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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優質新聞的衝擊

  於是他們再次用心傾聽起來。部分原因在於911事件令海外新聞市場再次恢復了健康。不過儘管英國的大報與小報在名人新聞與消費新聞方面基本已經合流,但是不同報紙報道海外新聞的專業水平卻天差地別。《每日快報》,《每日郵報》以及《每日鏡報》等報紙曾幾何時都是優秀海外報道的代名詞,可是如今幾乎已經沒有隸屬於本報社的海外記者了。對於讀者們有直接衝擊作用的新聞不能直接通過電台、網路或者電視與受眾見面,必須先在辦公室里被人上下其手一番。但是市場的另一端卻重新燃起了對海外新聞的興趣。我們已經見過了《獨立報》如何依靠九名駐外記者勉力維持。《每日電訊報》雖說近來也削減了駐外記者人數與海外新聞版面篇幅,但是以歷史標準衡量目前做得還算不錯。《衛報》目前僱傭了十六名全職駐外記者,十名與報社獨家簽約的自由撰稿人,還有四名守在倫敦的留守駐外記者或者說「救火員」。除了各個熱點地區之外,《衛報》在內羅畢、悉尼、薩格勒布與伊拉克都安排了全職工作人員,兼職特邀通信員則分布在德黑蘭、墨西哥以及雅典等地。《衛報》海外新聞主編赫瑞特.舍伍德稱「我覺得我們目前唯一一個嚴重缺乏人手的地方就是南美。不過在那裡的大多數國家當中我們都有經常性的自由撰稿人,那裡就是我下一步的重點關注區域。」

  她十分嫉妒《泰晤士報》。在澳大利亞裔的新任主編羅伯特.湯姆遜(1)手下,《泰晤士報》極大地增加了海外新聞的篇幅。海外新聞主編馬丁.弗萊徹(2)認為湯姆遜本人的興趣取向比911事件起到了更大作用。「自從他接手以來,(海外新聞)版面就從一天三版上升到了一天六版,經常還有八版的時候。最近我剛剛又僱傭了四個全職海外記者。」《泰晤士報》目前僱傭了十七名全職海外員工,十來個多少算全職的特邀通訊員,另外還有三十三個簽約寫手。除此之外,報社內部還有從冰島到匈牙利、從秘魯到柬埔寨等世界各地聯繫人的姓名、地址與聯繫方式。但是即便是《泰晤士報》在《金融時報》的全球新聞採集大手筆面前也要相形見絀。同時擁有德國版與美國版的《金融時報》一直以全球性報紙自居,麾下海外記者共計172人,分布於全世界43座辦事處當中。《金融時報》是一份專業報紙,在商業與金融領域都有著深重的成見,但是這份報紙的海外採訪範圍卻是自經常提到的五六十年代英國報業黃金時期以來任何英國報紙都無法比擬的。當然BBC的海外新聞採訪規模還要更大,海外記者共計250人,全球設點41處,規模大小不一,既有一名員工一台電話的小門臉,也有佔地廣大裝備齊全的華盛頓新聞編輯室。的確,BBC的電視與廣播服務面向全世界——後者的規模同樣不小,但是與五十年代《全景》欄目記者拿著前往紐約或肯亞的機票所進行的試探性遠征相比,今天的海外新聞採訪在規模上遠勝以往。就像主要報紙一樣,BBC目前也在阿拉伯世界與遠東地區集中了比以前更多的人力物力與注意力。

  在高端市場,絕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海外新聞正在「越來越傻」。像《獨立報》那樣沒有大量人手的報紙會強調現有員工的寫作質量,不過當年詹姆斯.卡梅隆手下的《新編年報》也會這麼辦。《衛報》與其他報紙相比更喜歡用海外新聞做頭版,這些新聞往往並不在其他報社的當天新聞清單上。此外《衛報》在發掘不同事件內在聯繫的方面也很下力氣,文章篇幅普遍比競爭對手更長。赫瑞特.舍伍德談到911事件之後自己的讀者們「越發意欲理解全球事件的來龍去脈」。她開始刊登越來越多的海外新聞,力求展現世界不同地區各種事件之間的聯繫,尤其為了如何令歐洲報道更加吸引人而操心不已——比方說針對歐洲各國在身份證、歐洲穆斯林或者教育收費問題上的不同看法而刊登泛歐洲分析文章。「我還鼓勵記者們尋找涉及文化差異、情感興趣或者幽默搞笑的題材。」無論是擴充了海外新聞版面的《泰晤士報》還是BBC的大流量海外新聞版塊,這些事例都可以很好地說明二十一世紀初期的英國迎來了海外新聞的黃金時期,而二十年前許多資深記者還在擔心這一行當將會消亡。

