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殺秦營楊正當統領 俘葛平林頃救津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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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正和楊平帶著本部騎兵步兵,連同前來匯合的任炎、溫卜和湯駒的軍隊,連夜趕著把被張啟誆騙出去的秦營本部軍隊和汪裕的大營圍住。這些人聽說秦營和汪裕都死了,也放棄了抵抗的念頭,紛紛扔下武器投降。楊正把這裡的殘局交付給楊平處理,自己帶了一些親兵護著一輛黑色大篷車回了自己大營。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楊正隨便一解盔甲,便急火火的回自己大帳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楊正才在大營再次升帳,召集眾將領開會。眾將到齊後,臉色各不相同。任炎和溫卜一臉悲傷之色,湯駒昨天衝動出戰,被秦營給活劈了。當初他們這些跟著楊廉一起造反的,有五六個人,如今不到半年就剩他們三個了,楊廉戰死後,他們三個像失了主心骨,天天都感覺朝不保夕。所以三個人抱團更緊密了,關係也更好了,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如今湯駒突然戰死,兩人更感覺孤單,所以更感覺傷悲。
楊平昨天忙碌了一晚上,到現在也沒睡,洗把臉就來開會了,現在面色發黃,一臉憔悴的疲憊之色。昨天晚上楊正回去之後,他還要負責秦營和汪裕舊部的收編和整編,若是有願意繼續在綠臂軍的,就重新給兵器留下,分到各營里。不願意留下的,就遣散,各自謀出路。事情說起來不複雜,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十分繁瑣就算是楊平這種極靈人,也是忙了一晚上才有點眉目。
反而是昨天酒席上一直很拘謹的張啟,此時反而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錶情,昨天秦營的屍體是他帶人埋的,不知道那時候他心裡有什麼感想。
楊正一進大帳,大家就覺得雖然楊正黑著眼圈,身形也有些疲軟,但紅光滿面,精神奕奕,彷彿剛做了新郎的一般。大家依次坐定,楊正先問了一下各營的情況,湯駒的人馬都由任炎和溫卜接管,秦營和汪裕的人馬楊平已經理了個大概思路,一半多人願意留下。畢竟這災荒年月,回去也是餓死,秦營和汪裕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精兵,估計再有個四五天就能整編完成。
楊正又問了一下湯駒家屬的情況,拿出一大筆錢財請任炎和溫卜轉交給湯駒的家人。最後開始論功行賞,首功給了湯駒,這樣任炎和溫卜心裡也舒服一些,而且一個死人最多只能得些錢財。次功要給張啟,張啟這次先殺了汪裕,又出計策引出了秦營,更重要的是埋伏秦營沒有成功的時候,張啟神之一手調走了秦營的親軍,更是圍住了隻身逃脫的秦營,某種程度上,說張啟活捉了秦營也不過分。可以說這次圍剿秦營的大戲,自張啟開始,由張啟主導,也是張啟親手終結了整個事件,連秦營的屍首都是張啟埋的。也正是因為張啟在這裡面的貫穿首尾的關鍵作用,才讓楊正僅僅用一個晚上幾乎沒有損失什麼人馬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滅了秦營。
