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故事：我是跟蹤狂

我是一個跟蹤狂。

今天我決定跟蹤小美——我們班上腳最臭的姑娘。

其實我並不知道其它姑娘的腳是否比她還臭，但相信我，只要你聞過小美的腳，你就敢斷言那是宇宙級的味道。

你問我為什麼去聞她的腳？她跑步的時候腳扭傷了，她大概知道自己腳臭，便獨自跑到小樹林里脫下鞋，自己揉起腳來。而我，恰好躲在那裡抽煙。她脫下鞋的一瞬間，我差點沒把融進血液里的尼古丁再滲出來。那天我一晚上沒睡著覺。

你問我為什麼跟蹤她？因為好玩，僅此而已。

我一路跟著她走出校門口，來到夜幕籠罩的街上，晚放學的鈴聲剛漸隱於耳，小美卻突然回過頭，一雙眼睛掃射著四周。

像所有帶跟蹤情節的電影一樣，我躲在了電線杆後面。

小美朝我走了過來，我知道，電影都是騙人的。電線杆只有我一條腿粗，我由此深刻明白了建築物偷工減料的危害。

但這足夠我把自己的臉蓋住了。

「趙小城。」小美疑惑道：「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雖然已是無用功，我還是把臉正正地對住電線杆，這樣做，讓我變得好像在思考，一根電線杆存在的意義。

小美轉過來，把目光移到電線杆上：

「淋病梅毒？性病剋星？」

她把電線杆上的廣告念了出來。

「你誤會了。」我說。

「我知道，是可以治好的。」小美凝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向前而去。

我慌了，我很擔心她會到班上亂說。但轉念一想，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小美性格很怪，在班上很少說話，她就是說，也沒有人會信她。我想，班裡唯一願意和她說話的，也只有她的同桌，也就是我。

等小美走出十米外，我又悄悄跟了上去。

她走進一家便利店，買了一聽可樂，然後拿出包里的雜誌，坐到店門口，借著裡面的燈光，靜靜看著。

小美很喜歡喝可樂，我曾問她為什麼對可樂如此狂熱，她說喝可樂時，她會想起她的故鄉。那是我頭一次聽說世上還有隻賣可樂的地方。她還送了我一個拇指大小的可樂吊墜。或許是她可樂喝得太多，她的眼睛也呈褐色，眼裡的波動也像一杯剛倒好的可樂，鮮涼，分層。

大概看了雜誌十來分鐘，她收起雜誌，把空的可樂瓶塞進垃圾桶，繼續往前走。

我注意到她穿了一雙淡粉色的運動鞋，我上午剛建議她穿運動鞋，她果然有自知之明。她如果穿皮鞋或是其它容易透風的鞋，班上的人就得塞著鼻子上課了。「如果我是你，我就自斷雙腿！」我這麼對她說過，可第二天我看到她腳腕上有血痕時，我就不敢再這麼說了。

小美就這樣走，我也就這樣跟。說實在話，這沒什麼意思，只是我沒有朋友，無處消遣，只得以此為樂。

小美又踅進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根熱狗，卻跑到牆邊蹲下。不一會兒，一隻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貓，叼起了那根熱狗。那隻貓受過傷，半張臉沒有毛。它喵嗚地哼著，叼著熱狗走了。

小美生氣時說過，我長的還不如校后街的那隻野貓，這話讓同學聽到，笑出了眼淚。他們戲道：「天天聞腳臭就算了，還被罵一通，我看你別說長相了，連活得都不如一隻貓啊。」

「幹嘛！信不信我脫鞋熏死你們！」小美當時很生氣，嗖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卻被我連忙攔住。人家明明笑的是我啊！再說，她腳臭也是事實，有什麼可生氣的？

「哎喲！那我可得趕快跑。」那群男生便嘻笑著走了。

小美餵過貓，走到街口等待紅綠燈變燈。閃爍的紅燈，像她笑時的臉頰一樣。我很難見到紅綠燈，因為我住在學校里。我也很難見到她的笑臉，上一次見，是我問她幹嘛劃傷自己的腳。

穿過街，她再次走進便利店，我開始認為開便利店是一個暴利行業，否則這附近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便利店。

她從便利店裡買了一桶泡麵。

小美不吃晚飯，每天下午，大家都去吃晚飯時，她都會一個人呆在教室里。後來我也不吃晚飯了，我也呆在教室里。

小美把泡麵塞進書包里，那桶泡麵的口味，是我今天跟她提到的。我說：「很好吃」，她說：「速食麵而已，有什麼好吃的。」

我一路跟到小美家，那是一棟二層小樓，我也來過的。那天下雨，我在小美家旁邊的巷子里碰到了小美。

「你跑到這邊做什麼？」小美問。

「我家在附近。」我說了謊。

她見我淋濕便把我帶到家裡尋了一把傘借給我。那把傘是白色條紋的，我沒有還她，我不想還，我對她說傘搞丟了，她沒說什麼。

小美開門上了樓，二樓的燈隔著窗帘亮了起來。窗帘被拉開了，小美走到陽台，吹了會兒風，又走回去。

我從書包里拿出白色條紋的傘丟到陽台上，接著反身而逃。

由於太無聊，我在傘的里側用記號筆寫了很多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