,但第二天又會死灰復燃,永無止境的循環下去。

而我的人生,沒有永恆,我終將死去,逃不過的宿命,其實也沒什麼好悲傷的。

沒愛過,沒真正的享受過生活,一直都是在陰影中度過。整日都在提心弔膽的想,會不會跳出幾個大漢把我抓回去,賣掉?

我噗嗤笑了,自己都被自己逗樂了。

「笑什麼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是我們車間的機修工劉師傅。叫他師傅是因為大家都這麼叫,他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歲左右。

「劉師傅好。」我咧嘴笑著打招呼。

「嗨,師傅師傅的叫著多不好聽,我聽著也怪彆扭的,你就叫我權哥好了。」他厚厚的嘴唇里夾著一支煙,在說話的時候,煙也會隨著他嘴唇的跳動而跳動。

「好的,權哥。」

我對他還是有些畏懼的,在我們廠里,機修工的職位要比操作工高很多,有幾個機修工很高傲,常常擺著一副不情願的面色去給人修理機器,還非要讓人去叫四五次他們才會去修。

權哥為人很親切,很多時候,我叫他幫我修理下車台,他叼著煙,二話沒說就跟我過去了。

我知道他對我有想法。

他坐在我旁邊,也不看我,和我一樣,看著遠方的天空,嘆了口氣說:「人吶,活的真是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但還能怎麼辦呢?難倒去死嗎?哈哈。」

「倒是想死,但是不敢啊,哈哈。」

我們打趣的說著,他突然盯住我說:「小余,我喜歡你,我想娶你。」

娶我。

這兩個字從來沒人跟我講過,而且這麼真誠。

心裡不免有些想法,也想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過著安穩踏實的生活,我不怕苦,只怕奔波。

我沒有答應權哥,之前的路,我傷的太深,對男人建立了一種警戒的信號。

在後來的相處中,他時常找我聊天,給我買東西,帶我去吃好吃的,車間里很多人都撮合我兩在一起。

我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我的思維比較簡單:大家覺得好的,那肯定是好的。

就這樣,我和權哥在一起了。

我們搬出了廠里的宿舍,他在外面租了個房,離廠子不遠,騎單車也就二十多分鐘就能到。

我們一起上下班,在同事跟前秀恩愛,他帶我去看最新出的電影,我感動的時候他會伸出手臂,攔住我的肩膀,大手微微用力,並說:「別哭,我在呢。」

和權哥確定關係後,我說出了自己的情況,但沒有對他說我做過小姐,打過三次胎。我想,有些東西還是埋在心裡最好,一旦說出來,傷害的不僅僅是對方,還是自己。

權哥也跟我講了他的情況,他從小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沒有親人,很少有朋友。五年前來到這裡,便一直在這個廠子里干,起初是干操作工,因為比較愛搗騰,對於機修這一塊,不學自會。

老闆見他能力不錯,就讓他做機修,就這樣,一干就是五年。

中間還有很多他的事情,他說他大多數的時間是在流浪,他去了很多城市,他當過乞丐,要過飯,騙過別人的錢,去搶過東西,做過保安,看過廠子等,很多很多事情。

「那你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嗎?」我好奇他沒有提到戀愛的經歷,於是問他。

他嘴角勉強的牽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把玩著手指上的煙:「有,是個妓女。」

我心裡咯噔一下,緊張了起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他繼續說:「而且我還特犯賤的想要她做我老婆。」

「正當我要對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消失了,帶著我贊了兩年的積蓄,跑了,我找到她的朋友,才知道,她是個妓女。」他深深的吸了口煙,眼神落寞的望著遠處。

我挽著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以後我來照顧你。」

「就你?」他輕蔑的看著我說。

「怎麼?」

「你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怎麼照顧我?買菜都能忘記帶錢的人...還是我來照顧你吧,小丫頭。」他的手在我的頭上摩擦著。

幸福可能就是這種感覺,會讓你忘掉曾經經歷的所有疼痛和悲傷。

我有種感覺,權哥就是我值得託付終生的男人。

12.25號,我們結婚了,在同事們和領導們的祝福下,我們真正意義上組成了自己的家庭。

新婚那天,權哥壓在我的身上,高挺的鼻尖觸碰著我的鼻尖,對我說:「你一定不是人間的。」

「難倒我是地獄的嗎?」

「不。」

「那我是天堂的?」

「不。」

「那我是哪裡的?」

「你是我心裡的。」

就這樣,我們甜蜜幸福的生活了兩年。

有一天權哥趴在我的身上,說:「親愛的,我想要。」,我笑著說,我來列假了。

我看得出他有些煩躁,他翻身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的雙眼,一動不動。

我也沒出聲,兩年時間,他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但兩年了,我都沒懷上,我知道是自己的問題,正如醫生告訴我:「你如果再做人流可能會影響生育能力。」

我心中愧疚,無法給他想要的,將頭靠在他的胸口,空氣很安靜,我們各有所思。

「要不,你去檢查一下吧。」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我不確定權哥會不會因為我的不孕而離開我,但我找不出什麼理由不去檢查。

「嗯,等哪天有空了就去。」

他突然轉移話題:「我不想再做機修了。」

「不做機修你做什麼?你要辭掉現在的工作嗎?」

「嗯,有個以前的朋友叫我去看場子,按天結,一天三百。」

「三百!這麼多。」

「對啊,所以,我打算辭掉機修,一個月那麼點工資,實在沒動力做再做下去,再說了,你看看你,連個像樣的化妝品都沒有。」

我心中欣喜他為我考慮。

「你那朋友可靠嗎?」

「當然,以前可是過命的交情。」

「行吧,我支持你。」

辭掉工作後,他每天深夜去給別人看場子,到凌晨才回來。

可能因為賺錢多,有幹勁兒,忘掉了之前讓我去檢查的事情。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既然他沒有再過問,我也就沒去醫院檢查。

