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大師都是風險厭惡者:失敗者才認為只有冒大險才能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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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馬克·泰爾 來源 | 摘自《巴菲特與索羅斯的投資習慣》 編輯 | 撲克投資家,轉載請註明出處

在金融市場上生存有時候意味著及時撤退。

——喬治·索羅斯

如果證券的價格只是它們真正價值的一個零頭,那購買它們毫無風險。

——沃倫·巴菲特

投資大師 是風險厭惡者。

失敗的投資者 認為只有冒大險才能賺大錢。

「你的風險特徵如何?」在說過沃倫·巴菲特和喬治·索羅斯這樣的投資大師都會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風險後,我希望這個問題聽起來像是個愚蠢的問題。因為它確實是。

但讓我們暫且將不屑擱在一邊,來考慮一下它的含義。

一般的投資顧問所推薦的投資組合會因客戶的「風險口味」不同而不同。如果客戶想避開風險,顧問會推薦「安全」的股票和債券的高度分散化組合,這種組合(理論上)不會讓你賠錢—也不會讓你賺太多。

如果客戶願意承擔風險,顧問有可能向他推薦完全由所謂的成長股構成的組合,這些股票均前景光明,但缺乏保障。

如果顧問和客戶都相信他們不可能在不承受損失風險的情況下獲得超出平均水平的利潤—也就是懷有第五種致命投資信念,那麼上述第二種建議對他們來說是有意義的。

當某個人問你「你的風險特徵如何」或「你的風險口味如何」,他實際上是在問:「你願意承受多大的損失?」

像「風險特徵」這樣的奇異術語只不過是掩蓋了這樣一種信念:為了得到賺錢的機會,你必須願意冒損失一大筆錢的風險。

但將保住資本放在第一位(制勝習慣一)意味著你得是個風險厭惡者。如果你能像巴菲特和索羅斯那樣躲避風險且獲得超出平均水平的利潤,那麼傳統信條一定有某些嚴重的錯誤。

毫不奇怪,投資大師對風險的看法與一般職業投資者大不相同。例如,巴菲特非常重視確定性。如果你也這樣,那麼風險因素這個概念對你來說毫無意義。

對投資大師來說,風險是有背景、可衡量、可管理的,也是可迴避的。

風險是有背景的

一名建築工人不帶任何安全設備走在一幢未建成的摩天大廈的第60層平台上是不是冒險?滑雪高手沿著近乎垂直的雙黑鑽陡坡①以100公里的時速急速下滑是不是冒險?經驗豐富的攀岩者僅憑雙手沿懸崖峭壁爬到30米高的地方又是不是冒險呢?

你可能會說:「是!」但你的真正意思是:「是—如果由我來做的話。」

風險與知識、智力、經驗和能力有關。風險是有背景的。

儘管我們不能斷定那位建築工人、滑雪者和攀岩者不是在冒險,但我們有一種直覺:如果我們也像他們那樣做的話,我們所承受的風險比他們要大。區別在於無意識能力(unconscious competence)。

無意識能力

如果你是個經驗豐富的司機,你就有做出瞬間判斷(減速、加速、左轉還是右轉)以避開可能事故或路面凹坑的能力。

你可能有過為避免事故而踩剎車或急轉彎的經歷,但直到你做出躲避行動之後,你才會完全意識到危險的性質。你的決定完全是在下意識的狀態下做出的。

這樣的自動反應是長年經驗的結果。

稍微想一想,你就會意識到開車是一種相當複雜的行為。想想看你在同一時刻所注意的所有事情:

那個孩子會跑到路上來嗎?

前面那個笨蛋會急轉彎嗎?

後面那輛車是不是離我太近了?

那輛車會在拐角處停下來嗎?(他最近有沒有檢查過他的剎車裝置?)

如果前面那輛車出人意料地急停,我們之間的距離足夠長嗎?

對你在開車時所注意的所有事情來說,這些只是寥寥幾個例子而已。你下次坐在方向盤後的時候,請花點時間想想你在下意識狀態下所做的所有事情。

在物理學上,就連在高速公路上變換車道這種表面上很簡單的事情也屬於多體問題。你必須注意你的車速、車流的速度,以及當前車道和你想進入的車道內的前後車的速度,還得關注其他車道的情況以防出現意外。另外,你還必須判斷一下你想進入的那個車道內的駕車者們是不是會給你讓道。

這些事情是不是在同一時間做的,是不是幾乎瞬間就完成了?

