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雜談(二)
生命到底有沒有意義?——只要你這樣問了,答案就肯定是:有。
因這疑問已經是對意義的尋找,而尋找的結果無外乎有和沒有;要是沒有,你當然就該知道沒有的是什麼。
——史鐵生《病隙碎筆》
同樣,也有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支教到底有沒有意義?
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有。
然而我也並不能否認,尋找的過程是一種煎熬。
我一直在尋找。
一年的時間確實算不上太長,但我心裡想說的話卻很多,以至於游標在這一行來來回回跳動著,不知從何說起。
9月10號那天,只有一個學生在微信上給我直接發了五個字——教師節快樂。簡簡單單,不多不少,就五個字,既沒有添個波浪號點綴出些許可愛的感覺,也沒有用感嘆號來渲染出一點儀式感。要說一點失落都沒有,那肯定是強顏歡笑;可細細琢磨,自己直到走入大學校園之後,才會在每年的教師節佯裝鄭重其事地發上三五條信息,可二十年學生生涯,前後遇到的老師又何止三五人呢。為師尚且如此,又何苦為難自己的學生呢——可笑!可笑!可笑!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群小兔崽子心裡,我這個老師果然還是沒有英雄聯盟、王者榮耀、鹿晗還有李易峰他們重要啊。當然,輸給他們,我心服口服,因為在我心裡,你們也同樣會輸給……呃,並不存在的女朋友。
單身無罪,但是有毒。謝天謝地我終於回來了,畢竟各位觀眾是沒法體會在整整一年裡,一堆比你小十歲的孩子成天鄙視你是單身狗的這種感覺的。
離開雲南之後,時間依舊過得很慢,兩個月前,我還每天得歪歪斜斜地扭出一黑板又一黑板的粉筆字;如今,我也早已重新習慣在實驗室里消磨掉一天中大部分的時光。
偶爾,我會透過實驗室的窗戶往天邊望去,靜靜地回想著一切:
從宿舍通往辦公室的台階,下個月又該被落葉堆滿了;
籃筐下的球網,不知道又被大個子們拽掉了幾回;
擁擠的教學樓,背倚的依舊是高架與水庫,面朝的依舊是青山;
欠我的米線,等我回去采菌子的時候,一塊兒結了。
就像我在最後一堂課上說的,沒有了我,你們的生活仍會繼續;沒有了誰,地球都照轉。
所以關於教師節只收到一條祝福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生氣。
真的,陳老師是個多麼大氣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
我真的不生氣。
言歸正傳。回來之後,周圍人問我最多的問題就是:「支教(條件)苦不苦?」類似的問題,幾乎每天都會碰到。我一般都會這麼回答他們:「不苦。」
我說的是實話。
倘若你乘著火車穿梭在群山或是曠野之中的時候,驀地看見一簇高大嶄新略顯突兀的建築出現在窗外的時候,不用困惑,不用猜疑,那十有八九是一所學校。我不否認,在祖國的邊陲,依舊有許許多多的學生在此刻擠在低矮的棚屋裡,坐在破舊的課桌邊;我也知道,包括我的不少學生在內,多少孩子的上學路遠不只是漫長、泥濘與坎坷這麼簡單。只是,有件事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是太大的問題。(此處省略主語)不僅有錢,而且肯花錢——至少在這方面肯花錢。據我個人的觀察與了解,目前西部地區教師的工資水平和學生的補助水平已經非常可觀,上學難的問題在義務教育階段已經得到了比較好的解決。
於是,另一個略顯尖銳的問題這時候就被拋了過來:「既然條件這麼好,你又為什麼要去?」
坦誠地講,在去支教之前,我知道那邊學校的條件不錯;只是直到自己親眼見到,我才發現條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但在硬體設施基本完備的背景下,有一些問題的存在可能是成長在所謂經濟相對發達地區的我們很難迅速理解和接受的——學生個人的生活態度、父母對子女家庭教育的疏忽、教育理念與現實的衝突、學校管理環境的複雜,彷彿一個流浪漢撞大運中了頭彩,一夜之間腰纏萬貫卻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在金銀財寶的簇擁中長睡不起——當然,這樣的說法有點誇張。
有的時候,類似大量舊衣物之類的捐贈,我會選擇委婉地謝絕。並不是因為他們中真的一個人也不需要這些東西,而是因為這群十幾歲的孩子,已經擁有了他們自己需要堅持與守護的自尊和自傲,不再天真,或許……從未天真過。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沒說完的話,留待下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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