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賣空氣？但大氣商品化早就開始了呀！

最近，一家瑞士公司開始售賣純凈的山區空氣，價格還不菲，7升就賣21美元！還將走向世界市場。這也不奇怪，這些年，霧霾、酸雨、沙塵暴，生態危機已經變成我們日常生活體驗的一部分。但這種完全市場化的環保真的是有效途徑嗎？大自然正一步步被「圈地」，連環境（也就是生活）都變成可用以交易牟利的商品。這篇文章以碳市場為例，清楚地解釋了為什麼環境商品化是一條走不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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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OcialEcologist

翻譯：Lili/Shangu

編輯：耄耋

美編：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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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固定的淘金潮導致了另一種形式的殖民主義。」 ——科學與環境中心，2000年

我們對不斷持續的全球生態危機並不陌生。全球的溫度到2100年預計將增加4°C，最近的一些調查預測甚至將增加6°C。但不管是增加4°C，還是6°C，都遠高於2°C的安全警戒線。到那時，我們的能源系統和農業生產都會受到威脅，地球上的海洋會慢慢酸化，森林生態系統也將會崩潰。在這種生態滅絕的情況下，化石燃料公司還在繼續增加他們的燃料儲量，其排污量瀕臨安全排放限度邊緣。

發展碳市場是提出的一個防止氣候變暖的手段。碳市場是指用來交易碳排放限度的市場。排污交易能否為創造低碳的未來開闢道路？給碳定價能否幫助全世界過渡到能源可再生的時代？還是說，碳市場不過是新自由主義霸權的另一個例子，是資本試圖從災難中獲利的例子？

碳市場的起源

1990年代美國的「酸雨計劃」是第一個排污交易的市場。這個計劃的引入是想通過市場友好的舉措來減少燃煤電廠的排放，並處理前任政府沒解決好的酸雨問題。從1995年到2003年間，美國成功減少了10%的二氧化硫排放量。這似乎印證了市場環保主義的主張，也助長了在氣候談判中堅持市場機制的做法。

在1997年的《京都議定書》中，美國代表團和來自國際排污交易協會的1500名說客鞏固了對市場工具使用。美國副總統阿爾·戈爾提出，除非排污權交易得到通過，否則美國不會答應協議。美國拒絕協議的做法強化了市場環保主義的主張。也就是從那時起，碳市場的設計和發展主要落入到金融市場建築師的手中，排污交易也變得幾乎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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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資本積累的稜鏡，我們看到碳市場作為國家對共有物（大氣）圈地的例子，強有力地創造了新的市場。碳的市場化把複雜的問題（氣候）簡化成可量化的問題（碳定價）。「歷史上，創造新的前所未有的市場是資本擴張的手段之一。」

如今，排污交易是資本主義邏輯的重要部分。科學家常常為以碳定價的方式來解決全球變暖的看法背書；跨國公司嘗試通過碳定價措施減少排污；世界銀行估計碳定價系統使得每年減少了12%的溫室氣體排放。總之，為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碳市場現在變成新興全球政策框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

當代發展

儘管尼古拉斯·斯特恩斷言，氣候變化「是世界上從未見過的市場的失敗」，但碳市場仍迅速風靡全球。從加州，到南非，到日本，排污交易在全世界走紅，新市場不斷湧現。埃曼紐爾·萊奧納爾迪（Emanuele Leonardi）把這種情況稱為「碳交易教條」——指的是認為只有排污市場才能有效地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意識形態。

