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吃河鮮,我堅定地做一個蘇州人
作為北漂,我因為一條魚差點「逃離」了北京。
我媽不止一次叫我回蘇州。
6月份我倆打電話,她又談起了這事。我操起了我的標準答案「北京生活豐富、工作機會多、現在國家階級固化,一線城市是突破口,你們應該支持我。」她聽完感覺自討沒趣,就開始跟我扯起了家常,話題轉向了吃:「最近的青蝦諾,好吃得不得了。下點豬油醬油蒸一碗,那個蝦籽多得呀,都有點罪過了。這個你們北京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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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隨口兩句,我就回到了家裡——青瓷大碗,一把青蔥,深色醬油水裡滿是橘紅的小蝦。咬開來,先吸結實的蝦腦,再用舌頭捲起腹部香濃蝦籽,最後咬開第一節蝦皮旋轉撥出一個完整的蝦仁,一口吃下,讓牙齒與蝦仁纏綿,重複此活動幾十次,是連綿不絕的小高潮。這麼鮮甜的味道,出了江南,還真吃不到了。
好吧老媽,你贏了,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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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吃河鮮,是成系統吃的,是分部位吃的,是按時令吃的。蘇州甚至有一首《十二月魚諺》,直接給了大家一張吃魚時間表:「正月塘鱧魚、二月鱖魚、三月甲魚、四月鰣魚、五月白魚、六月鯿魚、七月鰻魚、八月?魚、九月鯽魚、十月草魚、十一月鰱魚、十二月青魚。」這張傳承百年的表格至今仍然適用,而幾乎每一個蘇州人都帶著維護它的使命感。
正月塘鱧肉頭細
春天萬物復甦,河鮮最為豐富,一條條魚抖擻著冬天囤積的脂肪,從河裡探頭探腦。
最早應季的是塘鱧魚,菜花剛開的時候吃,我們叫它「菜花塘鱧魚」。十多公分大小,帶一對翅膀一樣的胸鰭,江南人家都喜歡買來做塘鱧魚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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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魚汆水,魚湯拿來燉蛋,半熟時放魚進去,一同出鍋,巴掌大的魚墊著乳黃色的蛋羹。?一勺蛋夾上魚一口放到嘴裡,細嫩、新鮮、鮮美三重,吃得我感謝春天感謝太湖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不只是燉蛋,還可以拿來燉豆腐、紅燒……奢侈的燒法是糟熘塘片,一條塘鱧魚只能片下兩塊肉,配上太倉的陳年糟油,口感充滿生命力。
這魚有多鮮呢?西晉名士張翰是我老鄉,官當到了大司馬、東曹掾,但因為太思念家鄉的蒓菜和鱸魚,竟然直接辭官了。其中的鱸魚叫四鰓鱸,已經幾乎絕種,唯一的近親就是塘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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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塘鱧魚的最高禮遇是搭配一杯軒尼詩百樂廷,酒體帶有馥郁的花果香氣,與味覺的結合盡在一個「鮮」字,遇到氨基酸含量高的食材如醬油、海鮮、河鮮,花香愈加明顯,可謂鮮上加鮮。如果古人知道有此等美搭,怕是想穿越來現代生活了。
陽春三月吃甲魚
和塘鱧魚一樣,甲魚也是菜花開得漫山遍野時候吃。這時候的甲魚,新鮮肥嫩,體內還有蛋,蘇州人叫它「菜花甲魚」。只加姜和酒,大火猛催,燒出來的甲魚原汁原味,咬開來是一整個春天。甲魚還有一種做法是殺刀入肉,切成十來塊,下冰糖紅燒,甲魚的裙邊裹著濃厚的醬汁,把嘴巴都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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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鱖魚肥
過了清明,塘鱧魚骨頭變硬,就不那麼好吃了,初夏蚊子飛舞,甲魚老而柴,蘇州人稱作「蚊子甲魚」。
這時候還應季的是鱖魚。每年桃花汛期間,鱖魚最肥美。
大家都知道蘇州名菜「松鼠鱖魚」,但清明前後蘇州人是捨不得拿來炸的,而是塞上火腿筍片香菇入鍋蒸,這時候要端起碗守在鍋前,十分鐘一到趁燙夾上一大塊,火腿香味滲進魚肉,那味道,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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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吃螃蟹夏吃蝦
立夏到了,開始吃蝦,一直可以吃到小暑左右。這時候的蝦,腦籽肉三位一體,讓我饞得連北京都不想呆了。
蘇州麵館的「三蝦面」上市,一碗至少88塊,簡直就是面中「勞斯萊斯」。三蝦就是蝦籽蝦腦蝦仁,我的吃法是一勺湯、麵條減量為二兩、倒入三蝦、幾滴醋,嘩啦啦一拌,再嘩啦啦吃下去,一口不停,誰打斷我我跟誰急。這種吃法,拌得開,每口都有三蝦,最過癮。
後來我就直接去蘇州老字號「新聚豐」點清風三蝦,188一盤,量是三蝦面澆頭的4、5倍,吃得嘴巴上都是,之前說的中國人吃蝦要細細品全部被我拋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眼裡只有蝦!蝦!蝦!
