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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一次面就結婚

結婚後一段時間,和老公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對他不是很熟。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178 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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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90年代初,大學畢業的我被分配進一所中學當英語教師。進校沒多久,學校派我去武漢參加新教材教學方法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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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培訓結束後,我去火車站買返程車票,在售票窗口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地名:湛江——我一個筆友工作的地方。當時,程式控制電話尚未普及,人們不知手機為何物,更沒有QQ、微信之類的社交軟體,交筆友是年輕人趕時髦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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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個筆友身在軍營。我們已通信一年多,但沒有見過面。那段時間,他不停在信中邀請我去他所在的城市,去他的部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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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車站看見那個城市的名字後,我突然覺得真的可以去那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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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票窗口上面寫著:武漢—湛江,直達,普快。「到那裡要多久啊?」我問售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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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個小時。」售票員面無表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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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特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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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慢你就坐飛機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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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好票走出售票廳,寒冬的冷風一吹,我頓時清醒了許多。我感覺自己很冒失,很唐突。如何跟單位請假?如何告知父母?那位軍中男兒會如何看待我的突然造訪?而且由於沒有電話,我都不知道如何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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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著要不要去退票,一輛「麻木」(三輪車)停到我身邊,拉「麻木」的是一位老大爺,他問我:「姑娘伢要去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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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原意是問我要去哪裡辦事,可我回答的卻是這趟旅程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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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好地方啊,春暖花開的。」大爺說。然後問我是不是去看男朋友,我居然默認了。大爺又誇張地問我男朋友是幹什麼的,我說是個海軍。他說海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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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對這次旅行還有些踟躕,大爺的話倒是幫我下定了決心。我來到郵局給筆友發出一封電報,告訴他我將在哪一天乘坐哪一班火車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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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火車上,天氣越來越熱,我一路脫減衣服。隨著人流走出火車站,來到那個在信封上無比熟悉的城市時,我已是一副春天的打扮。真的是春暖花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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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我看到一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手裡高舉著一張紙,應該是來接人的。不過他似乎並不專心,並沒有盯著走出來的旅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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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歪著頭看他舉的紙上寫的是什麼,一看還真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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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好!」他回過頭,愣了一下才說:「你好!」同時伸出手熱情地跟我握手。確認彼此的身份後,他對我說:「你從現在起聽我的安排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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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心裡嘀咕:我不聽你的安排聽誰的呢?我人生地不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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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著我的行李,帶著我朝一輛軍用吉普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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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他說,那天能接到我也算是幸運。我的電報是周五下午到達的,當時他去另一個單位借用電腦,可那台電腦出了故障,他返回辦公室後剛好看到了電報。否則,接下來兩天是周末,我的電報可能還靜靜地躺在他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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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軍營呆了六七天。他們的營區就在市區,一開始他基本沒帶我出去逛過。那會兒是年底,他非常忙。就算我來了,他也一天假都沒請,照常上下班,一點都沒有耽誤工作。我對此倒沒多大意見,反而覺得這個人事業心強。現在的姑娘們估計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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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的六七天,不停有他的戰友、領導前來探望我。他們的政委和政治處協理員還很正式地跟我見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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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告訴我,政委跟我見面之後對他說:「非常不錯!長得好!有文化!就這個,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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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前的一個周末,他一大早去招待所接我,說:「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吧,去看看軍艦。」