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精緻還是粗鄙時,他們談的是高雅與媚俗

幾冊君是 90 後

並且喜歡許知遠

喜歡「尬聊 」

許知遠和馬東的尬聊已經在網上發酵了一段時間,這段尬聊的重要論點關於精緻 和粗鄙,關於文化人和知識分子的自覺。然而,令人悲涼的是,在我們談論精緻 還是粗鄙時,他們談的卻是高雅或媚俗。

什麼是粗鄙化?

有關中國社會粗鄙化的討論並不是許知遠最近才提出的,早先就有徐賁的《中國為何普遍粗鄙化》,邵燕祥的《普遍粗鄙化:當代的社會病》,慕容雪村的《中國語言風格的墮落》一類文章揭示了中國社會粗鄙化的現狀和進程。令人驚訝的是, 無論黨政機關、國內外學界,甚至是境外反華媒體都一致認為粗鄙化是一種社會病,需要及時干預和糾正。

那麼,具體什麼是粗鄙化,以及粗鄙化與我何干?

舉個簡單的例子,當我們走進一家不怎麼顯眼的服裝店,店員用鄙夷的目光把你上下打量一番,或諂媚或蔑視地招待你時,這樣的現象就是粗鄙化的表現。或者,在地鐵里擁擠爭搶,為了一點小事出言不遜甚至大打出手,這些也是粗鄙化的表現。總而言之,在一個粗鄙化的社會裡,人們互相看不順眼,進而以暴力的方式擊倒他人,以權力的方式封殺他人,或以資本的方式羞辱他人。

然而,鄙視與羞辱的形式在今天的中國社會還呈現出多樣化的發展趨勢。在批評許知遠和馬東對談的諸多文章中,我們甚至能發現用顏值論高低的論調,這一現象正是社會粗鄙化的一種極端表現。因為我不喜歡你,所以我要把你說得一無是處。再看看最近爆出的中產鄙視鏈,即「不和沒有英文名的孩子讀一所幼兒園」的現象也是一例。

在我看來,馬東的《奇葩說》可能是一檔向粗鄙諂媚的文化節目。在訪談中,他稱《奇葩說》的本質是塑造「衝突」。但那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只是「衝突」的發生場所,像是背景板一樣無關痛癢。我們當然能發現這檔節目的核心,就是衝突本身,也就是粗鄙化的表現本身。不過,略有不同的是這些有時帶點人身攻擊的衝突,其實是節目嘉賓們共同演繹的,是他們表演給大眾看的鬧劇罷了。

真正的馬薇薇和《奇葩說》里的馬薇薇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如果翻看她過去的辯論視頻,就能發現那裡的她是優雅且精緻的,是符合辯論規則的,是專業的,同時也是格格不入的,是尷尬的。

好好說話就是令人乏味的,認真就是輸了。

這是馬東的兩檔節目《奇葩說》和《飯局狼人殺》給我的基本印象。在我們讚揚馬東知時務、懂受眾、只做90後愛看的節目時,我們不能忘記在這裡也存在一個預設,即90後都是粗鄙的95%,因為只有這樣的90後才能成為馬東的受眾。而這卻是我選擇不看《奇葩說》的原因,我更喜歡梁文道對青年人的尊重和誠意。他尊重那些還不是5%的青年人,願意擠進5%的訴求,而不是把我們再次拉回狂歡之中。

狂歡又是什麼?

狂歡這個詞來源於狂歡節,那時人們百無禁忌

等級觀念和官銜區別都暫時取消,重新回歸平等

這麼說可能比較抽象,不過看看這些年火起來的馬拉松活動就能理解狂歡的概念。在馬拉松活動中,原本的階級概念被擱在一旁,人們突然以平等的身份投入其中,並在馬拉松體系中尋求嶄新的身份。這樣的活動就是一場狂歡,它是日常生活之外的一塊「凈土」,讓焦慮的成年人尋獲一絲「安寧」。

《奇葩說》也是一樣。在那裡從沒有大師和權威,也沒有教條和標準,只有各執己見的奇葩為一派成見勇敢辯護,甚至誇張演繹。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代言人,每個人都能各得其所,也因此樂在其中。在正反雙方的妙語連珠里,鞏固一個成見要比反思一個觀點來得輕鬆。但這麼做,到底能留給觀眾多少思考的空間呢?

