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凱賓斯基下面喝得起啤酒，就真的在上面開得起房嗎？

德國啤酒，曾經是我國大江南北最被廣泛認可的啤酒類型，青島啤酒引以為傲的血統。遍布各地的德式啤酒坊，往往也是中高端的消費場所——即便有的時候配的肘子頗有東坡風格；被之灌輸的黃白黑啤酒三原色分類法，普及程度遠超德國國旗三色條；以及各地興起的夏季尬喝啤酒節，也都是爭搶慕尼黑啤酒節分號的名頭。

熱鬧的啤酒節，圖片來自giphy

剛工作時，我也為能去亮馬橋凱賓斯基下面的普拉納（Paulaner Brauhaus）而自感過上了中產的生活——然而，在下面喝得起啤酒，不等於在上面開得起房。

普拉納啤酒坊（官網圖片）

不想，時過境遷，生活方式領域逼點的變化速度，總是遠遠超過偽中產階級掌握知識點的速度，幾年不到，德啤成了分辨生活方式是否升級的重要判斷依據。

德國啤酒，這個曾經人們眼中的啤酒之王，各大超市的銷量靈藥，傳統啤酒圈裝逼金字塔的王炸，如今，似乎成了新興精釀圈子的逼格分水嶺。

如果把精釀啤酒比做宗教，似乎洗禮儀式就是，隨著一杯IPA/修道院/帝國世濤/蘭比克/等下肚，渾身一陣抽搐，頓感德啤索然無味。那一刻，所有對德國啤酒的執念，都放下了。

所以，德國啤酒到底怎麼了？

通過不科學不嚴謹的調研，得出了一些德國啤酒這些年被新興精釀圈狠槽的點。

德國啤酒的「槽點」到底在哪兒？

1. 誰讓他們釀拉格，拉格不就是那些工業啤酒么。

2. 小麥小麥小麥個鬼啊，麥香到底是個啥味兒。

3. 黑白黃三色分類法，三到飛起。

4. 《啤酒純凈法》，聽起來挺厲害，其實限制了創新。

5. 杯子太丑太糙太大，喝啤酒喝的不是量，倫家是優雅小公舉。

6. 我在中國超市見到的德國啤酒品牌，比德國人在德國見過的都多。

7. 德式啤酒坊難以適應消費升級，香腸肘子配酸菜，怎麼想怎麼不高級。

8. 遍布一二三四五六線城市的德式啤酒節總是尬喝走量，同樣的廣場同樣的音樂，就差集體跳舞了。

香腸肘子配酸菜，怎麼想怎麼不高級（網路圖片）

那麼，果真如此嗎？在這裡，就簡單聊一些關於德國啤酒的問題，以及個人的見解，保證不客觀。

「難道啤酒分類不是黑白黃？」

受國內一些德式啤酒屋和一些半調子的灌輸，大眾對於德國啤酒，普遍認為分為白啤，黃啤還有黑啤三大類，甚至，很多人認為啤酒就分這三大類。但真正了解啤酒的人，是不會根據啤酒的顏色來區分啤酒的。

啤酒的顏色差別主要來自於烘烤過的麥芽，啤酒的顏色和啤酒的口味、酒精度、香味、苦度等等沒有關係。某種意義上，黑白黃這三個風格分類是非常不嚴謹的，或者說也不存在的。當然因為語言或者翻譯的關係，白啤和黑啤從名稱角度來說，的確是有的，但適用範圍非常有限。

白啤

普拉納的德式小麥啤酒（網路圖片）

一般指德式小麥啤酒（Weizenbier），其特點是釀造時加入了一定比例的小麥（通常30%-50%），但其實依然以大麥為主，因為小麥的蛋白質含量高，這類啤酒的顏色會比一般啤酒顯得泛白一些，通常也會渾濁些，喝起來有淡酸味、香蕉味。

