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手藝》導演手記 :第80日,回到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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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日 湖南洞口.老家
中午回到湖南省洞口縣,見到初中摯友黃氏,這個歌廳老闆馳騁江湖10多年,黑白道通吃。這幾年大環境不景氣,歌廳生意一落千丈,他以為是裝修太落伍了,把所有賺的錢全部投入到歌廳的裝修,結果徹底賠了個底朝天。
收入減,但道義不減,用何思庚的話說,在黃氏身上看到了傳統流氓的正氣和仗義。這個流氓還寫得一手好詩。他見面時送我一塊黃色石頭,他最近玩石頭,那是他在一個河溝里自己撿的,白天生意不好,他在河溝里撿石頭,晚上再把淡淡的憂傷寫成詩文。除了收入銳減,其它依舊。
黃氏帶我們到縣城附近一家隱藏在林子里的農家樂,點了一桌能喚起我無數兒時記憶的菜。喝著酒、吃著菜、聊著天,暈暈乎乎中沒覺得這些年自己已經長了近30歲,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嘴邊掛著絨絨須的少年呢。只是,當聊天話題偶爾突然停止,黃氏把眼光轉向炎熱的窗外,他的眼神再次回到現實的憂傷,這時候提醒大家:都四十多的人啦。
下午,回到山門鎮見到了奶奶,奶奶這些天住在三叔家,三叔在鎮上開了家商店。和我想像的一樣,奶奶一個人靜靜坐在商店的角落,其他人在打牌。
見到我這個長孫,奶奶噓寒問暖,說著說著就聊到了過去的艱難生活,眼淚就開始在眼圈裡閃光。我也受到感染,鼻子酸酸的,考慮周邊人多,掉淚不體面,我就轉移了話題,止住了奶奶的淚水。奶奶比我勇敢,她是不在乎別人眼光的。
90多歲的奶奶就像個孩子,有很多話想和晚輩們說,只是她說的內容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我算是有點兒耐性的,每次都當新鮮事兒聽,有時候還明知故問提點兒問題,這對於當過記者的我來說簡直輕車熟路。但其他人聽著聽著會提前打斷奶奶,說:我知道啦。然後幫奶奶複述出後面的故事,奶奶當然會顯得不高興,或是尷尬。
不知道上天是怎麼安排的,我們大部分人喜歡聽嬰童的喃喃學語,哪怕天天聽都不會嫌煩,卻對老人的「嘮嘮叨叨」感到厭煩。這也許是自然的法則,但至少是殘酷的。
喻攀把昨日拍攝數紗時符大姐送給他的小挎包送給了奶奶。奶奶的反應讓我很吃驚:她本能地端起這個綉有數紗圖案的小包,仔細看了看,說出一句極其專業的話:這塊布不用數紗了。奶奶居然一眼就看出這是數紗,她也看出來了這不是一塊傳統布料,因為那是十字繡的專用布料,所以奶奶說這塊布不用數紗了。
問奶奶是否知道數紗,奶奶說知道啊,還會綉呢。
哦,這樣啊。我們拍攝《尋找手藝》之前找了無數資料,得出的結論是:數紗面臨絕跡。我打小就沒見過奶奶做綉工,原來,在我出生前,這門技藝已經從奶奶身邊慢慢退落了。
倒是小時候對奶奶做酒麴印象特別深刻,爺爺好喝酒,奶奶必須經常自己釀酒。小時我常常給奶奶尋找製作酒麴的原材料,現在還記得薄荷和「辣鴨草」這兩種必不可少的原料。現在問奶奶是怎麼做的,奶奶依舊可以一一道來。
奶奶完全不理解我為什麼要問她做酒麴的具體細節,只是告訴我現在沒人做了,你要買的話去大橋邊上那家買,他家專門賣酒麴。
我們去鎮上大橋邊找到了最後一個賣酒麴的店家,這裡的酒麴是店主的父親做的,現在自家釀酒的越來越少,店主的父親也已完全停止酒麴的製作了。我有幸買到了最後一點點兒存貨。
酒麴是什麼呢?就是釀酒的過程中,讓糧食發酵變成酒的藥引子。
買完酒麴回到三叔店裡,奶奶很高興,興奮地把我拉到一邊,開始和我拉家常,你什麼時候回的呀,這次在家住幾天呀?奶奶已經忘記了半個小時之前我還和她聊天呢。奶奶身體非常棒,只是這幾年慢慢越來越健忘,只能清晰記得10多年前的事情,眼前事就像過往雲煙,從眼前一過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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