我害怕知道結果,其實不用想我也知道結果,肯定是不孕的。之前吃了那麼多避孕藥,打了幾次胎,能懷上才怪了。

權哥每天帶回來的錢越來越多,從三百,到四百,到現在的六百;沒人想過貧窮的生活,我也不例外,雖然權哥拿回來的錢越來越多,但我的心理始終有些不安。

這些不安,終於在某一天成為了現實。

他被道上的人抓了。

他看場子的那個老闆得罪了黑道上的人,那天晚上那些人去抄了老闆的場子,把那些看場子的人全部都抓了起來。

我見到權哥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滿身是血的被綁在一個木樁上。

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嘴裡一直叫著「權哥,權哥」。

我想過去看看他的情況,卻被人拉住。

「這人打傷了我手下的人,拿十萬來,我放他走。」我看向說話的人,他坐在椅子上,穿著黑色的風衣,長得尖嘴猴腮。

「十萬,你怎麼不要了我的命,我哪裡去找十萬。」我對他吼道。

「呵呵,沒有?還有一個法子。」

我一聽到事情還有轉機,便問:「什麼法子。」

「陪我這幾個兄弟睡一覺就行。」

我環視周圍,看了看,七八個人露出邪淫的笑容。我聽到權哥在說話,聲音很低很低:「不...要。」

剛說完,就有人上去對他拳打腳踢,我流著淚,叫道:「別打了,住手。」

「同意了?」

權哥艱難的抬起頭,滿臉鮮血的看著我,他的眼神告訴我:不要答應。他已經再無力氣說出一個字。

看到他這模樣,我心中更加愧疚,他是為了我們更好的生活才會去看場子,我有什麼不能犧牲的?

我沖那人點了點頭,同時,也看到了權哥眼中的絕望,他的頭無力的垂了下去。

事後,我忍住下體的疼痛,背著渾身是血的權哥,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醫院。

在車裡,他用微弱的聲音跟我講:「你…不應該...的」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食指輕輕抵在他的嘴上:「馬上到醫院了,別說話了,好嗎?」我把他抱在懷裡,忍住哭出聲來的衝動。

一路上,他真的沒有再說話。

我看著他被醫護人員推到了搶救室,心如刀割也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不光是痛,更多得是愧疚。

當醫生告訴我權哥流血過多,沒能挺過來的時候,我腦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像個瘋婆子似的,在走廊里大叫權哥的名字,一邊叫,一邊哭。

醫生帶我到了停屍房,那裡有權哥的屍體。

我抱著他冰冷的屍體,像個滿含怨恨的女鬼,哀嚎了整整一個晚上。

我將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在陵園選了一塊地。有鳥兒停在墓碑上,嘰嘰喳喳的叫著,我對鳥兒說:「權哥,是你嗎?你要對我說什麼?」

鳥兒又嘰嘰喳喳的叫了一邊就飛走了。

我笑著說:「權哥,我知道了,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的。」

後來,我發現我竟然沒有來例假,我慌張的跑到醫院去做檢查。

「你懷孕了。」

「什麼?不可能,我不孕的,怎麼會懷孕?」我不敢相信,瞪大了眼,問醫生。

「自己看去。」醫生煩躁的將檢驗單丟給我。

我拿到檢驗單,看到結果後,我突然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笑老天爺太會捉弄人。

「這他媽是誰的種。」我大叫道。

「幹嘛呢,那麼大聲,這裡是醫院。」剛剛那個醫生對我嚷了句。

我不確定這是誰的孩子,但也可能是權哥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經過深思熟慮後,我打算生下他,我心中認定,他就是我和權哥的孩子。

當我冷靜下來,我其實是知道的,這不是權哥的孩子,但如果人不自己騙自己,又靠什麼去支撐已經崩潰的精神世界?

孩子快要出生,我需要人照顧。

我聯繫到了我媽,雖然我很不願意再去聯繫她,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還沒開口,電話那邊就傳來幾乎是祈求的聲音:「別再問我要錢了,我真的是沒錢給你。」

「媽,我懷孕了,你要做外婆了。」眼淚不禁的掉下來,很久都沒有這樣叫過我媽了,太多的情緒衝擊著我的內心。

「你是想我給你帶孩子是吧,我自己的孩子都帶不過來,哪有功夫帶你的孩子。」

我突然想起,我媽和她現在的那個男人也有自己的孩子,我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如果說我的一生最讓我懷念的事情是什麼,那一定是和權哥在一起的所有日子。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歲月沒有安好,權哥不曾走遠,他一直在我身邊,時常還會和我打情罵俏,給我講笑話,我被他逗的咯咯直笑;他翻身趴在我身上,我驚訝的看著我高高的肚子說:「當心點孩子。」

他恍然大悟,弓著背,高挺的鼻子觸碰到我的鼻子,說:「你一定不是人間的。」

「難倒我是地獄的嗎?」

「不。」

「那我是天堂的?」

「不。」

「那我是哪裡的?」

「你是我心裡的。」

「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說你是真的嗎?」

「我一直都是真的。」

我滿足的笑了,伴隨著眼角的眼淚,我伸出雙手到冰冷的空氣中,將權哥擁入懷裡。

文丨酒醒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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