為何說白啤這個名稱不嚴謹，不講複雜，就說德式小麥和比利時小麥，味道就很不同。

黃啤

HB皇家啤酒館的德式拉格（網路圖片）

一般指德式拉格/皮爾森（Pilsner）。沒錯，工業啤酒的確都是「類皮爾森」風格的（美式）淡拉格，但是相比工業啤酒添加很多大米、玉米，糖，少很多優質大麥麥芽，以及並不會使用最優質的新鮮啤酒花，而致使啤酒寡淡無味毫無層次。

但優質的德式拉格，不僅用料上乘，也因為《啤酒純凈法》的原因，並不會添加輔料，其清新柔滑的麥芽味，帶有草香的哈勒陶（Hallertau）酒花香氣，絕對可以讓你在炎炎夏日解憂消愁。

黑啤

艾丁格的Dunkel（官網圖片）

說實話，我也沒搞明白國內的黑啤到底指 Dunkel 還是 Schwarzbier，這兩個德語詞一個是 Dark，一個是 Black，國內比較多的啤酒坊其實提供的是Dunkel（頓克啤酒），其擁有較為濃郁富有層次的麥芽味，但這種酒其實沒有那麼黑，有可能是深紅偏黑，酒花味道非常淡，度數也一般只有5度左右。

Schwarzbier的顏色更深（網路圖片）

而如果嚴格按字面，黑啤應該指 Schwarzbier，雖然跟 Dunkel 交集很大，但是顏色更深（如其名），口味更重，麥芽香甜更圓潤，有比較明顯的巧克力味和咖啡味，這種酒似乎和19世紀中期英式波特的流行有某些聯繫。

Anyway，我估計大部分的德式啤酒坊也不知道自己的黑啤是哪個。

但事實上，這三款酒並不能代表德國啤酒，它們只是德國巴伐利亞地區最為常見的三種啤酒的風格。別說無法代表絢麗燦爛的德國啤酒文化和傳統，甚至連德國南部也沒法代表。

「就說他們是不是釀拉格吧？」

作為啤酒大類里跟艾爾（Ale）並列的就是拉格（Lager），Lager這詞本身就來自德語儲藏的意思。拉格也確實在德國頗為盛行，是德國啤酒的主要代表之一。然而，德國還有非常多的其他風格啤酒，就比如所謂「白啤」，德式小麥啤酒，就是艾爾啊。

工業啤酒的確幾乎都是拉格型啤酒，說德國是現代啤酒發源地，也沒毛病。而拉格啤酒，相對度數低，口感清脆爽口，適合暢飲，讓德國啤酒給人以暢快豪飲的印象。但是，這不表明，拉格就是淡而無味，水而無趣。

「那德國啤酒還有啥有趣的風格？」

如果詳盡回答這個問題，恐怕一本書的篇幅都不夠，我暫且列舉幾個我個人喝過且喜愛的風格吧。

班貝格煙熏啤酒（Bamberg Rauchbier）

在無錫喝到的班貝格煙熏啤酒

經過山毛櫸木煙熏過麥芽而釀的深色啤酒，香氣中飄著濃郁的煙味，且伴有熏肉和培根的味道，簡直可以叫做「液體培根」，第一次喝可能會嚇一跳，但多來上幾口，會讓人慾罷不能。

這是款影響我對啤酒認知非常深的啤酒，2011年搭車路過此地，這款啤酒讓我第一次有意識將一款啤酒和一片風土聯繫起來，推動了我對啤酒世界的研學。那款由 Aecht Schlenkerla 酒廠生產的煙熏啤酒，在國內現在也並不難找了，最近一次喝到是在北京的天堂超市——不過請注意，天堂超市沒有好杯子。

博克啤酒（Bock）

Weihenstephaner的Vitus小麥博克啤酒

有滋有味的博克啤酒也是拉格（不要再覺得拉格就是淡了），起源於德國小鎮艾恩貝克（Einbeck），也有一說是起源於慕尼黑，顏色較深，有著濃重的麥芽香味，帶些焦糖味，麵包味，口感順滑，收口乾脆。國內並不常見。

