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溪粉的鮮辣和鑊氣

每個人都有有陣子沒吃就會想念的家鄉吃食,餓極了還會慘兮兮的把這種感覺稱之為鄉愁。作家阿城認為:「所謂鄉愁,我觀察了,基本是由於吃了異鄉食物,不好消化,於是開始鬧情緒……」

紫溪粉是南平武夷山吃食,閩北之外少見。為什麼叫紫溪粉我不知道,網傳和江西資溪有關;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看氣質也不像什麼古老吃食,我第一次吃是在2002年。店裡也一概沒有隨粉贈送什麼「相傳,乾隆下江南時,行至武夷山,腹中飢餓難耐,此時無意發現街角有一大鍋香氣撲鼻…」之類的不靠譜傳說,我一般對外地朋友吹噓說這代表了我們閩北人民的質樸實在不吹牛。然而乾隆也並沒有到過福建。

「小碗粉不要肉加小腸鴨血豬肺大碗裝湯多一點」,進店門後我一貫這麼喊。取當日凌晨製作的新鮮米粉在沸水鍋里焯熟裝碗,碼上預先炒制好的滷味,沖入淡褐色的老湯,點綴幾顆青菜些許蔥花。趁老闆忙活時,客人便徑自去消毒櫃取了小碟,到一邊擓上一勺辣蘿蔔一勺糟菜,再淋一勺辣油,然後挪到桌旁擺好坐得端端正正,開始美好的等待,嘴裡唾液玩著命的分泌。上桌後,只見米粉滑爽挺括,在湯碗里玉體橫陳。剛才打的鹹菜小碟一般人們喜歡邊吃邊配,而我喜歡一股腦淋到碗里,再增添幾種顏色。先嘬一口湯,鮮辣淳厚,再用筷子撥攏滷味和米粉,吹吹燙,嗦得窸窸窣窣,滷味的咸辣和米粉的彈爽在唇齒咀嚼間狼奔豕突,叫人吃得和生活和解。

紫溪粉飽含澱粉和葷腥,負擔得起半天的體能消耗,適合當早飯吃。吃早飯也沒有吃宵夜那麼有思想負擔,不需在飽得直哼哼的夜裡勸自己半天才平息下鍛煉的衝動。吃飽出店門,擦去嘴角的油鼻尖的汗,在車來人往的街邊看著頭頂遠去而旋轉的飛鳥,發會兒呆,打個嗝,一天開始了。

人在旅途,多有漂泊的自戀情節。兩箸菜,頓感人生無著,幾杯酒,咽下便成了旅愁。」在十八歲零一百多個月的美好年紀里,每當我半醒踉蹌著坐在陌生城市陌生鋪子里吃早飯,都會想起紫溪粉的鮮辣和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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