多體問題常常難倒物理學家。儘管一名物理學家在物理知識上比你這個駕車者要強得多,但他所研究的那些微粒卻是沒有自由意志的。如果它們正以特定的速度向特定的方向移動,它們不會突然左轉彎、右轉彎、減速或加速。它們當然也不能邊喝酒邊移動。

但你卻在無意識狀態下自動解決了多體問題—變換車道就行了。

當你的潛意識指揮你開車時,你的意識是自由的,可以用於談話、注意信號燈或聽音樂。

但對某個從沒開過車因而沒有經驗和能力的人來說,坐在方向盤後面是一種威脅到生命的高風險行為。你在學車之前也一樣。

學習的四個階段

表面上看,投資大師是以一種在外人看來很危險的方式輕輕鬆鬆地瞬間採取行動的—特別是在他們似乎不假思索的時候。

沃倫·巴菲特可能會在不到10分鐘時間內決定購買一家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公司,所有的計算已經在他腦海中完成了。他甚至不需要在信封背面寫點什麼。另外,他的這些快速決策大多都是正確的。

只有完成了下述四個階段的學習,你才能做到這一點:

無意識無能:不知道他的無知。

有意識無能:知道他不知道。

有意識能力:知道他知道哪些,又不知道哪些。

無意識能力:知道他知道。

無意識無能是一種你甚至不知道你不知道的狀態:許多年輕人在開始學車的時候就處於這種狀態。這就是年輕駕車者比年齡大一點的更有經驗的駕車者更容易出事故的原因:他們沒有(或者不願意)認識到他們在知識、技巧和經驗上的欠缺。

處在這種狀態的人很有可能去冒險—向危險或損失靠近,這僅僅是因為他們完全意識不到他們正在冒險。

持有任何一種或全部七種致命投資信念的人就處在這種狀態。他們以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但其實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無知。

為什麼說投資新手所碰到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在第一筆投資中賺大錢?無意識無能就是原因。他的成功使他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交易或投資的秘訣,他真的知道他在做些什麼。於是他會重複他第一次的做法—但只會大吃一驚地發現他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在傑克·施瓦格(JackSchwager)的《金融怪傑》(Market Wizards)一書中,期貨交易者拉里·海特(Larry Hite)向施瓦格解釋說:

在我過去曾效力的一家公司,總裁,一個很好的傢伙,雇了一個才華橫溢但表現不太穩定的期權交易員。有一天這個期權交易員消失了,留給公司一個虧本頭寸。總裁不是個交易員,於是他尋求我的建議。

「拉里,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我對他說:「放棄這個頭寸。」

但他決定繼續持有這個頭寸。一開始,損失變大了一點,但市場隨後反彈,他最後賺了一點利潤。

發生了這件事後,我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一個朋友說:「鮑勃,我們得再找一份工作了。」

「為什麼?」他問。

我回答說:「我們老闆剛剛發現他正站在一片雷區中,而他的做法是閉上眼睛走了過去。他現在認為不管你什麼時候進了雷區,正確的方法都是閉上眼睛往前走。」

不到一年……這位總裁就將公司的所有資本賠光了。

四種水平的認識

一個確實知道而且了解自己不足的人是智者,追隨他。

一個確實知道但不知道他知道的人是沉睡著,喚醒他。

一個確定不知道而且知道他不知道的人是學生,教他。

一個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人是個傻瓜,別理他。

處在無意識無能狀態對你的財富是極為有害的。

有意識無能是掌握任何問題的第一步。它是指你清醒地承認你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你也完全接受你自己的無知。

這可能會帶來失望、悲觀或無望的感覺,而這些感覺會讓某些人徹底放棄投資。但唯有如此,你才能認識到掌握一個問題需要一個刻苦學習的過程。

有意識能力說明你已經開始掌握一個問題,但你的行動還沒有達到無意識的境界。在這個學習階段,你必須要在有意識的狀態下採取每一個行動。例如,在學車的時候,你必須清楚你的手和腳放在什麼地方,認真思考是否該踩剎車、轉方向盤或換擋……而在這個過程中,你在有意識地思考如何做每一個動作。

