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王漿與性激素

市面上長期流傳說蜂蜜和蜂王漿與蜜蜂的性別分化有關，含有較多的性激素，會使孩子性早熟。

但實際上，蜂蜜和蜂王漿是激素含量最低的動物製品，以蜜蜂為代表的昆蟲在發育中也不需要性激素，因此也帶來了非常有趣的現象。

以下為視頻文字稿：

工蜂都是雌性蜜蜂，它們採集花蜜在胃中發酵，釀成蜂蜜，口器中的腺體也能製造含糖分泌物，就是蜂王漿——雌性蜜蜂幼蟲在孵化後的前3天都能吃到蜂王漿，在之後的發育中，如果吃的是蜂蜜，就會發育成普通的工蜂，如果繼續享用蜂王漿，就會性成熟，發育成蜂王——這麼一說，蜂王漿一定含有很多雌性激素吧？吃多了一定不好吧？

恰恰相反，蜂王漿每100克樣本中各類性激素的含量都在百納克數量級，常常無法檢出，相比之下，肉蛋奶每100克樣本通常都含有毫克數量級的各類性激素，是蜂王漿的數百倍——看起來很反直覺。

這是因為：蜜蜂是節肢動物，它們的個體發育，特別是性別決定，與我們脊椎動物，尤其是哺乳動物，有著截然不同的生物和化學機制。

絕大多數哺乳動物有一對性染色體，即X染色體和Y染色體，決定了個體最根本的性別。接著在胚後發育中，我們的性腺會逐漸成熟，在恰當的時候分泌大量性激素，使個體進入青春期或者發情期。

性激素通常是膽固醇衍生物，比如雄性的睾酮和雌性的雌二醇，它們隨著血液循環分散到身體各處，然後特異地影響某些靶細胞，誘發一系列生長和分化，使個體達到性成熟——性激素少量而高效，能強烈決定目標組織的發育方向，如果性激素水平異常，個體的第二性徵就會紊亂。

但在昆蟲身上，事情就很不一樣了：昆蟲的發育以蛻變為基本模式，何時性成熟受兩類關鍵激素的控制：一類是倍半萜烯類的保幼素，功能是在每次蛻變中維持昆蟲的幼體形態，以保證昆蟲在性成熟之前攝取了足夠多的營養。

另一類是膽固醇類的蛻皮素，它直接啟動了昆蟲的蛻變，對於完全變態昆蟲來說，隨著保幼素含量逐漸降低，幼蟲蛻變成蛹，蛹再蛻變成有繁殖能力的成蟲——至於成蟲究竟發育成哪種性別，完全由每個細胞自己的遺傳物質決定，不再需要專門的性激素。

哺乳動物的性別體現在個體層面上，而昆蟲的性別體現在細胞層面上。一種多見於鱗翅目的雌雄嵌體可以幫你理解這個概念。

各種蝴蝶普遍表現出明顯的兩性異形，雄蝶和雌蝶有不同的顏色和圖案，比如雄性的美鳳蝶雙翼正面像黑色和藍色的天鵝絨，背面有一個明顯的大紅斑；雌性就是米黃基色上的黑線，兩面都有大紅斑。

但是我們又能發現一種奇怪的美鳳蝶，它們一側的翅膀是雄性的藍黑色，一側的翅膀長著雌性的大紅斑——這就是雌雄嵌體美鳳蝶，它們的兩側身體有著不同的性別。

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蝴蝶作為鱗翅目昆蟲，有ZW兩條性染色體，其中的W染色體決定了細胞是雌性——所以如果一個雌性受精卵早期分裂異常，有一個子細胞沒有分配到W染色體，就會還原成一個雄性細胞，它將來發育成的器官也都是雄性器官，而那個繼承了W染色體的子細胞就會按部就班發育成正常的雌性器官。

所以我們要再一次強調，昆蟲的性別決定主要來自細胞自身，而不是專門的性激素，這也是動物界的普遍模式，像哺乳動物這樣以大量性激素壓倒性的統一全身發育，反而是少見的特例。

回到蜂王漿，既然蜜蜂的性別分化已經由細胞決定，蜂王漿就不再需要專門的激素，但它們含有一種王漿肌動蛋白，能特異性地與幼蟲的表皮生長因子受體結合，引發一系列的信號轉導，最終決定幼蜂的未來命運：蜂王的壽命長達兩年以上，在巢中養尊處優，而工蜂在3到6個星期之後就累死了。

最後，蜂王漿和蜂蜜雖然營養價值很高，也沒有謠傳的激素風險，但是熱量太高，還有可能殘留肉毒素，代謝功能和免疫系統脆弱的嬰幼兒仍然不宜過量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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