碳市場有多種形式。現存最大碳市場機制是2005年成立的「歐盟排放交易體系」（EU ETS），這也是「總量管制和交易制度「（cap and trade system）的最佳例子。此外，也有以項目主導的碳補償的機制，意思是通過資助其它地方的碳減排項目，實體無需減少本地的排污量。《京都議定書》中還提出了「彈性減量體制」，如「清潔發展機制」(CDM)和「聯合履行」（JI）。2009年，芝加哥氣候交易所（Chicago Climate Exchange）的理查德·桑德說道，「我們正在見證一個世界範圍的市場，碳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非金融商品。」正如所預測的那樣，從2005年開始，全球碳市場每年以成倍的速度增長，其市場價值到2020年預計將達到3.1萬億美元。2009年碳市場交易額每年超過1000億美元，2014年的市場價為640億美元。單歐盟排放交易體系2010年的換手率就達到90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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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市場還得到了廣泛的支持。倫敦已成為碳交易的關鍵活動中心。在倫敦的金融機構開放了碳市場交易平台，也收購一些「碳公司」。一些地方最近還試圖與其它已有的市場連接起來：歐盟和加州想把他們的地方市場接通，加州在幫助中國做碳市場設計。加拿大的地區正準備與「總量管制與交易制度」接軌，碳市場也預計將擴張到整個北美地區。然而，碳市場的發展步調並不一致——歐盟還在繼續努力修補ETS，澳大利亞卻成了第一個廢除碳定價的國家。

大氣商品化的失敗

碳交易背後的邏輯是，受供需控制的碳定價將激勵市場參與者投資更清潔的能源生產方式。「碳價格的生成機制激勵儘可能有效地減少排放。」

最近的經濟學研究發現，分解氣候災難引爆點後，理論上碳的價格應該比現在的要高出200%。歐盟的ETS飽受過度供給的困擾，許多國家也還沒有經濟激勵機制來鼓勵更清潔的能源供應。其它研究證明碳定價機制不足以防止氣候變化。由於購買力和財富轉移的不平等，市場似乎不可能把我們引向低碳的未來。按照上述的市場邏輯，我們將無法管理我們的大氣共有物。但如果一開始反抗，國家又會馬上介入。新自由主義總是使用國家暴力來保護產權、維持穩定和鎮壓反抗者—— 就這一點來看，碳市場並無不同。像碳排放這樣的非物質商品需要國家干預來保證市場執法和監管。

非法行為嚴重阻礙了碳市場的健康發展。對公司自我規管的依賴增加了「減排欺詐」的行為。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在2013年出版的《國際刑警組織防止碳交易犯罪指南》中，詳細列舉了與碳市場相關的犯罪，包括洗錢、內幕交易和網路犯罪，並解析了在所有形式的規管制度中發現的虛假信息或受賄行為。

碳市場甚至無法幫助減排。交易並沒有促進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相反的，它增加了排放。它還鼓勵了依靠減排盈利的經濟結構的誕生。雖然局域廢氣排放減少了，但這只是短期的燃料轉換的結果。莫納羅亞天文台的在線網站顯示，全球廢氣排放還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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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碳市場是如何設計的，這些失敗的經驗告訴我們，碳交易無法減少排放。就像邁克·齊德斯所說得那樣，「為避免氣候變暖所準備的全球碳預算，其數額之少，遠不夠用來交易。如果目標是把全球溫度增加量控制到1.5°C，並有相當大的可能會實現這個目標，那麼全球碳預算將會是很少的。碳交易依靠那些有碳排放「餘額」的國家。在碳預算這麼少的情況下，幾乎可以確定沒有國家會有足夠的用來交易的排放「餘額」。」

碳交易還忽略了一些無法被納入市場的化石燃料消耗者。例如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消耗者，美國軍隊僅在2011年就排放了6千萬噸二氧化碳，它基本上是不會接受碳定價的。對轉換成再生能源的期望也註定會破滅。拉里·盧曼用證據證明了，歐盟的ETS「不會對再生能源的轉換有好處」。歐盟的ETS也的確因此受到了一些批評。這些批評認為ETS所規劃的方向恰恰是要和再生能源競爭，對發展再生技術幾乎沒有任何好處。馬克思·科赫的看法與此相似，他認為碳價格還從未高到能推動技術革新的地步。因此，如果是為了眼前的利益，碳市場可以引發短期的改變，但從長遠來看，碳市場不能帶來大的改變。

