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手藝》導演手記 :第35-36日,從波密到墨脫,爽死
群山環抱的波密。常年被雪山、森林環抱的城市,全世界也數不出幾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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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日 西藏波密
今天等付達夫由拉薩至波密,然後一起進墨脫。
猛地閑下來,心發慌。看到縣城山後有掛經幡的小路,何思庚說:我們去爬山吧。
山體近60度,走一步滑一步,我倆每人一台機器,一隻腳架,確實不輕鬆。
在山腳下看,總覺得高大的山體把波密縣城嚴嚴實實包住,有些壓抑感。爬到山腰往下看,卻覺得波密縣城如處懷抱,溫暖而靜謐。
山腳下看山感到壓抑,因為自己處在城市的高度。
山腰上看城看到靜謐,因為自己處在山腰的高度。
或許,站在山頂,更是另一番感受。
為什麼寺廟多建在高處?因為它需要普度眾生的視角。
哎呀,感覺自己爬個山都那麼有感觸。
等到付達夫已是晚上九點多。患難兄弟見面甚是高興。當年為了徒步進墨脫差點丟命。今天,身為院長的付達夫,毅然從拉薩驅車一整天趕到波密,再度與我一同進墨脫。
而這次與這個患難兄弟的相見又極富戲劇性:前幾天在拉薩,某天早上出門吃面,一張熟悉驚訝的面孔就在我面前的另一張桌前,那就是付達夫!!那時我才知道,他被派來援藏,在某規劃院任副院長。
他當即決定,安排一下工作,找個工作機會與我一同進墨脫。
第36日 西藏墨脫
昨晚高興,和付達夫喝高了,直到上午,還極度難受。何思庚買來止吐葯、醒酒藥、葡萄糖,我算是終於不吐了。
進墨脫吧,何思庚開車,我坐副駕駛,出了波密縣城還沒繞幾個彎道就開始翻江倒海頭暈噁心,我居然暈車了。換我開車吧,強忍著身體的虛弱開上了車,開到我們當年差點兒丟命的雪山腳下,逐漸徹底恢復元氣。
許多人在這座山上丟了命
上圖就是當年差點讓我和付達夫丟命的雪山,為了考察墨脫的森林資源,國家林業局派出一支考察隊徒步進入墨脫,我跟隨拍攝和付達夫分在一個小組。我們計劃花四天時間翻越雪山、穿越原始森林進入墨脫,
13年前的四月,我們出發的第一天下午至深夜,這裡大雪封山,山腳下的雪沒過了膝蓋,我們的褲子鞋子完全濕透,腿腳被長時間凍得完全失去知覺反而不覺得冷了。我們迷路在茫茫雪地里,一直爬行到半夜,爬到一個牛棚才算得以保命。
現在雪山上的小路已經荒廢了,一條隧道直接穿山而過,兩車道的寬度讓開車進墨脫成為事實,進入墨脫的難度極大降低。即便如此,對於沒有徒步走進過墨脫的人來說,開車進入墨脫仍然是一路「驚險」。
進墨脫之前,向三位進出墨脫的司機打聽,得到一致的回答:你的車進不了墨脫,路不好走,水太深。
看看他們的車,一輛是摩托車,兩輛是越野車。或者只是他們認為呢,對於我來說只要不徒步就是幸福。再說,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呢?即便有問題,還有付達夫的越野車可以提供幫助呢。
墨脫的路比想像的好走。水,真的也不淺,但都是小河溝,不停車,幾秒鐘也就衝過去了,有驚無險。相對於當年徒步4天才能進入墨脫,然後再4天走出來,這次只要4個小時的行程讓人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幸福的公路
一路風景令人讚歎,這絕對是中國最美的原始森林,雨水充沛,河流湍急,植被豐富,完全沒有人類砍伐的痕迹。