在這個階段,你的反應遠比老手要慢。

這絕不意味著你無法行動。你可以做出同沃倫·巴菲特一樣的投資決策。但巴菲特用10分鐘做出的決策,你可能要用10天甚至10個月才能做出:你必須思考一筆投資的每一個方面,有意識地使用分析工具並學習大多數知識。而這些工具和知識,已經存在於巴菲特的下意識思維中。

有相當多的投資者認為他們可以跳過這個學習階段。他們的方法之一是利用其他人的無意識能力:追隨一位權威或遵循一位成功投資者所開發的一套程序。

但讀過有關江恩三角、道氏理論或其他任何理論的書,並遵循了其中所說的步驟的人,或使用了其他人的商品交易系統的人,早晚都會發現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不管用。

不存在通往無意識能力的捷徑

當你的知識豐富起來,當你的技巧逐漸提高,當你一遍遍使用這些知識和技巧,從而積累起經驗時,它們就會變得越來越「自動化」,從你的意識中轉移到你的潛意識中。

你最終會到達最後一個階段——

無意識能力。這是大師的境界,他只管行動,甚至可能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行動的。

表面上看,大師在憑藉無意識能力做出決策時是不費吹灰之力的,而他的行為方式可能會將你我嚇死。

我們認為大師的行動是充滿風險的。但我們的真正意思是,這些行動對我們來說是充滿風險的—如果我們也做出同樣行動的話。比如,一個曾到索羅斯的辦公室拜訪他的人回憶說,當索羅斯中斷會談做出了一個數億美元的投資決策時,「我嚇得發抖,晚上都無法入眠。他在冒這麼大的風險。你得有鋼鐵般的神經才敢這麼做」。

鋼鐵般的神經?有許多人這樣評價索羅斯。他們的意思是:「我得有鋼鐵般的神經才敢像索羅斯這樣做事。」

索羅斯不需要有鋼鐵般的神經,這位大師知道他在做什麼。我們不知道—直到我們學會了索羅斯已經學會的東西。

他知道他在做什麼。類似的,你在一生中肯定做過一些在旁人看來充滿風險但在你自己看來毫無風險的事情。這是因為你已經在多年中獲得了這種行為的經驗和無意識能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也知道不該去做什麼。

對任何一個沒有你的知識和經驗的人來說,你所做的事在他看起來是風險重重的。

這種事可能是某項體育運動,比如滑雪、攀岩、潛水或賽車,也可能是你在自己的生意或職業活動中所做出的似乎是直覺性的瞬間判斷。

讓我給你一個個人案例。由於你可能對這個領域的事情一無所知,我得首先介紹一點背景。

當我出版我的業務通訊《世界金融分析家》的時候,來自郵寄廣告(招攬新訂戶的工具)的利潤是我的穩定收入源。有時候我花掉了數十萬美元還沒有往郵件中加入一點宣傳內容,但我從不認為我在冒險。

為了發送郵件,你得支付印刷、信函裝封(把所有東西塞到信封里)、填寫郵寄名單和郵寄等方面的費用。只有郵寄需要提前付款,而對其他所有事情,你都能得到30~90天的賒賬期。

根據我保留的郵寄存根,我知道到第7個答覆日的時候我能收到預期收入的一半左右。由於這些錢比郵資要多,我可以在其他賬單到期前開始償付它們。

哈,你可能會問,你怎麼知道那些錢會來呢?

答覆者的多少取決於三個因素:標題、原稿(廣告文字)和郵寄名單。當你設計了一則新廣告而不知道它是不是管用時你得測試:根據可用的最佳名單寄出1萬~2萬份。除非原稿純粹是胡言亂語,否則你不太可能損失太多錢。就算一點迴音都沒有,也不過損失幾千美元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會走路和說話嗎?走路和說話是地球上幾乎每一個人都具備的兩種無意識能力。

你每走一步都能意識到你在活動腳和腿上的數十塊不同肌肉嗎?如果只走一步,你甚至不知道你在活動什麼肌肉。如果你在邁出一步的時候嘗試著有意識地指揮每一塊肌肉以正確的次序做適當的收縮或放鬆,你會摔個大跟頭。

在行走過程中,你只需有意識地決定走到什麼地方,你的潛意識會完成剩下的事情。

說話也是同樣。你精通你的母語,可能還有其他語言。但你像我一樣不能準確地解釋你如何儲存辭彙,如何在需要它們的時候找出它們,如何將它們轉化成合乎語法(至少讓人聽得懂)的句子。通常來講,在你說話的時候,你並不知道你接下來會說哪個詞。你能意識到的只是你想傳達的意思。

