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誰而剪的發

02-02

文/羋十四（看更多隨筆來我的日記號ID：mishisi）

上上周特別懶，跑去店裡洗頭，和理髮師聊得很嗨，就索性讓她給我剪了頭髮。

是真正意義上的剪，不是修剪。

以前，我隔幾個月就會去修剪一次頭髮，主要是為了除掉分叉、打薄頭髮，以方便我長及腰窩的頭髮能順利長過臀部，以一種柔順的、晶亮的、健康的姿態長過臀部。

後來，頭髮真得越來越長，幾乎快到臀部的一半了。

每個見到我的人都要問候一句：「哇，你的頭髮洗起來很麻煩吧。」

我說，沒有沒有，習慣了就好。

長發的洗護沒有他們想像得那麼繁瑣，畢竟我從十歲開始養長發，有一套自己的心得，無非是按部就班，洗澡的時候多洗十分鐘罷了。

男生對女生有長發情節，女孩子自己其實也會有，我小時候看美少女戰士，就特別羨慕水冰月變身時足以纏繞臀部一周的長髮。

◇

這麼多年，我與我的頭髮和諧相處，達到了生命的大和諧。它們不僅長，還發亮，柔軟，貼合，不打結，不出油，不分叉，我似乎已經和它們融為一體。

唯一的一次變故，是我第一次失戀那個秋天。頭髮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心情，一夜之間枯黃如草紙，我一梳頭，梳下無數斷髮，根根黯淡無光。

但就連那時候，我也沒有想過要去剪短它們，反而覺得，我與我的頭髮之間情深義重，怎麼能僅僅因為一個男人，就把它們剪短呢。

如果它們有一天知道了，它們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的我，那它們，該多傷心啊。

我只是在那個秋天嘗試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燙髮。

燙髮前一晚，我摸著乾枯的頭髮，與它們進行精神溝通：「明天要去燙頭髮啦，希望你們會喜歡，絕對不是因為那個臭男人，只是覺得，我長那麼大了，該去燙個頭髮試試了。」

頭髮在我手指上打了個圈，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這麼多年，它們與我同悲同喜，也許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呢。

◇

所以剪短頭髮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從臀部一口氣剪到了肩膀。

其實看上去還是比一般人更長一些，過肩發，倒也算不上短髮。

但我想描繪的心情，並不是剪了短頭髮的心情，就是這種剪短了頭髮的心情——對於一個十三年來從未剪短過頭髮的人來說。

每年都會有無數女星發通告，說xxx剪了短髮，以新造型亮相，「掀起短髮風潮」之類。但沒過兩天，你就能看到她又把頭髮接了回去，長發飄飄地亮相在某時尚活動。

心疼因為看到明星剪短髮也跟著去剪短髮的女孩子。女星的剪短髮，和換了一件衣服，沒有任何區別。但我們普通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頭髮只會有一個長度。

所以很多人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女孩子會對剪頭髮這件事賦予如此多的內涵。比如失戀了剪頭髮，就是一個特別隆重的儀式。雖然在我看來，頭髮可能比男人重要。

但這一次剪短了頭髮，我確實沒有絲毫奇異的感覺。

理髮師反而比我心疼，她嘖嘖嘆道：「你竟然真得不心疼嗎？」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頭髮又不會停止生長。」

畢竟我八十歲的外婆，身體停止生長很多年了，頭髮仍然在長。我媽一個月幫她修剪一次。

理髮師又說：「可是你明天起床就摸不到那麼長的頭髮了唉。」

我只好換了一種方式終結這個話題：「所以如果我現在後悔了你會給我免單嗎？」

理髮師大笑。

◇

作為一個身體的多元主義者，我堅信頭髮也是有主權的。

譬如，八十厘米長的頭髮和五十厘米長的頭髮，都不過是頭髮罷了。

我不會覺得剪短了三十厘米它就殘缺了，或者領土不完整了。

它依然是我最愛的頭髮。

它不是我的一部分。

它只不過恰好是，羋十四的，頭髮。就像我是我媽媽的女兒一樣。

很多人沒辦法理解這一點。

這很正常，我們都秉持著不同的觀念在生活。

但我仍然寫了一篇無聊的隨筆，想告訴你們，我剪短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