楊正當眾宣布,要讓張啟當二將軍,卻沒想到張啟非常堅決的不接受這個提議,楊正又要多撥人馬給張啟,張啟也堅決不要,只說自己只想在三哥身邊效力。最後由楊平坐了二將軍,秦營和汪裕原來的人馬也都歸楊平。如此一來,楊平的軍隊整編完後就成了整個綠臂軍中最大的一支隊伍,佔了目前綠臂軍將近一小半人馬,而且都是精兵。而張啟和他的三千精銳「神箭軍」併入中軍,張啟就在楊正身邊做事,常伴楊正左右,幾乎形影不離。
祝豐二年,九月二十六
屏州府東南,血翅軍大營
這天早上,天氣異常寒冷,單薄的軍衣讓人感覺已經入了冬。天還沒亮,血翅軍少帥林頃就已經頂著深秋的重寒開始練功了。這個少年沒穿盔甲,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先打了一套拳腳把筋骨抻開,然後抓起鐵杆大槍,舞起了槍法。一百多斤的槍被他耍的呼呼做響,各套槍法從頭到尾都耍了一遍,足足半個時辰之後,林頃才大汗淋漓的收了功夫。
這是林頃從小養成的習慣,在西北苦寒之地,不管雨雪風霜、沙塵冰雹,林頃早上都要先練半個時辰以上的功夫,再開始一天的生活。
林頃把大搶交給親兵,直接脫掉上身的單衣,拿過毛巾就著剛端來的熱水,把身上的汗擦拭了一番。這時副將余備急匆匆的跑過來,行了個軍禮,說:「少帥,大帥召你過去大帳說話。」
林頃有些訝異,看了看天色,現在天才蒙蒙亮,估計等太陽升起來還要差不多半個時辰,說:「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余備搖了搖頭說:「屬下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有向大帥身邊的親兵打聽過,說是昨天半夜都過了三更了,津揚縣令來我們大營求見大帥,估計和這個事情有關。」
林頃點了點頭,換上盔甲,便去了父親林禾休息的大帳。進了大帳,見到只有父親林禾一人正在吃早飯。行禮問安之後,得知林頃也沒有吃,便添了一副碗筷,讓林頃坐下來一起吃點。
林頃是林禾的小兒子,也是最受寵的兒子,雖然在外執行軍務,但只有父子兩人的時候自然不必太拘束。林頃把頭盔一摘,隨便一放,就拿起碗筷,就著鹹菜喝稀粥啃硬饃。
在外行軍打仗,物資供應講究簡單實用,吃的東西尤其如此,哪怕是林禾身為邊關大將也沒辦法大魚大肉的吃飯。林頃雖然年少,但天生就是打仗的料,自小在林府嬌生慣養,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子驕子,第一次隨軍遠征,對軍隊里的艱苦生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應,反而每天都是精神抖擻,鬥志昂揚。作為父親的林禾看在眼裡,倍感欣慰。
父子兩人邊吃邊聊,林頃畢竟年少,只對打仗殺敵、衝鋒陷陣有興趣,其實他不知道很多時候決定戰場勝負的並不是正面的敵人,而是背後的推手。
大帥林禾這三個月過的非常鬱悶,此次為了配合常國舅朝堂上的布局,率林家軍冒險入關,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沖著軍事府大元帥的位子去的。林家本來是軍人世家,世代都出名將,前兩輩的時候也出過軍事府的大元帥,那時候林家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旺族。到了林禾這一代,那個被視為家族接班人的林禾堂兄英年早逝,自此林家的勢力就被清出了西京。林家也算是沒落了,林禾做為這個家族的家主,自然有復興家族榮耀的雄心壯志。所以重回西京,進入朝廷權力核心圈子就是雖然林禾十幾年來的一塊心病。可是哪怕他在西北邊陲屢立戰功,但因為朝廷上沒人幫說話,所以軍事府大元帥的位子空了這麼多年,也沒讓他林禾更進一步。