無意識能力是大腦對付意識局限性的一種方式。在同一時刻,我們的意識只能容納大約7個比特位的信息(最多9個,最少5個)。當我們的潛意識發揮作用,我們的意識會得到解放,集中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熟能生巧:重複和經驗是我們將功能轉移到潛意識中的工具。

如果測試郵件有效(也就是有利潤),你就把它大批量寄給其他人。由於我經常寄這樣的郵件,我知道哪些郵寄名單是有效的,哪些是無效的,哪些是有時候有效的,因此我可以根據測試利潤率選定批量郵寄名單。如果測試利潤率非常高,我可能寄出超過50萬份郵件,如果需要提前支付的只是郵資的話。

你仍然認為我在冒不必要的風險嗎?我猜你會。我並不是想說服你改變看法。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所以對我來說根本不存在風險。

我想你只要稍微思考一下這個例子就能想到幾個類似的例子:你認為你的風險很小或沒有風險,但你不可能讓外人相信風險是不存在的。

經驗能降低風險:現在,你的許多行為在你本人看來是沒有風險的。但曾幾何時,在你積累起必要的知識和經驗之前,它們對你來說也是高風險的行為。

當喬治·索羅斯用100億美元的槓桿做空英鎊時(1992年),他是在冒險嗎?對我們來說,他是在冒險。但我們容易根據我們自己的尺度來判斷他的風險水平,或者認為他的風險是絕對的。無論是哪種情況,我們都會認為他面臨著巨大的風險。

但索羅斯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相信風險水平是完全可管理的。他已經算出,即便虧損,損失也不會超過4%,「因此其中的風險真的非常小」。

就像沃倫·巴菲特所說:「有風險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極為成功的投資者都會躲開(更有可能是逃開)任何對他們來說有風險的投資。但由於風險是相對而且有背景的,沃倫·巴菲特避之唯恐不及的投資有可能是喬治·索羅斯所鍾愛的。反之亦然。

風險是可衡量的

將投資限制在自己擁有無意識能力的領域,是投資大師在避開風險的同時賺取超常利潤的方法之一。但他最初為什麼能獲得這種無意識能力呢?這是因為他認識到了風險是可衡量的,並學會了如何去衡量。

投資大師是從確定性和不確定性的角度思考問題的,他最重視的是實現確定性。他根本沒有真正地「衡量風險」,他是在不懈地尋找巴菲特所說的那種「高概率事件」的過程中衡量盈利的可能性。他是通過回答下面這個問題找到這些事件的。

你在衡量什麼

有一次,我問一個投資者他的目標是什麼。他回答說:「每年盈利10%。」

「那你如何衡量你是否會實現這個目標呢?」

他回答說:「看看我有沒有賺到10%啊。」

這就像是一位建築師根據他建成的房子是否還立在那裡來判斷房子的質量一樣。不管你的目標是什麼,你衡量的只是你是否已經實現了它,不是你能否實現它。

一位優秀的建築師在畫藍圖的時候就知道房子能立住。他是通過衡量材料的強度、它們的承重量以及設計和建造的質量知道這一點的。

同樣,投資大師在投資之前就知道他是否可能盈利。

利潤(或損失)是一個差額:收入和支出的差額。因此,你只能在事後衡量它。

例如,一家企業不能光靠定下盈利目標來盈利。管理者們必須關注那些目前可衡量、以後會帶來利潤的行動:也就是能夠提高銷量和收入並降低成本的行動。而且,他們只做那些他們相信收入將大於成本的事情。

投資標準

投資大師關注的不是利潤,而是必然帶來利潤的衡量方法:也就是他們的投資標準。

沃倫·巴菲特購買一隻股票不是因為他預料這隻股票會上漲。他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該股的價格有可能在他剛買下它的時候就下跌。

他購買一隻股票(或整個企業)是因為它符合他的投資標準,因為經驗告訴他,他最終將得到回報:要麼是股價上漲,要麼是企業利潤提高(在他購買了整個企業的情況下)。

例如,巴菲特於1973年2月開始以27美元的價格購買《華盛頓郵報》公司的股票。當股價下跌後,巴菲特反而繼續購入,到10月份的時候已成為這家公司最大的外部股東。對巴菲特來說,《華盛頓郵報》是一家價值4億美元但市場價格僅為8 000萬美元的企業。但華爾街不是這麼看的—儘管大多數出版業分析家都贊同巴菲特對《華盛頓郵報》的估價。