至少在難以停歇的口舌之爭里,在聒噪的錚錚有詞中,靜心思考是很難做到的。這時,尬聊帶來的沉默又顯得彌足珍貴了。

尬聊是一種常態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當然也不會有完全不同的葉子,否則葉子這個名詞就無法指涉所有的葉子了。當兩個人坐下來對談時,我們現在所期待的要麼是一場狂歡:彼此相擁而泣、相互理解,或者重歸於好;要麼是一場戰爭:彼此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甚至惡語相向。但現實並非如此,我們都有與他人交談的經驗,也應該明白突然的沉默和尷尬是無可避免的。

因為,尬聊是平常的,狂歡才是特殊的。

許知遠喜歡給受採訪者念書,寄希望於這段念白能讓別人稍稍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這麼做在任何一場交流中都會產生尷尬或茫然的效果,但他想做的只是彌補討論雙方的信息差。不過這仍是無濟於事的做法,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在這期訪談最後,許知遠讀了一段有關悉尼的描寫,試圖詩性地、迂迴地提出他一開始的那個問題,即作為文化人,在面對普遍粗鄙化的今天,是否應該做到自覺。

許知遠引用的那段話,比較了悉尼、堪培拉和墨爾本三座城市,作為行政首都的堪培拉隱蔽在悉尼的大都會氣質下,同樣作為「文化首都」的墨爾本表面上看也遜色於金融中心悉尼的繁華,悉尼是如此無限地接近紐約和倫敦。在這裡,許知遠希望借馬東評論悉尼這座城市的回答,讓馬東間接回答他對精緻和粗鄙一問的看法。

顯然,馬東並沒有理解他的意圖,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倒藉此淺顯地談了談有關城市氣質的問題。這種淺嘗輒止在《奇葩說》里也有體現。因為它從不追問那些令人尷尬的問題,也拒絕面對我們常常逃避的問題。但勇敢地面對尷尬應該是知識分子的自覺。

許知遠是社會裡的一根倒刺,儘管他好像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但他只要做好這根倒刺,做成一根折不斷的倒刺,那對我們的社會也已貢獻良多了。這好像是身陷拖延症的我們,被陌生人反覆提醒著窘狀,反覆逼迫著去面對現存的問題那樣,尷尬之餘,或許能讓人振奮、讓人重拾勇氣。

這也是我喜歡許知遠《十三邀》的原因,他時刻提醒著我不能放棄,不能妥協,不能同流合污。因為尷尬是需要面對的,沉默不僅是,還更是最平常的一種表達。

更尷尬的是

討論精緻與粗鄙的過程或許令人尷尬,但更尷尬的是,在我們討論精緻與粗鄙時,他們卻在討論高雅和媚俗。沒錯,這裡的他們是西方人和日本人。

當我讀完網上長篇累牘的批評或諷刺許知遠的文章後,映入我腦海的第一個畫面是傑夫·昆斯。他是本世紀最值錢的藝術家,他的作品和馬東的《奇葩說》一樣,色彩斑斕,但我卻認為他更精緻

傑夫·昆斯的精緻是外顯的,他擅長將媚俗的日常事物,比如兒童玩具塑造成當代文化的崇高豐碑。用光潔、純粹、優雅的不鏽鋼烤漆把庸俗變成高雅,把粗鄙變成精緻。

好比安裝在鏡框里的吸塵器,真是一塵不染

或者新作《凝視球》,將古典作品一比一高精度複製,再安裝寶石般剔透的不鏽鋼球,映照出觀者

在傑夫·昆斯手中,庸俗粗鄙的事物找到了優雅精緻的表現方式,讓人可以靜心觀看。他所描繪的世界雖是一場美國夢的幻境,但在那裡什麼都是精巧、富於設計的,什麼東西都能成為精緻的藝術。在那裡,還有嚮往精緻的可能。

1992年當他創作那件巨大的鮮花小狗時,有人就質疑他作品過於媚俗,試圖營造一種皆大歡喜的盛世情調。

傑夫·昆斯卻機智地反駁說:鮮花小狗所表現的正是巴洛克藝術的傳統趣味。沒錯,在巴洛克作品中,我們常常能看見卧在鮮花叢中的小狗形象。

然而,我們該如何面對嚮往精緻的希望呢?還是如馬東所言,我們到頭來就無法實現我們的夢想呢?我認為,暫且不談高雅和媚俗,就精緻化或許還有機會努力爭取,至少為95%的人製造一場幻夢也好。我們仍有可能精緻一下,而不是把我們直接拉回粗鄙的狂歡中。

「還嚮往精緻嗎,你嚮往的精緻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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