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拚命賺錢，是不想對父母無能為力

前兩天看到一則新聞，九旬老人獨自一人顫巍巍來到法庭，狀告自己的兒子，想讓他回來給自己買葯治病。

老人說，自己不是沒錢，也不是沒人照顧。他告兒子，是因為兒子已經三個月沒回來看他。

「我就想告他，我想他，就想讓他常回家看看我。」

平心而論，三個月已經不算很久了。可面對這樣一位年邁的父親，這種話又怎麼說得出口。

誰也不願背井離鄉，可動輒幾萬一平的房子，高價的彩禮，逼得子女不得不未雨綢繆：賺不到錢，才是真正的無能為力。

1

大四那年，我爸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從肩膀到手臂到雙腿，身體多處粉碎性骨折。

遠在北京的我卻一無所知。

當時我在準備考研，沒日沒夜地複習，為了不影響我，所有人都瞞著我。偶爾跟家裡通電話，也沒從他們口中聽出異樣。

直到我考完研回家，才知道爸爸已經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

當時我整個人都炸了。我怪他們不說，可他們也是為我好，最後我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什麼非要跑那麼遠。

研究生畢業後，我在老家找了份工作。

一想像到我爸躺在ICU里渾身插滿管子的樣子，我就後怕，怕他當時有什麼變故，我會後悔一輩子。

2

我嫁得遠，一年也難得回娘家一次。

今年過年帶著孩子回家住了一周。走的那天，我媽送我們到車站，一路上逗孩子「多待幾天嘛，姥姥陪你玩！」

我們只能說孩子還有補習班，實在不能留。

後來我們上了車，在車窗邊我媽還是不放棄，一直握著孩子的手絮絮叨叨，我乾脆不理她。

孩子很喜歡姥姥，也想留下來，但又懂事知道要上課，一下憋不住就開始抹眼淚。

我媽一看孩子哭也慌了，輕輕拍著他哄「別哭姥姥去給你買糖葫蘆。」

剛走沒多遠，汽車發動了。我媽聽到發動聲沒有回頭，加快了腳步跑到小攤前買好東西。

我們看著她舉著一串糖葫蘆向這邊跑，這時車已經開了。

孩子最終沒有吃到那串糖葫蘆，車都開出車站安檢口了，我回頭，她還在一邊招手叫司機一邊跑。

我捂著小孩的嘴教訓他別哭，可自己也沒有忍住。

3

去年，因為要去香港出差，我提前請了幾天假回家辦港澳通行證。

最後一天該回公司了，我媽突然叫住我，問能不能多留一天。

我問我媽留下來幹嘛，她說明天過給我生日。

我當時就笑了：「我生日在下個月，為啥現在就要過？」

她嘆了口氣：「明天是你陰曆生日。你畢業後就沒在家過過生日了，這次正好有機會……」

我當時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後來我打電話跟公司說辦證出了點問題，晚一天回去。第二天中午跟爸媽一起吃了個超級大的蛋糕。

那是畢業工作這麼多年，唯一一次和爸媽一起過生日。

到現在我都記得那個蛋糕的味道，真甜呀。

4

坐月子那段時間，我媽來深圳看我，那是我結婚搬家之後她第二次來。

老公去車站接她回家，在進門的玄關處，她小聲問要不要換鞋，我聽到聲音衝出來抱她，她自責是不是自己說話聲太大吵到我休息了。

後來她終於放心坐下，在沙發上四處打量。

我摘葡萄給她吃，她特別謹慎地掏出一張紙，把皮小口小口地吐在紙上捏進手裡。

我讓她別拘著，直接放在桌上就好，她搖頭，說怕弄髒了不好收拾。

在自己女兒家，我媽拘謹得像個客人。

5

去年年底，我媽被一家融資公司詐騙。

那公司承諾投錢必賺，我媽掏出積攢多年的私房錢，投了三萬。

我接到電話覺得不對勁，問了公司名字上網一查，果然有問題。早有網友揭露他們的騙局，但這家公司特別會鑽法律空子，一直沒被查封。

打電話告訴我媽，她不聽，還說我管得多。我只能自己報警，可警察說不是本人報警不予處理。

那時正是公司全年最忙的時候，我請不到假，等回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辛苦錢打了水漂，我媽天天抹眼淚，氣得飯也吃不下，在床上窩了大半個月不想出門。

後來每次看到新聞里那些被保健品、假投資詐騙的老人，我總會想起這件事。如果子女能給他們足夠陪伴，幫他們共同分辨，悲劇會不會少一點？

6

四十歲，在另一個城市有了自己的生活，經常隔四五年才回老家。

那天中午做飯，我提出給我媽打下手。她卻把我往外趕：「土灶做飯煙熏火燎的，你穿那個衣服不合適，歇著吧！」

我只好坐院子里曬太陽。

院里種了橘子樹，結了許多果子，玩心漸起，我脫了鞋爬上去想摘幾個。一個小孩從門口經過，看見我就大喊：「大娘，有人偷你家橘子！」

我媽伸出頭來看，哈哈大笑。

我也笑，卻有些尷尬。

小時候背的「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長大了才真切體會。

7

昨天打電話回家，我爸接的。

噓寒問暖了幾句就沒話說了，電話里安靜得尷尬。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說前陣子做的營銷廣告效果特別好，朋友圈裡都在轉？

說這幾天碰到一個傻逼甲方，什麼都不懂還喜歡指手劃腳？

說這些他也聽不懂。

過了一會兒我爸說，他最近在陽台上種了青菜，特別好吃，還種了盆辣椒，聽說能驅蚊……

說著說著他突然問：「我講這些是不是挺無聊的？」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就是想告訴你家裡都挺好的，也沒啥事，你要是忙就先掛了吧。」

我說好，等著他掛電話，盯了屏幕六秒沒反應，然後自己按下了掛斷鍵，嗯，每次都是這樣。

外面也好，那裡的廣闊世界，有更多挑戰與機遇，有無限的可能性。

這些，父母都明白，所以不阻攔。

他們對著子女的背影，欣喜又悲傷，想追回擁抱，卻又不敢聲張。

而這背影之後的子女，何嘗不是心有戚戚。

聽說成長是一種背叛，有時這並非我們所願，但新舊交替，總有些無奈的變改。

父母在，遠遊必有方。子女能做的，就是趁他們還未老去，抓緊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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