這幾年林禾等的心裡已經很焦急了,所以當常國舅這個遠房親戚向他拋出誘餌的時候,林禾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了上去,不管這常國舅給他的這塊肉是否有毒,只要能更進一步,光宗耀祖,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然而讓林頃氣憤且無奈的是,常國舅拋出的不是肉,而是屎!這三個月林禾最大的感受就是,常國舅在不斷的往自己嘴裡塞屎,而自己為了大元帥的位子,為了復興家業,只能不斷忍著吞下常國舅塞下的屎。
當初常國舅在小皇帝周昌面前,強爭來的「招募私軍」的權力,本來林禾以為是自己拉起自己實力的好機會,可是沒想到常國舅竟然把這個權力分給了屏、勻、槐三州的地主豪強。那些地主豪強,地方官府為了對抗綠臂軍的流民亂匪,紛紛建立了自己的軍隊,少的幾千人,多的幾萬人。這些地方豪強為了儘快把隊伍拉起來,兵員搶的也是很兇。屏州連年受災,又鬧流民亂匪,年輕壯漢逃荒的餓死的十之六七,能穿盔甲拿武器當兵打仗的就那麼些人,林家軍千里奔襲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招募兵源,根本搶不過這些地頭蛇。再加上血翅軍對兵員素質要求很高,淘汰的特別多,三個月過去了,也才招了不到一千人。
最讓林禾氣憤的是那些地方豪強的唯利是圖的嘴臉和見風使舵的作風。林家軍千里遠征剛來的時候,把這些地方豪強的財產從綠臂軍手中解救出來,那些地方豪強都是簞食壺漿,殺牛宰羊的歡迎他們。簡直把林禾奉若神明,要錢給錢,要糧給糧,所到之處無不夾道歡迎。
如今他們要和林禾搶兵員,而且有了自己的軍隊對綠臂軍就不那麼怕了,所以對林禾和林家軍的態度自然就差了很多。林禾雖然號稱統領三州軍政大權,實際上沒人把他當回事,甚至有時候林禾去借糧食還要被人甩臉色,林禾是官身,只能陪著笑臉,不然人家不給糧食難道他血翅軍還能去搶不成?雖然血翅軍吃的是朝廷下拔的糧草,可是朝廷糧草是歸戶部和兵部管,這兩個部門又都是宰相李霖把持。而且林禾既然統領三州軍政,自然不能只管自己六千血翅軍吃飽,那兩萬西京天府軍雖然打仗不出力,吃的卻一點也不少,朝廷的糧草不夠吃,只能厚著臉去借。
而且地方官對林禾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執行起來拖拖拉拉。血翅軍僅僅六千人,從槐州一路趕著幾十萬綠臂軍到了屏州北邊。血翅軍雖然作戰勇猛,但是畢竟人數太少,無法合圍全殲綠臂軍。而那兩萬京城天府軍的少爺兵們悠哉悠哉的跟在他們血翅軍後面,亦步亦趨,不肯為剿匪出半點力,一路上彷彿是來遊山玩水一般,林禾也完全指望不上他們。
幾次林禾給地方官發令,言辭懇切,希望他們能調動已經成立的官軍配合自己軍事部署。可是這些地方官愛惜羽毛,不願意拿剛成立的軍隊和綠臂軍硬拼,對林禾的命令自然也是陽奉陰違,好一點的拖拖拉拉貽誤戰機,差的直接找各種理由推脫,不出一兵一卒。
可是若是有了便宜可以撿,這些勢力鬼就豎起了耳朵,聞風而動。林禾因為人數大劣勢,所以一直奉行「斬首戰略」,想辦法找到綠臂軍的中軍大營,一舉襲殺匪首。上個月好不容易追蹤到匪首的蹤跡,林禾親自帶血翅軍主力,追著這個匪首跑了幾百里。結果把綠臂軍追到了屏州府官軍以逸待勞設下的埋伏圈,這些官軍一通亂箭把匪首射死,然後興高采烈的去朝廷領賞了,邀功文書上對林禾和血翅軍隻字未提。林禾氣的半死,又不能爭辯,那會讓人誤會他在爭功勞。
