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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症

醫生對我說,我的腎已經開始衰竭了,最多撐不過五天。我心一沉,怎麼會這樣。雖然早上從工地宿舍起來,頭就暈乎乎的,的確有些不對勁,我想起我的表嫂,她說低血糖也這樣。可我身體向來很好,常年連感冒都不曾有,怎麼說病就病了。我問醫生是不是搞錯了,醫生拿著化驗單指著哪裡哪裡說,這些地方都顯示出腎臟有問題了,他還花半個小時給我細細講了醫學方面的知識,不過我直接離開了,因為我可沒心情聽他說完。說實話,我連一分鐘都不想在裡面待下去,那味道在不斷告訴我,我是一個將死之人。

我在醫院做了一天化驗,出來已經是晚上了。街燈亮滿了主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小吃小攤鋪滿了半條街。以前路過這裡,雖然總咽著口水離開,但是我從不吃這些垃圾食品,買兩個菜回公用廚房燒可要比吃垃圾食品合算。今天不一樣了,我沒幾天可以活了,這麼說來,剩下的錢也派不上用場。我來到一個烤攤邊,要了十五串羊雜,二十串牛肉,十串豬耳朵,十串烤兔子肉還有好幾種不知道什麼肉,攤主偷偷告訴我說那是穿山甲最嫩的地方。平日幾個蔬菜也能湊活。這次,什麼蔬菜我都沒要,我要多吃些肉串,我要犒勞犒勞多年沒開大葷的胃了。我坐在烤攤提供的凳子上,挨著桌子,左手抓著肉串,右手提著雪花啤酒,吃一口喝一口。等全吃完,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嗝。只記得從人聲鼎沸,到四下里三兩行人擦身而過。我一看錶,已經十二點多了。

有的開始收攤了,有的才剛剛擺攤。我眼睛裡迷了霧似的模糊,幾個模糊的人影經過身邊,我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一共一百四十一塊,收您一百四。」我眯著眼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睛這才對準攤主,那真是個和藹的小胖墩,系著圍裙,戴個白帽,胖嘟嘟的腦袋沒幾根頭髮。

「好。」我舉起瓶子,一股噯氣沖喉而出,我打了個響嗝「老子今天有的是錢。」

這話把不遠處另一個攤子的幾個身著嘻哈服的青年引了過來,他們三兩攙扶著,手裡提著半滿的酒瓶子,來到我身邊沖我笑「看到沒有,他說他有錢!」一個紅毛對白毛說。說完,幾個人嘻嘻哈哈笑了。一個人讓我把錢交出來,否則……否則……他說了幾遍否則也沒把話接下去,滿身酒氣。

「否則我要你好看。」我接過話,當時我心裡不知怎地生出一團火氣。老子都是快死的人了,還怕你。

我舉起瓶子對準那紅毛腦袋就是一下,血瞬間爬了出來,把紅色的毛打濕了一片,分不清哪哪兒。紅毛捂著腦袋咿咿呀呀破罵,他是清醒了,可話依舊七零八落,成不了句。他拿手指指著我晃來晃去「兄弟們,打死他。」

平時連工友都不敢得罪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嘴巴里衝出的酒氣讓我清醒了三分,聲音出奇響亮「你打一個試試。」

這話一出,他們果然不敢動作,而是看著紅毛老大,嘴角抽搐。紅毛倒了下去,他們嘴裡呼喚著老大,四肢動作早已開始撤離,最後,他們架著紅毛咯吱窩逃也似的消失了。攤主對我說,這幾個人總來他那鬧事,吃飯不給錢,今天算是出了口氣。所以他只收了我四十一,把百元大鈔別在了我的襯衣口袋。

等攤主收拾好離開,我也清醒了不少。回想剛才,心有餘悸。加快腳步就要離開這是非之地,走了幾條街,除了亮著幾盞街燈,居民區都熄了燈,四周寂靜無比,腦海里不斷回憶剛才情景,想到自己還能這般勇猛,越發興奮。一興奮,腳就不知道帶我走到了哪裡。一陣風刮過,鼻息一緊,猛一抬頭,身子一哆嗦,帳篷撐了起來。面前一散發女子,粉衫淡妝,一手輕輕捂面,眼睛看著我,似露幾分膽怯又有幾分好奇和期待。我想起來這裡很熟,也知道她是幹什麼的,由於薪水微薄,每隔一月半月,我總來這裡解決需求,可本以為這時間段,有心的早已找到活兒,哪能在這個點站街尋客。往日,我總是在房間里才有反應,沒想到這風吹得我直興奮。又一股晨風吹過,我一哆嗦,氣又泄了。我上前問她,她的答話讓我直覺彆扭,不像是熟女。問了便知,果然如此。姑娘姓李,叫李歡,父親早逝,母親病重卧床。又是這等傷民慘事,我開門見山「多少。」