華爾街看到的是一個正在崩潰的市場。道指下跌了40%,而像IBM、寶麗來和施樂這樣的「漂亮50」(Nifty Fifty)股,也就是華爾街在短短几年前還願意在80倍的市盈率下購買的股票,也已下跌了80%以上。經濟低迷,通脹率在提高。這是出人意料的,因為蕭條一般會抑制通脹。對華爾街來說,「世界末日」似乎就要到來。這絕對不是購買股票的時機;在通脹率不斷提高的情況下,甚至連債券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當職業投資者們觀察《華盛頓郵報》的股票時,他們認為,這隻已經從38美元下跌到20美元的股票,像整個市場一樣只有繼續下滑的可能。「買入」風險實在太大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華盛頓郵報》本可以將它的報紙和雜誌業務以大約4億美元的價格賣給另一家出版商,但華爾街居然不肯花8 000萬美元買下它!

對巴菲特來說,如果你可以打兩折買下一家知名又優秀的企業,其中根本沒有風險可言。

巴菲特並不是在觀察市場或經濟。他在使用他的投資標準衡量《華盛頓郵報》的質量。他了解這家企業:由於它對華盛頓地區的有效壟斷,它擁有可持續的經濟優勢(而且「壟斷」可以讓它隨通脹而漲價,因此它不怕通脹);它不是資本密集型的;它管理有方;當然,它的售價也低得誘人。

華爾街害怕損失,並將之稱為「風險」,但巴菲特和其他一些知道該去衡量什麼的投資者卻開始盈利了。有趣的是,在市場崩潰的時候,職業投資者們往往會突然發現保住資本的重要性並持「觀望」態度……而遵循第一條投資法則「永遠不要賠錢」的投資者卻反其道而行之,踴躍地參與市場交易。

在巴菲特投資於《華盛頓郵報》後,它的股價不斷下跌。事實上,《華盛頓郵報》的股價兩年之後才反彈到巴菲特的平均買價美元。但巴菲特並不關心股價,他重視的是他的投資標準,也就是衡量企業質量的標準。而單看收益水平,就知道這個企業的質量正在提高。

在投資市場中,你去衡量什麼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風險是可管理的

索羅斯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實現投資確定性的。像巴菲特和其他所有成功投資者一樣,索羅斯也會衡量他的投資,但他採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投資標準。

索羅斯的成功要訣是積極地管理風險,這也是投資大師所使用的四種風險規避策略之一。這四種策略是:

1. 不投資。

2. 降低風險(沃倫·巴菲特的主要方法)。

3. 積極的風險管理(喬治·索羅斯駕輕就熟的一種策略)。

4. 精算的風險管理。

大多數投資顧問都會大力推薦另一種風險規避策略:分散化。但對投資大師來說,分散化是荒謬可笑的。

沒有一個成功投資者會將自己限制在僅僅一種策略上。有些人,比如索羅斯,會使用全部這四種策略。

1. 不投資

這一直是可選策略之一:把你所有的錢都投到國庫券上(沒有風險的投資),然後忘了它。

看起來有些讓人吃驚的是,每一個成功投資者都會使用這種策略:如果他們找不到符合他們標準的投資機會,他們就乾脆不投資。許多職業基金經理連這種簡單的法則都違背了。例如,在熊市中,他們會將他們的投資目標轉向公用事業或債券這樣的「安全」股,理由是它們的跌幅小於一般股票。畢竟,你可以出現在《華爾街一周》(Wall Street Week)節目中,告訴翹首企盼的觀眾,你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2. 降低風險

這是沃倫·巴菲特整個投資策略的核心。

像所有投資大師一樣,巴菲特只會投資於他了解的領域,也就是他具備有意識和無意識能力的領域。

但這並不是他的唯一法則:他的風險規避方法與他的投資標準緊密結合。他只會投資於他認為價格遠低於實際價值的企業。他把這稱做他的「安全餘地」。

在這一原則下,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投資之前完成的。(就像巴菲特所說:「你在買的時候就盈利了。」)這種選擇程序的結果就是巴菲特所說的「高概率事件」:回報確定性接近(儘管談不上超過)國庫券的投資。