林禾的這些煩心事,他的小兒子林頃多少都知道一些,畢竟也是帳前聽命的將軍,只是林頃畢竟少年,最缺乏耐心,平時只對打仗有興趣,這些勾心鬥角的鎖碎事情他理不順,也懶得理。林禾叫他來自然也不是為了給他發牢騷,昨天津揚縣令連夜跑到自己軍營里,自然不會是別的事情,肯定是綠臂軍打到他的轄縣去了,這個津揚縣和地方大戶本來也有幾千人馬的,只是綠臂軍人數太多,號稱幾十萬,另外一方面綠臂軍最近活動範圍也明顯增大,經常隔著幾百里去搞偷襲,津揚縣毫無防備,結果幾千人的民團官兵褲子還沒穿上就被綠臂軍給打散了。津揚縣的縣令胡允是位官場老人了,已經快六十歲了,一把年紀也沒啥指望能官場再高升一步,本來還有兩年就告老還鄉,結果先是遭了這大旱,又鬧流民,最後綠臂軍也打上門了,這情況估計十有八九是過不了今年的政績考了,到時候不用說告老還鄉,不砍頭抄家都不錯了。胡允老頭見著林禾的時候,下巴上的那一撮鬍子全白了,走路顫微微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也是讓人心疼。
心疼歸心疼,前兩個月林禾從津揚縣過境的時候,這個老頭可不是現在這副嘴臉,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可沒讓林禾少受氣。而且每次林禾去津揚縣借糧食都碰壁,林禾軍人世家打了一輩子子的仗,血性還是有的,當初能忍的下這口氣,就是為了這一天。
所以不管胡允老頭兒多麼可憐、多麼著急、聲聲切切的懇求他,他都安然的先睡了一覺,一直拖到今天早上這才把林頃叫過來。其實這個事兒,完全沒必要讓林頃去,隨便派個將領帶個千把人,把大旗撐開繞著津揚縣走一圈,估計綠臂軍就嚇跑了一大半兒。林禾主要是考慮要讓林頃去展示一下他的武力,震一震津揚縣的那些大戶。
父子兩個就著鹹菜喝著稀粥啃著硬饃,不一會就把津揚縣的事情大概說清楚了,然後兩人又收拾了盔甲來看胡允老頭兒。
胡允老頭兒昨天在軍營大帳里就著硬板床睡了一晚上,軍營里露水重,濕氣也重,硬板床對他這種老人來講也是睡不習慣的。林禾父子進來的時候,胡允老頭正和他的管家一人捧著一個硬饃對著稀飯鹹菜發愁。
見林禾父子進來,胡允趕快扔了硬饃迎了上來,兩個先相互問了早安,這才坐下說話,林禾也不繞彎,指著林頃說:「這是犬子林頃,最近一直在外執行軍務,昨天半夜胡大人來了之後我便連夜調他回來,一會就讓他助胡大人掃平綠臂亂匪。」
老縣官胡允等了一晚上的焦急神色一聽到林頃兩個字瞬間全都不見了,眉毛也舒展了,眼睛也亮了,神色也好看了,連連點頭說:「甚好!甚好!」林頃這個名字最近太響亮了,整個五州之地無論老少沒人不知道林家出了一個天才少年,武藝天下無雙,單槍在萬軍從中斬殺匪首,匹馬趕著幾十萬的綠臂軍到處亂竄。綠臂軍視林頃如同魔鬼一般,聽到名字就嚇的尿褲子。
林禾又打趣道:「我們軍人生活過的比較糙,胡大人昨天受苦了。」
胡允陪著笑說:「林將軍和血翅軍的將士們為國戍邊,卻不曾想過的如此艱苦,吃不飽睡不好的。眼下馬上入冬了,下官回去一定想辦法多籌集糧食和棉布,讓將士們吃的好一點,穿的暖一點。」
林禾笑著擺擺手說:「那怎麼好意思勞煩胡大人呢,胡大人之前說津揚縣受災也重,災民還在流離失所,我們是軍人,怎麼可以搶百姓的口糧呢。」
胡允勉強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下官一定想辦法,一定想辦法。」
正說著呢,林頃的副將林維進來了,行了個軍禮說:「稟大帥、少帥,人馬已經點齊,不知幾時出發?」
林禾看了一眼陪盡笑臉的胡縣令,大手一揮說:「即時出發!」
幾個人出了大帳,來了校場。此時天才剛剛放亮,東方一抹朝陽正欲噴薄而出,一千血翅軍已經盔甲整齊、刀槍明亮、旌旗招展、威風凜凜在校場列隊完畢。胡允跟在林家父子身後站在點將台上往下一看,血翅軍的士兵個個人精神、馬抖擻,這個氣勢就不是自己那民團能比的上的。
就是這人數是不是有點少了?縣令胡允暗自想道,半天才猶豫著問:「敢問林將軍,咱們這次派了多少人馬啊?」
林禾呵呵一笑說:「足足一千精騎。」
胡允看著林禾那自信的表情,倍加小心的說:「可是綠臂亂匪那有幾十萬人,將軍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去?」