姑娘抬頭看了看一絲月牙兒,說「五百。」

我算了算時間,這幾天正巧需要解決解決了,於是我說「給你一千,剩下五百寄回家去吧。」我心裡想著,趁現在還能有點氣在。

姑娘愣了愣,便招呼我跟她去。來到一簡陋標間,只有一張鋪了新床單的床,床上放著葯和套。一般都會選套。我說,你吃藥吧。她看了我一會兒,點了點頭。吃完了葯,脫了衣服,我開始等待時機。在那會兒,我想起了中午醫生說的話,腦門就出大汗,一出汗人就開始虛,虛了自然不行。她始終蜷縮著身體,眼睛看著我,我先是朝她笑笑,到後來我不再敢看。時間過了很久,我仍是沒有反應,汗卻一直在出,我心想不對,對身邊這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我竟然完全沒有情調,而在擔心這作為男人的標誌是否還在。我開始慌了,好久之後,我又一看她,她的眼睛仍在看著我,這次她眼神里多了一絲埋怨,我領會她的意思。我說「放心,錢我如數給你。」

最終,我穿好了衣服,把錢交到她手裡,走出房間之前,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仍拿眼睛回看我,頭顱似乎搖了搖,擠出一個笑。當然,我並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但不是嘲笑,而我則要擔心我未來四天的命運了。

我搬出了宿舍,包了四天最豪華的賓館,買了一身好看的衣服,共花了五千,還剩三千。剩下的錢,除了吃飯,我不知道能拿來幹什麼。我想到了李歡,我在想為什麼她會告訴我她的姓名和家事,一般人只管掙那錢,而不會讓客人問東問西,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她一定是個可憐人,也是個乾淨的人。想到她的狀況,要是我健健康康,定要娶她。這樣一想,我更加憂傷了,我的壽命只剩下一隻手的天數了,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其他男人糟蹋。

第二天中午,醫院打來電話讓我去一趟。我來到醫院,醫生給我一張單子,我一看,那正是昨天給我看的那張。我一看名字,陳日月,而我的名字是陳明。我這才意識到那是個誤會。醫院這次正是為了要澄清這個誤會,還向我表示抱歉。我一個勁地點頭說沒事,心裡在想這是一個多麼振奮人心的誤會啊。

我意識到我重回了健康,第一件事就是等晚上去找她。我重新來到那個烤攤,這次我沒有點肉串和啤酒,而是點了十來串炸青菜和一瓶飲料。小胖墩對我很熱心,還說要贈送我十串牛肉,我謝絕了。到了一點,胖墩還是沒有要收攤的意思,他說有我在他放心。我朝他嘿嘿一笑。

這時,遠處走來幾個人,在路燈點點黃光下,露出好幾種顏色的頭髮。我心想不好,腿卻沒動。他們走到我跟前,說了一堆地方話,我聽不懂,但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話。很快,他們踢翻了我身邊的桌子,又一腳把我從椅子上踢到在地,我揉著腰在地上蠕動。他們依然沒放過我,把我揍了一頓,臨走前,紅毛用普通話對我說「小子,讓你能!」

胖墩從幾十米外回來,看了看爛攤子,嘆了口氣,他到我跟前,將我扶起「哥們兒,能撐住不?」

我說「他們今天沒喝酒。」

在我的堅持下,胖墩沒送我去急診。我說沒事,我還有事,就一瘸一拐走了。我有預感,李歡今天依然會在那裡等待。果然沒錯,她和昨天一樣。我問她多少。她依然說五百。說完便看著我。我說好。我想騙她說選擇戴套,其實不用。事後,我想藉此讓她和我在一起。那天,我發揮很好。我向她表明了意思,她說她早就吃了葯。我愣住了,她還是沒同意。這幾天,我每天都去找她,但不會繼續在烤攤上等待。也從那次以後,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看見她。

幾個月後的一天,我感冒了。一連幾個星期,打針吃藥全不見效。我害怕了,去醫院做了最全面的檢查。我得了艾滋。我仔細看了檢驗單的名字,沒錯是陳明。可我還是不死心,醫生又驗證了身份證號,沒錯,這次真的是我。

這下,我徹底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我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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