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丨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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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月如鉤。
月光如輕紗,宮殿上,蒙上了淡淡光彩。
他,頭痛欲暈,扶額環視,這是哪?
想起來了。
他在畫樓邊,熟悉的畫堂南畔。
窗紗上倒影一人,手執筆,身姿曼妙。
是她,一定是她!
他控制不住內心狂喜疾行,臨近又停下腳步,攥緊手心。似是下定決心,再三抬手又垂下的手,終於緩緩推門而入。
堂中之人,一身紅錦,頭上別著金雀釵,腳踏金縷鞋。她放下筆抬首,紅粉面笑盈盈嬌嗔道:
「怎的這般急躁,瞧你,汗都濕了衣襟」。
說罷於袖中掏出繡花絲帕,輕點他額頭。
彷彿過了一千年光景,他才回過神。抬手握住柔荑,貼在臉上,涼如夜色。
窗外是慣常的春風秋月,堂內書桌上一盞燈火如豆,她畫的花鳥圖墨跡未乾。
他目光如炬,深情望著眼前女子
「手這般涼,初春寒風傷身,可要仔細些。」
她低眉頷首,嬌羞入君懷。
月光透過硃紅色的窗入堂中,抬眼外面一片大好夜色。
他握住柔荑,兩人漫步庭中。一簾風月下,佳人輕顰雙黛螺。
月色迷人,於他眼中,她比月色更撩人。
轉朱閣,低綺戶,雕欄玉砌處,宮娥侍衛魚龍貫出,別殿惹笙簫,一派熱鬧輝煌景象。
他和她,舉步上西樓,憑欄處,抬頭望天,只有一彎冷月。低頭望去,只見梧桐樹孤立院中。與此相比,他看著身旁的她,無憾矣。
她似是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溫婉轉過頭。眉似遠山,膚如白雪,眸中,淚光盈盈。
兩人對視,彼此看著彼此,彼此沉默著看彼此,時間好像停止了。
其時冷月懸檐,其時寒風繞庭。相顧無言,情意萬千。
他輕輕啟唇,俯過身去,俯過身去。突然撲了個空,跌得好重。
他從床上驚起,滿臉錯愕,僅著薄被,身冷心更冷。
大夢初醒,惶惶吾心。
他起身打開窗,簾外雨潺潺,冷風卷進屋裡。
窄小的屋內好像裝不下他的憂愁,原來沒有雕欄玉砌,沒有朱窗,也沒有她。
他提起筆,顫抖寫下: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一個皇帝把另一個皇帝嚇成了詞人,如今的他,不過是階下囚亡國君。
今後吹落他人頭的 是斧頭、刀劍、鉤吻、還是鶴頂紅?
其實不管是人的世界還是鬼的世界,無非都是一晌貪歡,轉眼白頭罷了。
他冷汗直直流瀉,一晌貪歡,一眼儘是夜。
他的國他的家他的她早就不在了。
簾外雨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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