林禾轉頭筆咪咪的看著胡縣令,還未說話,他身後的林家少帥林頃突然對副將林維說:「林維,你傳令下去,讓余備帶五百人留守大營,你帶五百人跟我去津揚縣。」
林維還沒應話,胡縣令就急的跳腳說:「別啊,又要減掉五百人啊。」
林頃冷著臉說:「胡大人,要不這五百人也不要了,就我一個人跟你去?」
胡縣令愣愣的看著林家少帥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林頃說:「你是被那幾十萬亂匪嚇破了膽,在我看來,那就是幾十萬隻螞蟻,我一泡尿就全淹死了。這五百人不是用來打仗的,是給你壯膽的。」
林頃身後的血翅軍將軍都哄的一聲哈哈大笑起來,胡允嚅嚅的說:「林小將軍武藝高強,但這一千人是絕對不能再少了,不能再少了。」
林禾說:「好了,一千就一千吧,頃兒你趕快出發吧,早去早回!」說著把手中的令旗交給了林頃。林頃拿了令旗,提槍上馬,一千血翅軍如同旋風般衝出了軍營。
津揚縣地處屏州西邊角落,還是比較偏遠的,雖然血翅軍馬快,到了津揚縣城也是晚上了。其實來打津揚縣的,只是綠臂軍任炎手下的一支人馬,這支人馬只有幾千人,再加上一路收集的山賊盜匪,和裹挾的流民災民有那麼幾萬人,號稱十萬,憑藉著出其不意的偷襲一下子打垮了津揚縣的官軍民團,圍了津揚縣城。津楊縣雖然是小縣,但好在縣城城高牆厚,綠臂軍缺少攻城工具,偷襲沒得手,就很難強攻下來。
林頃到了縣城外圍,站在高處看到幾萬亂匪聚在城下,無數篝火連成一片把小小的津揚縣城給圍的密不透風。這些綠臂軍都是窮人,物資極缺根本搭不起那麼多帳蓬,只能席地休息,但在篝火照映下密密麻麻那麼多人,反而場面更嚇人。跟著血翅軍在馬上顛簸了一天的老頭兒胡允,忍著渾身老骨頭要散架了的疼痛,對林頃說:「小將軍,我看咱們不如在城外休息一晚上,待明天一早天明之後,打出旗號擂鼓助威,那些匪徒定然嚇的四散逃竄,我們不戰而勝……。」
他話還沒完,林頃大喝一聲:「駕!」挺槍催馬,從高處向著篝火最明亮最多的地方衝去。
林維、余備和其他親兵,也紛紛呼喝催馬,緊跟著林頃沖了過去,只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一千血翅軍精騎就全部殺了出去,原地只留下受驚不輕的胡老頭兒和他的管家還有幾個護衛。
接下來的情景,讓活了快六十歲的津揚老縣令胡允大開眼界。白袍銀甲白馬的林頃單槍匹馬的衝鋒在整個隊型的最前面,在黑夜裡是那麼顯眼的一團白影。身後的血翅軍的一千精騎分成三個梯隊,以尖三角的陣型跟在他的身後約摸二三十步的距離。從高出看去,就像一條一條在海里戲水的白龍,引導著驚濤駭浪,呼嘯而來。林頃一個人一桿槍,直直衝進匪軍堆里,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沖,所到之處一片慘加哀嚎,火光照映下,大槍揮過就是血花飛濺。不知道綠臂軍里誰喊了一聲:「魔神來啦!林頃來啦!」
然後整個綠臂軍炸了營,一個人喊,就有十個人喊,就有百個人喊,恐懼如同一陣風一般在綠臂軍營里傳染,只要是聽到這句話的人就只顧著抱著頭四散逃命,偶爾有敢拿起兵器反抗的也被林頃的百斤大槍砸的腦漿迸裂。林頃那一千親兵,只是跟在他後面收拾收拾殘局,殺殺漏網之魚。
老縣令胡允還沒有在這駭人的場面里拉回神的功夫,號稱十萬的綠臂軍亂匪就被林頃一個人殺散了,圍著津揚縣城好幾圈的綠臂軍根本沒有半點要抵抗林頃的意思,只顧抱頭鼠竄,心裡還慶幸那個魔神一般的少年沒從他那裡這裡殺過來,於是津揚縣城的圍就這麼解了。
林頃殺的白袍浸紅,兩眼冒光,正是興起的時候,突然一個親兵喊道:「少帥,城西邊有一隊亂匪正結隊往西逃。」
林頃拉住架式,大槍一揮,喝道:「帶路!」
一千血翅軍又如同旋風一般的向城西邊殺去,留下一地死傷和凌亂。