3. 積極的風險管理

這主要是交易商的策略—也是索羅斯的成功關鍵。

管理風險與降低風險大不相同。如果你已經將風險降得足夠低,你可以回家睡大覺或休一個長假。

積極地管理風險則需要時刻保持對市場的密切關注(有時候需要分分秒秒地關注),而且要在有必要改變策略的時候(比如發現了一個錯誤,或目前的策略已經執行完畢),冷靜而又迅速地行動。

索羅斯在納粹佔領布達佩斯的時候就「練就」了應對風險的本領,當時,他天天都要面對的風險是死亡。

作為一位生存大師,他的父親教給他三條直到今天還在指引他的生存法則:

1. 冒險不算什麼。

2. 在冒險的時候,不要拿全部家當下注。

3. 做好及時撤退的準備。

及時撤退

1987年,索羅斯估計日本股市即將崩潰,於是用量子基金在東京做空股票,在紐約買入標準普爾期指合約,準備大賺一筆。

但在1987年10月19日的「黑色星期一」,他的美夢化成了泡影。道指創紀錄地下跌了,這至今仍是歷史最大單日跌幅。同時,日本政府支撐住了東京市場。索羅斯遭遇了兩線潰敗。

「他做的是槓桿交易,基金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脅。」兩年後接管了量子基金的斯坦利·德魯肯米勒(Stanley Druckenmiller)回憶說。

索羅斯沒有猶豫。遵循自己的第三條風險管理法則,他開始全線撤退。他報價230點出售他的5 000份期指合約,但沒有買家。在220點、215點、205點和200點,同樣無人問津。最後,他在195~210點之間拋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賣壓隨著他的離場而消失了,該日期指報收點。

索羅斯把他全年的利潤都賠光了。但他並沒有為此煩惱。他已經承認了他的錯誤,承認自己沒有看清形勢,而且,就像在犯了任何錯誤時一樣(不管是小錯誤還是像這次這樣威脅到生存的錯誤),他堅持了他的風險控制原則。這次的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頭寸的規模和市場的低流動性。

首先是生存。其他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他沒有驚呆,沒有遲疑,沒有停下來分析、反思或考慮是否該保留頭寸以期形勢扭轉。他毫不猶豫地撤出了。

索羅斯的投資方法是先對市場做出一個假設,然後「聆聽」市場,考慮他的假設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在1987年10月,市場告訴他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當市場推翻了他的假設時,他不再有任何理由保留他的頭寸。由於他正在賠錢,他的唯一選擇就是迅速撤退。

1987年的股崩使華爾街被死亡陰雲籠罩了數月之久。「事後,我認識的每一個在股

崩中遭了殃的經理人都變得幾乎麻木了,」德魯肯米勒說,「他們都變得無所適從,我指的都是業內的傳奇人物。」

就像傑出的對沖基金經理邁克爾·斯坦哈特(MichaelSteinhardt)所說:「那個秋天實在讓我沮喪,我甚至不想再繼續幹下去。想到我在該年早些時候曾提出過預警(建議保持謹慎),那些損失更讓我痛苦。也許我失去了判斷力,也許我不如以前了。我的信心動搖了。我感到很孤獨。」

但索羅斯不是這樣。他是損失最大的人之一,但他沒有受到影響。

兩周後,他重返市場,猛烈做空美元。由於他知道如何處理風險,堅持著自己的法則,他很快就把災難拋到了腦後,讓它成為歷史。而總體算來,量子基金該年度的投資回報率仍然達到了。

擺脫情緒的控制

投資大師們的精神狀態有個與眾不同之處:他們可以徹底擺脫情緒的控制。不管市場中發生了什麼,他們的情緒都不會受到影響。當然,他們或許會快樂或悲傷,惱怒或激動,但他們有能力迅速將這些情緒拋在一邊,讓大腦清醒起來。

如果你被個人情緒左右了,那麼你在風險面前是極為脆弱的。被情緒征服的投資者(即便從道理上講,他完全知道事情出錯時應該去做些什麼)常常畏首畏腳,無休止地苦思應該怎麼做,為了緩解壓力,他們往往以撤退(通常以賠本價)收場。

巴菲特憑藉他的投資方法實現了必要的情緒分離。他關注的是企業質量。他唯一擔心的是他的那些投資是否一直符合他的標準。如果是,他會高興,不管市場如何評價它們。如果他持有的一隻股票不再符合他的標準,他會把它賣掉,不管市價如何。

