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手藝》導演手記 ：第122日，印藍花布，老大老二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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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日 浙江杭州.印藍花布

在一個繁華的都市找印藍花布的作坊並不容易，我們從路邊的小店開始找，專找當地上了歲數的中年或者老年人打聽，終於在古運河邊上、一個快要拆遷的極其簡陋的巷子里找到了，印藍花布的作坊。

這是一塊被繁華遮蓋的慢生活區域，如果只是從門口路過，狹窄的面臉看上去和普通住宅沒有差異，而裡面去隱藏著很大的空間，有晾乾房、有染房、有曬布坪、還有一棟二層小樓辦公室，看得出這是一個有些年頭的老作坊。在作坊的周邊，大部分居民房已經拆除了。

在白布上刮上圖案

這些圖案抹料就是染布之後的花紋

綳布

染布

晒乾

刮掉抹料

印藍花布原理類似蠟染，雲南蠟染是用蠟把不需要染的地方遮蓋，形成花紋。這裡實現了可複製性，用一塊牛皮紙板，刻上花紋，覆蓋在布上，用黃豆粉和石灰混合的抹料覆蓋，等晾乾後就可以染了。這樣同樣圖案可以無數次複製，速度比手繪蠟染、扎染快了很多很多。

染布速度也非常快，把布蒙在架子上，中間架空，防止粘黏。挨個放入10個染池裡，為防止染布不均勻，10個池子上下來回顛倒循環，一個小時不到，一匹布就可以染好。

染好後，在太陽下晒乾，氧化還在繼續，顏色變得更深。等到徹底晒乾以後，再把事先覆蓋的黃豆石灰面圖案刮掉，白布底子形成的圖案就出來了。再洗凈、晒乾、裁開就是成品布。

因為效率高，成品布比雲南貴州的自然也便宜許多。同樣一塊桌布，雲南120元，換算成人工費用，已經很便宜。但在這裡，同樣效果的桌布，卻只要30多元。但藍花布的效果，細看，還是沒有蠟染扎然那麼自然柔潤，不過比機械印刷的還是要生動多了。

快速和慢速，真不好說到底哪一個更好，我買了兩塊桌布回家，和雲南買的蠟染桌布一起混著用，兩三年後，已經幾乎分不出來哪個是雲南的，哪個是杭州的了。

在染料的選擇上，杭州使用了化學的靛藍，而雲南貴州使用的是傳統的植物靛藍。化學靛藍不易腿色，植物靛藍易褪色，這也不好說到底哪一個更好。

我們在杭州郊區拍，住在杭州的拜把子老大、老二來探班看我們。

老大鄭建軍，他為《尋找手藝》無償提供了50萬元啟動資金。

藍花布印染因為有建軍老大的跑上跑下，我輕鬆了不少。老大滿腔熱情，我們一邊拍，他已經幫我們把染布的來龍去脈打聽得清清楚楚。相比之下，我經過一百多天的拍攝，熱情已經減退得差不多了。

老二張家青

老大、老二和我的拜把子情誼，已經有整整二十年的淵源。我們的排列不按年齡，而是按性格。老大最穩重，排第一，老二身上有民國時期的俠義，排第二，我最活躍，排第三。我們的故事是這樣的：

我騎自行車走全國那一次，在杭州的浙江省博物館辦了個影展，老二去看影展，我們就這麼認識了。

老二90多歲了，是前國民黨的老軍官，但不是顯要的那種，只是一個後勤小頭目，所以國民黨逃往台灣，他沒資格去，留在了大陸。後來幾乎半輩子都夢想去台灣享受他軍官的榮耀。

因為他的特殊身份和特殊夢想，他理所當然不可能在共產黨的政府部門仍舊風光。

為了生計，他做過買賣，當過人體模特，當過繪圖工人。

當繪圖工人時，與當時在浙江大學留校任教的老大合作了，一來二往，倆人就認識了。

於是我也認識了老大。

老二有絕對強烈的國民黨情節，但這十幾年，共產黨又給他分房子，又給他生活補助，街道辦事處也常來看望他，很多義工也來照顧他，老二現在僅僅靠年齡也能養活自己了。他也終於由衷地感嘆：還是共產黨對我好啊。依照老二的剛烈和忠義，不是由心而發他是不會有這個態度的，畢竟他可是經歷過好幾個政權的人。

當然，真正對他最好的還是老大。10多年前政府雖然給了老二房子，但是要支付4萬元的基本費用，老二沒有，老大給出了；任何節假日都固定去看他的，仍然是老大；家裡的電話費、電費、保姆費，這些也是老大出的；老二想去黑龍江漠河看看，老大帶著他去了；老二想去青海看看，還是老大陪他去的。有一次老二摔了一跤住進了醫院，醫生說你兒子真孝順，真難得。老二無比自豪地說：這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子女，這是我朋友。

每每想到這裡，我這個當老三的就顯得極其不稱職了。

晚上，老大和老二把我們送到嘉善縣，幫我們安排好住處後便回了杭州，留下我們繼續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