小暑黃鱔賽人蔘
到了小暑吃什麼?黃鱔夏出冬蟄,小暑時節最為肥美。
麵館反應最快,開始做起一碗碗鱔糊面。筆桿粗細的黃鱔、現劃、現炒,配上大量蒜泥和胡椒粉,附贈一份薑絲,同樣是一勺湯,二兩面,吃起來虎虎生風。
到飯店裡還可以點到升級版——響油鱔糊,將鱔糊端上桌面之後澆上一壺沸油,「滋啦滋啦」聲不絕於耳,香氣承噴射狀衝到鼻頭沁入腦中,香甜軟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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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起,蟹腳癢
秋風起,啥都別說了,大閘蟹的濃香已經飄到我面前了。
江南人家講究「九月團臍十月尖」,農曆九月雌蟹裝滿蟹黃,十月雄蟹一肚子蟹膏,摘下蟹臍,掀開甲殼,一掰為二,趁熱大口吸食蟹黃,豐腴飽滿之後有輝煌的交響樂奏起,我第一次感覺到文字是有顏色的,大閘蟹是一團厚實的明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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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天,我都會挑上那麼一個晚上,沐浴脫衣,打開空調,光著膀子,煮上那麼十來只螃蟹,雌雄各半,再準備好一杯乾邑。
黃酒雖是吃蟹的固定搭配,但是軒尼詩V.S.O.P的加入,會帶你重新發現美味的新境界。蟹肉的清甜隨干邑流淌,嘴裡輕呼便是一口帶著花果香的「鮮」氣;吸吮濃郁的蟹膏,脂香愈發醇厚,隨酒滿溢,酒體亦更顯細膩,相輔相成將味道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再配一碗白米飯清口,大吃特吃,吸蟹黃,挑蟹肉,嘬蟹腿,不放過一滴糧食,其狀況之慘烈,嚇得我媽直接捂住了我爸的眼睛,「別學你兒子!像他這麼吃你會得中風!」
青花尾巴鰱魚頭
入冬了,江南濕冷,涼氣鑽遍每一個角落,這時候要吃點肉頭厚實的暖暖身子。
蘇州人的講究是「青魚尾巴鰱魚頭」。鰱魚則頭大身子小,干煎一下,燒出來的湯奶白奶白的,加點魚丸豆腐鰱魚餛飩,喝起來像是把湯往嘴巴里趕,「快點快點,我要去喝下一碗了。」
青魚個大,肉質堅實,冬肥夏瘦,全身都是寶,特別是尾巴,每天划水推動龐大的身軀,肉感特別好,最適合做「紅燒划水」,蘇州話叫「紅燒豁水」,端上來外表脆亮、內心白皙如霜,用筷子連皮帶肉蘸著湯吃,又肥又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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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吃食,一到冬天,爺爺輩和父親輩也都有用酒暖身的習慣。等一大家子團聚的時候,老爸會拿出私藏的軒尼詩X.O,搭配富含油脂的肉類實在最好不過。與肉質緊實,包裹醬油的青魚肉在口腔中碰撞後,回味甘辛悠長。一想到那個味道,感覺冬天也不難熬了。
其實江南的河鮮遠不止我提到的這些,長江三鮮、太湖三白,河鰻?魚鯽魚草魚還排著隊等我介紹呢。如果你穿越到春秋時期,推薦大家試試當時最流行的料理河鮮手法——魚膾。魚膾就是生魚片,將魚切成薄片,沾食由「蔥姜鹽橘皮白梅」等調和而成的「金齏」,被隋煬帝稱為「東南佳味」。《史記刺客列傳》中的專諸,就利用了吳王僚愛吃魚膾的特點,假扮切膾師傅將魚腸劍藏在魚腹中,抓住機會次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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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膾直到唐宋時期仍是社會的主流,隨著寄生蟲的安全隱患和水質的下降,在清末慢慢退出歷史舞台。現在這個習慣只有廣東潮汕、順德一帶仍然保留,順德人稱作魚生。講究新鮮狀魚到山泉水餓養,放血切薄片,沾上蔥姜蒜辣椒豉油芝麻等自己調配的佐料,清甜談牙,古風依舊。
江南還有一種魚,叫小娘魚(蘇州話指小姑娘),小娘魚們唇紅齒白、小鳥依人,吵架都讓人酥骨頭。我鑽牛角尖,認定江南的暖風會軟化我的意志,收拾了行囊當了北漂,每天對著朋友圈裡魚蝦蟹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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