我一路搜尋當年在原始森林穿行的片段,卻沒找到一個熟悉的場景,倒是穿梭在「平坦」的林中道路上滿懷感嘆。當年一路艱辛在腦袋裡播放,眼前則是一路幸福的美景。當年覺得每一棵樹都是障礙,都在與自己為敵,今天感覺每一棵樹都在兩旁陪伴和守護,如同老朋友。13年前為什麼並不覺得墨脫原始森林美呢?因為穿梭林中,加之全部精力用於步行,無暇賞景。還是角度問題:只緣身在此山中。
不知不覺竟已從高寒帶,闖入熱帶,從雪山邊緣闖入芭蕉林。世界上估計很難有這樣的駕駛體驗了。
一到墨脫,付達夫便迫不及待要到縣城每個角落裡走走,這是在廣場上。
我和付達夫對墨脫的感受,一定比一般遊客要深,一則這是我們曾經的生命之旅,二則,我們見證了墨脫10多年的變化。
墨脫變化太大了。走遍全縣城,我們只能根據當年的地形辨別當年的變化。唯一留存的是當時全縣最好的招待所:幾間空房,幾張空床,需要自己帶睡袋,我們在其中住了7天。現在這個「招待所」,已成縣委大院里最破舊的危房,即將面臨拆除。
但那年我們住過一個星期的「豪華客房」
縣城13年前沒有一寸水泥路,僅有幾條泥濘小道,「商業廣場」僅300平米左右,「廣場」上也總有幾隻豬在拱地,還有時不時路過的雞、牛、馬。13年前的墨脫縣城其實只是和內地一個小型村莊差不多,沒錯,是那種破破爛爛的小型村莊。當年墨脫最響亮的頭銜是:中國最後一個不通公路的縣。
現在,它已經發展到和西藏其它縣城沒有太大差異了,甚至比有些縣城還要好。
如今商業廣場數千平米,縣城樓房林立,光賓館就有10來家。我們住的賓館甚至達到了星級標準。
全縣12600多人,國家僅僅在公路上的投資就超過13億,房屋、各種補助還不在包含範圍。
按人頭算,國家給墨脫每個人至少投資1000萬。2013年,全縣GDP是4億,其實幾乎全部是國家撥款而已。
但一萬多人,守護護著中國最完整的原始森林,最險惡的自然環境,最敏感的國界爭議範圍。
看見那面國旗了嗎?
在徳興鄉的一個屋頂拍攝全景時,13年前的景象逐個在腦海里顯現。看著屋頂上飄揚的國旗,那時候,眼睛是濕潤的。
人生第一次面對國旗感動流淚,是在1997年,那一次騎自行車穿越整個中國,到了新疆霍爾果斯口岸已經是黃昏。國旗就在屋頂太陽的餘暉下飄揚,那一刻,突然眼淚止不住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那一刻起,突然意識到「中國」兩個字的厚重,也體會到什麼叫愛國。
邊防戰士看到我跪在地上哭了,悄悄說:他是不是騎車累了?
我想,那份感受,或許只有把足跡遍布這個國家的每個角落才能體會到吧。
今天在墨脫,這份感受又來了。
後來,回到北京又感受了一次這種感覺。
那天去接閨女放學,她們小組擔任降旗,她放歌曲。她們學校每次降旗放的都是《歌唱祖國》那首歌。當「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的歌聲一起,看著國旗在風中飄揚,眼淚又一次汪汪了。
我想,我是非常熱愛這個國家的。
當時在屋頂拍攝時,何思庚和喻攀完全不能理解我面對國旗時的那份激動,現在他們也有這份感受了,何思庚這個大男人,好幾次從片子里看到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和人物,仍然會一次次被感動流淚。自己走遍這個國家,被這個國家的土地和人們感動,對這個國家的感情就會發酵,直到和她融為一體。
喻攀呢,不說,只是在不停催促我:張老師,我們什麼時候拍第二部呀,哪怕不給我一分錢報酬,我也願意再次「尋找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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