結隊向西邊撤隊的是綠臂軍任炎手下的兩千多人馬,也是這支綠臂軍中裝備最好,戰鬥力最高的一支軍隊,帶隊的人叫葛平,是綠臂軍里的一個副將。綠臂軍自楊正接手之後,和官府正面打了幾次大仗,雖然互有勝負,但綠臂軍其實並沒有搶到什麼糧食和過冬的衣服。天氣越來越寒冷,綠臂軍的物資越來越緊張,在這種情況下,楊正迫不得已只能化整為零,讓各部人馬各自謀活路。葛平這一支,往東邊走的最遠,一路上拉攏了不少沒飯吃落草為寇的山賊土匪,再加上裹挾的災民流民,才湊了幾萬人。實際上這幾萬人老弱病殘居多,大部分人只有木棍鋤頭等武器。但畢竟聲勢嚇人,加上出其不意的來到津揚縣這個邊遠小城,一舉打敗了官軍,準備攻克縣城之後搶些糧食布匹好過冬,卻被城牆擋住。
本來以為援軍沒那麼快會來,再磨個三兩天,也許就把津揚縣城打下來了,結果沒想到才一天一夜血翅軍就神兵天將,而且來的還是那個叫林頃的殺神。慶幸的是林頃是從城南邊營地里殺進來的,葛平還有時間帶著他自己的主力逃跑。本來大幾萬人四散逃跑,一千血翅軍也追殺不了多少人,但葛平的兩千多人畢竟是綠臂軍的老兵,素質很高,跑的時候成群結隊,陣容整齊,在這混亂的場面里太龐大太扎眼,輕易就被林頃的哨兵給盯上了。
林頃縱馬急追,眨眼功夫就追了上來,余備和林維各帶一隊人馬,從左右兩側向這一支綠臂軍合圍過來。葛平眼看前路被斷,突圍無望,咬牙結陣做好了拚死一戰。
這支綠臂軍是楊廉的老部下,從槐州一路打到屏州的,兵員素質很高。而且在這兵荒馬亂的歲月,這些士兵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邊拿刀的兄弟,所以極其團結。葛平一聲令下,兩千多人轉眼就擺好了架勢,黑暗中嚴陣以待。
但這些老兵從槐州一路殺過來,林頃那個小魔頭的威力,每一個士兵心裡都清楚,這個陣在林頃眼裡就和一個柴草垛差不多,大槍一挑就散了。
葛平站在陣中心,大聲喊著號子:「兄弟們!不能投降!不能投降!戰死了或許還能留下全屍,投降就被砍了腦袋,下輩子連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朱率和那三千個兄弟的無頭屍身還在勻州看著你們呢!不能投降!」
兩千綠臂軍士兵咬著牙、瞪著眼、大口的換著氣,喝著號子:「不能投降!不能投降!」
林頃轉眼之間就到了眼前,卻突然勒住馬,饒有興緻的看著這支瀰漫著悲壯絕望氣氛,卻依然同仇敵愾的軍隊。林頃兜住馬,原地轉了一圈,舉槍高喝道:「投降不殺。」
綠臂軍瞬間安靜了下來,戰意也沒那麼濃了,陣型也沒那麼緊了,每個人都在心裡偷偷掂量殺神林頃這句話的可靠性。
突然綠臂軍陣中間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不能投降,這個魔頭殺人不眨眼,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綠臂軍中又是一陣騷動,林頃冷笑一聲,死盯住喊話的那個人,暴喝一聲:「駕!」
策馬衝鋒,鐵槍一揮盪開陣型,殺入綠臂軍陣中,一槍遞出,戳死了剛才喊話的那個倒霉鬼。大槍高挑,把那個倒霉鬼高高舉起,撥馬轉身,左手抽出寶劍,又從陣中殺出。
復又勒住馬,舉著大槍,火光照映下倒霉鬼的屍體在槍頭上猶自抽搐,暗紅的血順著槍桿緩緩流下。林頃耀武揚威的把槍掄了一圈,把屍體甩在黑夜的塵土裡。冷峻的看著綠臂軍,再次喝道:「投降不殺。」
這一次沒有任何反抗的呼喊,只有叮叮噹噹放下兵器和呼啦啦一片下跪的聲音。葛平也絕望的跪下,額頭緊緊的抵在泥土裡,不敢去看林頃,把自已的命運交給林頃發落。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勇氣、血性都被絕望淹沒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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