我坐在他的單車后座上,兩人興緻勃勃地來到海邊那棵大榕樹下,坐輪渡到了海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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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對岸是一個古舊的小鎮,駐紮著好幾個師團級單位。外面的小鎮破破舊舊,營區內卻是另一番景象。據說,當地的老百姓常抱怨說好地方都讓部隊給佔了,但我覺得其實是部隊的建設才讓那裡成了好地方。那個年代,姑娘們普遍對軍營、對軍人有一種崇拜和嚮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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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周末,營區來來往往的軍人比平時要多。我的視力不是很好,又沒有戴眼鏡的習慣,因此覺得每一個穿軍裝的都長得差不多。再加上天生愛笑,看見每個迎面而來的軍人我都微笑示意。他看著我,忍不住戲謔:「這人你又認識?」我認真地說:「我以為他是昨天見過的朱幹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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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多久,我感覺已經把這幾天在他單位見過的幹事、助理、參謀等又「複習」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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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突然有一名年輕軍官揮手沖他打招呼,還真碰上了熟人。那人一邊朝這邊走,一邊感興趣地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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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行啊,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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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介紹:「你好!這是我女朋友。」他還沒來得及跟我介紹對方,我因為沒注意到旁邊的一個排水溝,一腳踏空。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我整個人都得掉進去。他的戰友「哈哈哈」笑著走了,他忙著察看我的腳是否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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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說,當時他感到非常尷尬:不會一個「女朋友」,把人家嚇得差點掉進溝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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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軍艦,在小鎮吃過簡單的中午飯,我們一起乘輪渡回去。輪渡緩緩靠岸,我身邊有幾個小夥子沒有隨著人流下船,而是直接跳到岸上。我看了一下,覺得輪渡離岸不遠,不假思索也跟著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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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自己是近視眼。岸邊比我目測的要低很多,一跳過去我就摔了一跤,跌坐在岸上。輪渡上的人一片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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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推著單車走在我前面的他大驚失色,下了輪渡後急匆匆來到我身邊,扶我起來。我感覺腳下不對勁,低頭一看發現一隻高跟鞋的鞋跟摔斷了,手肘也摔破了,正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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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我在岸邊的石凳子上坐好,仔細詢問緣由。知道情況後,他哭笑不得。如果我掉下去碰到輪渡的螺旋槳,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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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的單位,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動手做晚餐。我的情緒沒受摔跤一事的影響,吃完晚飯後又自告奮勇地端著一鍋碗碟,去二樓的公共水房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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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也算嬌生慣養。家族裡有六個哥哥,就我這麼一個姑娘,所以比較受寵。母親是個醫生,有潔癖,老是擔心我弄不幹凈,連襪子都搶著幫我洗,其他的家務活更不用說了。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呆在軍營的那幾天,遇到做家務活的機會,我是發自內心地積極主動。我喜歡當家作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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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性格比較急,做事毛糙,所以常常出狀況。那天,我端著一鍋洗好的碗,興沖沖地往樓上走的時候,不小心又摔了一跤,一鍋碗碟全部摔碎。我端著一鍋碎碗碟回去,站在他的宿舍門口,一臉沮喪。他看見我時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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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告訴我,相處的那幾天,他覺得我很可愛,人也長得不錯,超過了自己找女朋友時「秀外慧中」的標準。難得的是,這姑娘還熱愛勞動,這麼好的姑娘如何就從天而降到了自己面前?我連摔三跤後,他突然如釋重負:原來這姑娘腦子有點兒毛病,至少是小腦發育不好,控制平衡的能力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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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他心中倒沒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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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前,他比較正式地跟我談了一次,大概的意思是希望能由筆友上升為男女朋友,確定戀愛關係。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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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後我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他的兩三封來信,學校收發室的幾個阿姨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似的,看見我就調侃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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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他的信,我只能展開無限的想像。現在收到他的信,眼前總會浮現出軍營里那一樹樹盛開的紫荊花,一排排挺拔的檳榔樹,還有他的戰友以及政委等人友好熱情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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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我的父母也收到了他的一封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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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伯父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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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好!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小敏的男朋友,現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某部政治處正連職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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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校畢業,家在農村,我家兄妹五人,兄弟妹妹均已工作,經濟上都能自立,大哥已結婚生子。