沃倫·巴菲特根本不關心市場動向,難怪他經常說就算股市關閉十年他也不在乎。

「我也會犯錯」

就像巴菲特一樣,索羅斯的投資方法有助於讓他的情緒與市場分離。但除了他和巴菲特都擁有的一種自信外,他的最終防護法寶還有「四處遊走,對任何有耐心聽完的人說他也會犯錯」。

他會對某一特定市場如何以及為什麼變化做出一個假設,然後以這個假設為基礎進行投資。「假設」這個詞本身就暗示了一種高度試驗性的立場,持這種立場的人不大可能「與他的頭寸結婚」。

然而,就像他曾公開預測「1987年股崩」將從日本而不是美國開始一樣,他有時候也會對「市場先生」的下一步行動持確定態度。如果現實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他也會大吃一驚。

索羅斯確信他也難免犯錯,這種信念壓倒了其他所有信念,是他的投資哲學的基礎。因此,當市場證明他是錯的,他會立刻意識到錯了。與許多投資者不同的是,他從不以「市場錯了」為由保留頭寸。他會及時撤出。

因此,他能夠無所牽掛地徹底擺脫麻煩處境,在其他人看來,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禁欲主義者。

精算風險管理

實際上,第四種風險管理方法就是像保險公司一樣運作。

一家保險公司在簽下一張人壽保單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它是否要賠付投保人。也許第二天就要賠,也許100年以後才會賠。這對它來說是無所謂的。

一家保險公司不會去預測你什麼時候死,你鄰居的房子什麼時候被燒成平地或洗劫一空,或其他任何他已經保了險的特殊事件。

保險公司的風險控制方法是簽下大量保單,因為這樣一來,它就可以以相當高的準確程度預測它的年均賠付金額。

在考慮一般情況而非特殊事件的前提下,保險公司可以根據事件的平均預期值來設定保費水平。因此,你的人壽險保費是根據同一性別的人的平均期望壽命和你申請保險時的醫療條件算出來的。保險公司不會去判斷你的期望壽命。

計算保費和風險水平的人被稱做精算師,這就是我把這種風險控制策略稱為「精算風險管理」的原因。

這種方法以一種叫做「風險期望值」的平均值為基礎。

儘管投資大師們可能會使用人們普遍接受的相同術語,但他們真正關心的是平均利潤期望值。

例如,如果你拿1美元賭一枚硬幣拋落後正面朝上,那麼你的輸贏幾率都是50%。你的平均利潤期望值是0。如果你將硬幣拋上1 000次,每次都下注1美元,那麼你在賭博結束時的資金應該和開始時差不多(如果不尋常的一連串背面朝上沒讓你中途破產的話)。

50%的幾率根本沒意思,特別是在你交納了交易費之後。

但如果你的輸贏幾率各是55%和45%,情況就不一樣了。你在連續事件中的總盈利會超過你的總損失,因為你的平均利潤期望值已經上升到了—你投入的每1美元都有望變為美元。

賭博、投資和風險

賭博:名詞—有風險的舉動;任何含有風險的事件或事物。及物動詞—冒巨大的風險,希望獲得巨大的利益。不及物動詞—投注或把寶押在有特定發生幾率的某件事上。

人們經常將投資和賭博等同起來,理由也很充分:本質上說,精算就是「玩幾率」。

另一個理由(但是個壞理由)是,有太多的投資者是帶著賭博心態進入市場的—「希望獲得巨大的利益」。在初次進入商品市場的交易者中,這種心態更是常見。

為了說明兩者的相似性,讓我們考慮一下一個賭徒和一個職業賭博者之間的區別。

賭徒為錢而玩運氣遊戲—希望獲得巨大的利益。由於他很少能贏錢,他的主要回報只是玩遊戲的刺激。這樣的賭徒養活了拉斯韋加斯、蒙特卡羅、澳門和世界各地的賭博業彩票機構。

賭徒將自己置於「運氣之神」的擺布下,不管這些「運氣之神」有多麼仁慈,他們的塵世代表們卻是靠「永不跟笨蛋客氣」的座右銘生活的。結果,用巴菲特的話說:

當人們參與那些看起來吃虧不大的資金交易時,財富轉移就發生了,拉斯韋加斯就是靠這種財富轉移發家的。

相比之下,一名職業賭博者知道他所玩的那個遊戲的勝負幾率,只會在自己贏面大時下注。與那些周末賭徒不一樣,他並不依靠骰子的滾動。他已經計算了遊戲的輸贏幾率,因此從長期看,他的收益必然大於損失。

他是帶著保險公司簽保單的心態參與遊戲的。他重視的是平均利潤期望值。

他有自己的系統—就像投資大師一樣。而這個系統的一部分就足以讓他立於不敗之地,那就是選擇那些從統計學上看可以在長期內盈利的遊戲。

你無法改變撲克牌、二十一點或輪盤賭遊戲的輸贏幾率,但你可以計算幾率,算出你是否有可能在對你有利的平均利潤期望值(幾率)下玩遊戲。

如果沒可能,那就不要玩。傻瓜!