  當然駐外記者還會一如既往地哼哼唧唧抱怨下去。他們不喜歡一切順利的想法,因為他們都是天生的牢騷簍子。的確,值得他們擔心的事情還有很多。前文中我們談到了二十四小時新聞對於駐外廣播記者外出尋訪帶來的壓力,以及如何令觀眾與讀者面對中東或非洲地區看似循環往複的無解死局仍能保持興趣的問題。除此之外電視也往往會在落地的時候創造新聞,吸引當地人發動抗議或暴力活動。我作為BBC記者參加G8集團熱那亞峰會期間,當地的反全球化暴力示威尤其激烈。抗議者們知道全世界的鏡頭都對準了這裡。東京、特隆赫姆以及多倫多的記者們全都在老舊的熱那亞機場里排成了人擠人的長隊,將新聞發往全球各地。結果全世界最強大國家的領導人們氣憤之餘作出決定,以後再開會一定要找最偏僻的角落——例如加拿大高山的山頂或者美國海軍巡邏艇重重包圍的海島。對於未來幾十年里打算監督權力的正經新聞業來說這一趨勢的確是個問題。此外例如美國這樣的強力政府對待戰地記者與海外記者的方式還為新聞帶來了許多嚴肅問題。人們一般認為伊戰期間英軍與美軍的隨軍記者到頭來並沒有特別煽動好戰情緒,儘管特定的廣播主持在後方演播室里一直在十分賣力地搖旗吶喊。但是反恐戰爭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得到水平上乘的報道。例如拉登去向之類的關鍵問題乾脆就不知所終了。

  2002年票選成為年度駐外記者的英國《泰晤士報》記者安東尼.勞埃德(3)在同年5月記錄了阿富汗的一次小型軍事行動如何在軍官們的吹噓之下變成了反恐大捷,滯留在巴格拉姆機場不得單獨行動的記者們也按照這種口徑進行了報道。根據報道,三名基地組織恐怖分子向聯軍特種部隊開火,打死打傷兩人。美軍在反擊行動中發現了恐怖分子的彈藥武器儲備與洞穴工事。實際上根據勞埃德的報道,一小隊可能是阿富汗人的武裝人員遭遇了六名澳大利亞SAS。

  「驚慌之下,武裝人員舉起武器並立刻被SAS射中胸部而死。呼叫回收死屍的澳軍驚訝地等來了兩架滿載美軍傘兵的支奴干直升機,美軍落地之後立刻對周圍一村莊進行了搜索。根據澳軍說法,美軍承認他們找到的兩件武器之一是一件老舊的恩菲爾德步槍,這是他們從當地村民家中繳獲來的。他們發現的洞穴里則飼養著牲畜。這一事件現在已經被人遺忘了。」

  正是這樣的小事十分典型地表明了為什麼英軍與美軍的軍事行動會在英美兩國國民如今聽聞甚少的地區如此不招人待見。勞埃德繼續道:

  「少數幾名不願呆在巴格拉姆,而是親身趕赴戰場的英國記者被軍方視為『搗亂分子』,『沒有站在我們這邊』,並且得不到信任。可恥的是,膽敢挑戰國防部信息政策並且將自己的記者從軍方集中通報體系當中撤出來的新聞機構如此之少。對於『咱們的小夥子』的鏡頭如饑似渴的媒體基本上出賣了職業道德與原則……事實上公眾根本不知道目前阿富汗的真實情況或者英軍的實際戰況,假如有人聽信了軍方發言人的說法,以為這種不咸不淡的集中通報式新聞足以反映事實真相,那也未免太可悲了。」

  戰後伊拉克的情況也大同小異,對於記者來說這是很危險的。我問過羅伯特.菲斯克,駐外記者的生活是否依舊如此迷人。他承認自己曾經坐在貝魯特某公寓的天台上,透過棕櫚樹的葉影觀賞過地中海的粼粼波光,也曾經在自己的新聞或照片榮登頭版傳遍世界的時候興奮不已。但是他又補充道,真正的駐外記者很不好當,他們必須脫離大部隊親自探尋事件進程,這樣的生活很艱苦,很危險,也很孤獨。採訪期間他經常開著行將散架的破車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長途跋涉,往往會成為各方火力的目標。他曾在採訪期間遭遇食物中毒,也曾經出於直覺突然取消了好幾次前往危險地區的旅行。「說到底這份差事的確很傷人。有時候我的確覺得非常累,非常生氣。」但是就像絕大多數真材實料的駐外記者一樣,菲斯克的抑鬱情緒只是表面功夫。他很快就轉向了另一個故事,投入了另一場豪賭,為了將至關重要的圖像與文字發回倫敦不惜冒著以色列海軍的炮火開車上路。「我還記得事後我坐在那個天台上心裡想: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我們他媽的成功了!我們承擔的風險全都值了。」

  從最好的方面來說,這就是這份工作的本質。他們承擔了風險而且完全值得。幹得漂亮。

  (1) Robert Thomson - Wikipedia

  (2) Martin Fletcher - Wikipedia

  (3) Anthony Loyd -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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