我的父母都是忠厚老實的農村人,身體健康,目前居住在鄉下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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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我與小敏通過一年多的書信往來,彼此有所了解。前段時間,小敏來我部隊住了幾天,估計伯父伯母已知曉,小敏在部隊見到了我的首長和戰友們,對我的人品和工作環境有了一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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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我此番冒昧地來信,主要是請求伯父伯母允許我娶小敏為妻。小敏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姑娘,我非常非常喜歡她。我自認為自己除了在容貌上不能與小敏完全匹配以外,在人品能力方面我們是相當的。我一定會讓小敏幸福的,這是我真誠的意願,也是我從今往後終生奮鬥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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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這封信後,父母才知道我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因為這封信,他們對他的印象非常好,還感慨小夥子寫得一手好字。不僅如此,他們還認為這小夥子似乎受過一些私塾教育,懂得一些老規矩——上世紀90年代初期,年輕人的思想已經很開放了,先斬後奏的事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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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不知那小夥子長的咋樣?他為么樣要說自己在相貌上配不上我們敏敏呢?」她委婉地問了我他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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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部隊回來時,我帶回了一張他的照片。拿出來給母親看後,她說還不錯嘛,小夥子長得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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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沒多久,有一天我又收到了他的幾封信,讀完其中一封后我大吃一驚:他的單位給我和父母的單位各寄去了一封婚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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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調函是部隊給非軍人一方的單位或居委會寄的一份「結婚函調錶」,主要是調查了解非軍人一方的婚姻狀況、家庭成員、社會關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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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當時我們還處於初相識階段,只相處過六七天,確定戀愛關係還不到一個月——我甚至不確定那算不算真正的戀愛關係,兩人連手都不曾牽過。雖然此前通信一年多,但那是純粹的筆友關係。我覺得離談婚論嫁還相差十萬八千里呢!這婚調函一寄到學校,不等於昭告天下我要結婚了嗎?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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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朝收發室跑,覺得必須截住那份婚調函。到了收發室,阿姨們跟我開玩笑。我很不好意思,但還是硬著頭皮問有沒有一封部隊寄過來的公函。她們告訴我說好像是有這麼一封公函,已經送到校長辦公室去了,是送給劉校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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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急匆匆朝校長室跑。劉校長是我讀高中時的語文老師,跟我父母年齡相仿,對我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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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校長帶著老花鏡坐在辦公桌後。我站在桌前問:「校長,你今天收到一封部隊的公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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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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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把婚調函給我吧!」我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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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校長把身子往後一傾,左手捂住右上兜,似乎怕我過去搶。「怎麼能給你呢?那是部隊的!部隊的事能開玩笑啊?你個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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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校長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有些急了:「我跟他才剛剛認識,連戀愛都還沒怎麼談,沒想過要跟他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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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校長坐正身子:「戀愛還要麼樣談啊?人家在部隊上,你怕么事啊?苕姑娘!你前段時間不是去過人家部隊上嗎?人家是不是軍官?騙你沒有?個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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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無話可說。劉校長從右上兜取出那封婚調函,沖我晃了晃後又趕緊拿到一邊:「你看看,現在部隊上還是有人才的,你看這字寫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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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到這封部隊來函是他自己動手寫的。後來他告訴我,他是政治處的組織幹事,這事本來就歸他管,他寫完後蓋了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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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後,政委催促他回家休假,令他一舉拿下女朋友,不結婚不要歸隊,兩人就差簽訂軍令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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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我的家鄉,我們去領取了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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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這個70後居然做了閃婚一族。那個時候政府鼓勵各單位公職人員下海創收,我申請了停薪留職,隨著新婚丈夫去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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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一周,兩個月後領取結婚證,地地道道的閃婚,以至於結婚後一段時間,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不是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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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我們將迎來銀婚紀念日。

作者張毅,現為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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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李意博

最近太忙了,專欄更新不太及時。但公眾號每天都有一個故事,喜歡看故事的可以直接去公眾號,真實故事計劃(ID:zhenshigush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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