職業賭博者的訣竅不僅僅是計算幾率:他們會尋找勝負天平必然傾向於他們的賭博機會。

我有個朋友是戒酒無名會的會員。有一次,他坐了60分鐘的渡船離家辦事,在晚間返航時,他發現一群酒鬼坐在船尾的一張桌子旁,還喝著從酒吧里買的啤酒尋歡作樂。

於是他拉過一張椅子,從包里拿出一副牌說:「有人想玩兩圈嗎?」

職業賭博者很少會買彩票。

職業賭博者不會真的去賭博。他們不會「懷著獲得巨大利益的希望冒大險」。他們會不斷重複小額投入,從數學上看,他們的投入必將有所回報。投資不是賭博。但職業賭博者在撲克桌上的行動與投資大師在投資市場中的行動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都懂風險數學,只會在輸贏幾率對他們有利的情況下把錢擺到桌面上。

精算投資

在沃倫·巴菲特剛開始投資時,他的方法與現在大不相同。他採納了他的導師本傑明·格雷厄姆(Benjamin Graham)的方法,而格雷厄姆的系統是以精算為基礎的。

格雷厄姆的目標是購買被低估的中等企業普通股,「如果它們的價格是真實價值的2/3或更低」。

他只靠分析公開信息評估企業價值,他的主要信息來源是企業的財務報表。

一個企業的賬麵價值是衡量其內在價值的基本依據。格雷厄姆的理想投資對象是那種市場價格遠比資產變現額或清算價值要低的企業。

但一隻股票價格偏低可能有多種原因。也許相關行業正在衰退,也許管理隊伍不勝任,也許某個競爭對手用一種更好的產品把這個企業的所有顧客都搶走了,等等。你在企業的年報中找不到這類信息。

光靠分析數據,格雷厄姆不會知道股票為什麼便宜。所以他購買的某些股票因企業破產而變得一錢不值;某些股票難得偏離他的購買價;還有一些則恢復到或超過了它們的內在價值。格雷厄姆很少能預見到哪只股票會發生以上的哪種情況。

那麼他怎麼賺錢呢?事實上,他會購買數十隻這類股票,因此上漲股的利潤遠遠超過了其他股票的損失。

這就是精算風險管理法。就像一家保險公司願意為某個特定風險等級的所有成員保火險一樣,格雷厄姆也願意購買某種特定類型的所有股票。

舉個例子,保險公司不知道誰的房子會著火,但它很清楚它賠償火災損失的幾率。同樣,格雷厄姆不知道他的哪一隻股票會上漲,但他知道一般情況下他購買的股票中有百分之多少會上漲。

一家保險公司必須以恰當的價格出售保險才能賺錢。類似的,格雷厄姆必須以恰當的價格購買股票,如果他的買價太高,他會賠錢而不是賺錢。

精演算法當然缺乏投資大師的那種浪漫色彩—這些神奇的人物只買那些肯定會上漲的股票。但使用它的成功投資者比使用其他任何方法的成功投資者都要多。它的成功依賴於選出某些特定類型的股票,將它們組合在一起,讓平均利潤期望值成為正數。

巴菲特是以這種方式起步的,一直到今天,他在做套利套匯交易時還會使用這種方法。它也對索羅斯的成功有所貢獻,而且是大多數商品交易系統的基礎。

投資者的平均利潤期望值相當於保險公司的精算表。找出一組在長期重複購買的情況下平均利潤期望值為正的特定投資對象,是數百個成功的投資和交易系統的設計基礎。

風險與回報

大多數投資者都相信,你承擔的風險越大,你的預期利潤就越高。

但投資大師不相信風險和回報是對等的。他只在平均利潤期望值為正的前提下投資,因此他的投資風險很小,或根本沒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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