柏林小麥啤酒（Berliner Weisse）

BRLO酒廠的柏林小麥啤酒

一種釀造過程中加了乳酸菌的酸啤酒，不過當地人習慣的喝法是加果汁，所以到了柏林更容易看到紅綠兩色加了果汁的柏林小麥。

柏林小麥是如今精釀屆的流行款，很多國際大廠比如丹麥圖樂（Tool），美國山姆亞當斯（Samuel Adams）都有這個風格的啤酒。柏林當地的Kindl是傳統釀造柏林小麥的老廠子，不過近年來，當地的新興酒廠也開始釀造柏林小麥了。

狗子，哦不，古斯啤酒（Gose）

幾款Gose啤酒（網路圖片）

相比柏林小麥，古斯啤酒可謂更為複雜多層次。古斯啤酒同樣是從一兩年前開始大紅精釀圈的風格。

其他諸如科隆啤酒（Kolsch）和杜塞爾多夫老啤酒（Altbier），因為在國內極為難尋，就不過多介紹了。然而，即使這幾款，依然是德式啤酒的冰山一角而已。

「德國啤酒是不是過時了，喝德啤看起來一點都不酷？」

首先，每個人對一個事物看起來是恪守傳統還是老氣橫秋，本身就源自個人的感受。尤其是在我國這樣一個物質發展高速，文化畸形滯後的社會來說，很多事物，理解起來往往表面。

可能因為德國文化的強勢，加上改革開放後諸如大眾等德國品牌的快速進入，讓我國人民較為早期的對德國產生了蜜汁好感，而隨時時間推移，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追求獨特和細分成了「潮流」，而對新事物的奉承往往伴隨著對舊事物的打壓，德國啤酒，就成了這樣的代表。

試想，如果比利時啤酒流行得更早，說不定大家現在瞧不起的就是修道院系列了。

當然，德國啤酒也有自己的問題——部分因為《啤酒純凈法》的原因，大部分主流酒廠只會按照要求使用麥芽，水，酵母，啤酒花作為原料，而不會添加輔料。

《啤酒純凈法》對釀造原料有嚴格要求。這部法令歷史悠久，誕生於1516年，去年剛慶祝了其500周年（網路圖片）

當然一方面，這保證了德國啤酒標準化的優質，但同時也帶來了標準化的無趣。輔料千千萬，起什麼作用在於人如何使用。工業啤酒為了降低成本，大量使用玉米、大米，但美國那些引領啤酒創新（或者復興）的酒廠，使用很多可以給啤酒增味的輔料，讓啤酒有更多的層次和豐富。

柏林 Lemka 酒廠的帝國世濤，往往德國酒廠並不會釀造這種重口味艾爾類型啤酒

我所居住的荷蘭，已經在歐洲啤酒創新上走得很快了，一個阿姆斯特丹的酒廠，既釀比利時風格的三料，英式的世濤，也釀德式風格的拉格，美式 IPA，且不說本地的 Bock 啤酒，前幾天，在超市還買到了土豆釀的啤酒，讓大家可以當「喝」土豆的人。

阿姆斯特丹俄狄浦斯酒廠的世濤，瓶身設計很有創意

那麼，德國的啤酒世界有沒有這樣的創新風潮呢？

帶著這個問題，我造訪了柏林。柏林，可以說已日漸成為德國「精釀啤酒運動」的中心，當地的小酒廠越來越多，提供不同風格啤酒的新式精釀酒吧越來越受歡迎，甚至連美國的精釀大廠 Stone 也把廠子設在了柏林。

柏林著名的 Hopfenreich 精釀酒吧

比如我個人很喜歡的 Lemka 啤酒屋，就把德式小麥和美式 IPA 完美結合，苦味降低，香氣更加的圓潤，是傳統和創新的不錯結合。

Lemka 啤酒坊的 Hopfen Weisse，結合德式小麥和美式IPA

BRLO 酒廠不僅釀造各種新舊世界的流行風格，也把柏林當地的酸啤酒柏林小麥拾了起來。不過綜合來看，相比阿姆斯特丹，柏林的「新」風，颳得還不夠厲害。

BRLO 酒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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