瞄錯的敵人：資本主義，而非碳

看清楚資本主義系統的核心是有必要的，因為正是「要麼發展，要麼死」的邏輯創造了碳市場。通過「去碳化」進行資本積累，資本主義創造了保護環境和進步主義的煙霧彈，但同時進一步加深了不公正的財富再分配。沒有一個公正的解決氣候變化的技術手段，綠色資本主義仍是以「經濟、社會和環境的風險分配不公為特徵」。很明顯的，資本主義是反生態的。排污交易加劇了現有的財富分配不均的情況，碳市場只為「污染生產者」提供創造財富的機會。碳市場也固化了南北差異。就像霍爾德·津恩所說的，「全球化實際上還是帝國主義」。作為「碳補償」計劃的一部分，地球上能吸納多餘的碳的地區正被商品化。這樣，共有物又進一步被圈地化。通過氣候協議，原住民社區的土地被開發利用，南方正一步步變成發達國家的「碳垃圾場」。難怪發展中國家把「發達國家對生態的關心僅僅看成是漫長的帝國主義歷史中新的篇章」。

我們清楚地看到，碳市場不過是資本主義統治和同化的又一武器。碳市場吸納和商品化了對環境的擔憂，製造了氣候變化與資本主義並不矛盾、不扼殺反抗的畫面。娜歐米·克萊因提出「災難資本主義」這一概念，指出原本用來「防止氣候變化的力量和慾望」 卻轉變成「市場機會」。資本主義已經向我們證明，它一旦在災難中嗅到「商業機會」，能多麼迅速地隨機應變。

「歸根結底，碳市場不過是設計來維續資本主義的發展和擴張的。」 保護環境的重要性次於盈利的重要性。碳交易把環境退化變成可用以交易的商品。就算全球經濟都「去碳化」了，其本質仍是資本主義，只不過變的更專制罷了。資本主義會不惜任何代價地維持現狀。只要我們購買「綠色憑證」的東西或購買個人碳補償，碳市場就會一日既往地允許商業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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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穆瑞·布克金說的，資本主義「不會衰落」。資本主義持續不斷地在擴張，「綠化」資本主義的努力註定會失敗。「說服一株綠色植物停止光合作用，可能要比說服資產階級經濟停止資本積累容易得多。」 雖然世界銀行一直在說可持續性，但它「依然繼續補貼和支持化石燃料的開採，其規模是支持清潔能源的活動的17倍。」

我們已經看到，市場機制不能防止氣候變化。相信市場的力量是危險的，我們需要新的解決辦法。

市場是必要的嗎？

資本主義是一條死路。它無法解決它自己製造的生態危機，但我們還有希望。如今，全球經濟正在以工業生產的規模來生產可再生能源，在未來幾十年內，全球的能源基礎設施將被可再生的替代。這些進步超越了對碳市場的任何需求 ，只需要政治意向就能實現這些進步，前提是我們必須要擔當前導。「歷史清晰地告訴我們，能源產業的改變需要動員群眾社會運動。我們不能等著有遠見的政治家來開闢道路。」

但是，簡單地依靠技術不能解決問題。我們的社會和我們有關環境的價值觀需要被改變。「可再生能源是建立公正的可持續發展的社會的必要條件，但並不是充分條件。」 我們必須記住，「每個社會的自我意識也延伸到大自然。」 可再生能源的資本主義經濟還將繼續把自然看作是控制和掠奪的資源。未來是反對資本主義。

資產階級以盈利之名毀滅我們的世界，因此我們必須堅定意志為未來的抗爭準備，並問問自己——到底是誰在害怕廢墟？

註：該版本翻譯自 https://theoccupiedtimes.org/?p=14221 。

該文的英文完整版請看https://fightingthebiocrisis.wordpress.com/2015/05/18/the-failures-of-atmospheric-commodific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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