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流浪把
我曾問外國朋友,為什麼你們稱船是She而不是It呢。
他說,因為她是一位美麗的女士。
這麼多勇敢的水手為她工作,男人們都喜歡女人。
靠岸的時候,像牽著手一樣,用纜繩牽著她不讓她走掉。
她肚子很大,就像一位溫柔的孕婦,裝著珍貴的貨物,同時她也脾氣很壞,發起脾氣來讓人發愁呢。
她優雅的航行在藍寶石般的大海之上,魚人為歌,海鷗做伴,懶洋洋的曬著日光浴。
她善良的保護著水手們的生命,就算是狂風暴雨,她也拼盡全力。
毋庸置疑的,她就是一位美麗的女士。
我是一名船員,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她走完所有的旅程。
陪伴著她,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了悉尼歌劇院,基友機卡和我急不可耐的拿出手機留戀。情人們就在岸邊相擁,熱吻。遊客們打開自拍桿,在金色的陽光下擺出一個剪刀手。幸福的新娘和新郎在黑色的鐵橋下拍婚紗照。到了傍晚,狂歡的人們也出來了,他們在遊艇上,酒吧,小劇場,縱情狂歡。海鷗和鴿子也不怕人,追著遊人討要面麵包屑,然後又呼啦一聲飛上天。藝人們就坐在公園邊上,擺好吉他,拿出風笛,還有的踩著獨輪車,我哭笑不得的聽到他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每一次到悉尼總是驚喜,急脾氣小姐走的很快,一刻也不讓我們多停留,可是到了悉尼她網開一面讓我們有一天時間可以去狂歡。就這樣我們隨便坐上一輛公交,跑到不知名的地方。在悉尼大學蹭過課,偷偷的跟在一位美麗的法學院漂亮姑娘走了好遠。到紀念品商店買了賀卡,給遠方的親人買了紀念品,蹭著別人的wifi視頻。熱情的悉尼,溫暖的海濱總是逛不夠。
好朋友老胡在墨爾本跟著外國人開著飛機學上天,每次到了那裡,急脾氣小姐都死死的拉住我們不讓走。晚上下班休息了,跟遠在中國有兩個半時差的石頭和他三個人視頻,每個人都笑得跟王八蛋似的。跟家裡人發微信,爸媽說一切都好,然後二老萌萌的自拍照就經萬里電波傳過來了。
到了布里斯班
這個熱辣辣的城市,草坪下的土地好像都被晒成了古銅色,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藍的天。我們走到一個小飯店,要了一堆炸魚和沙拉和啤酒。招待小姐沒有給我們啟瓶器,我們說不好意思,可以幫我們開一下嗎,她差異的問,你們不會開嗎。我們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她走過來廖著圍裙卡卡卡就給我們擰開了,然後笑著對我們幾張尷尬的臉--原來這Dame啤酒這麼開的。販賣酒水的店總是我們的最愛,想著買幾瓶紅酒打打牙祭,師傅說,我去結賬把,你這這張臉人家要查你護照。話說我也鬍子拉碴的說。
然後是日本,見識了什麼是彬彬有禮的日本人,甚至我碰到人家結果人家刷的轉身過來跟我說四姨媽賽,叭的給我鞠躬。嚇得我說了不曉得說什麼好。大哥告訴我,日本人對你越尊敬,就是對你越疏遠。
然後是韓國,話說那天我撿了一萬塊錢,然後就在大叔那裡買了四個糖餅。女同學們吵著要給帶化妝品,跑到人家店裡跟掃蕩似的買了一大堆,服務員小姐笑的合不攏嘴了都。大哥們愣是拉著人家給合照,一開始她是拒絕的,後來拿出了手機,她自然的嘟嘴剪刀手,簡直萌。
然後是台灣。第一次到台灣的時候,感覺很親切。因為我在對面的廈門呆了四年,台灣的風物跟廈門好像好像。萌萌的軟妹子,正太,軟軟的台灣腔。一個推銷化妝品的姐姐非要拉我手摸她的臉,怎麼樣啊,很滑很細膩是不是,我跟你說吼,我是兩個孩子媽了,你看看我,一點都沒有老誒,你再看看我以前的照片,是不是好醜。都是我們這款產品啦。我說,嗯,不錯哦,好使嗎。她說,好使嗎,是超好使辣,跟你說吼,這個面霜我們賣的超級好,只要兩千吧台幣哦,巴拉巴拉巴拉。。。回去的路上,計程車四季嚼著檳榔,大著舌頭說,以前呢,我也是打漁的拉,老了,就來開計程車玩玩哪,現在台灣不好掙錢咯。你們有沒有去酒吧找妹妹啊,巴拉巴拉巴拉。。。每次去這裡,我們都要吃牛肉麵,180新台幣一碗,不過真的牛肉好大坨,第一次的時候我們還買了三個茶葉蛋,然後自拍,曬朋友圈,嘿,台灣你好,你看我們的茶葉蛋。。。。。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很多港口,見到了很多人,很多有趣的事,我覺得,這將是我了不起的經歷。
船上的生活呢,蠻有趣的。早晨橘色的陽光照進舷窗,透過玻璃投在地上,我們就要去工作了。我是學電的,提著一大桶工具,口袋裡插著燈泡,電錶,螺絲刀,跟在師傅後面巡邏,檢修。上午休息的時候,喝喝上午茶,吃涼快餅乾,然後又出去檢查。中午吃了飯睡個午覺,滴滴滴表響了穿上工作服跑到機艙開會,然後又開始檢修,喝茶,接著干到下班。每天總是有新聞通過郵件發給我們,我們會沒事也聊聊天,扯扯蛋,聽聽老船員講他們牛逼的故事。
晚上下班之後我們在周末會有燒烤party,大家端著果汁,串著魷魚和大蝦在燒烤架上刷油撒孜然,咸濕的海風有時候不給面子,呼呼地把油煙糊到我們臉上,這根本不能影響我們聽嗨了不知道哪個外國朋友放的舞曲的情緒。累了大家到娛樂室,擺上瓜子花生礦泉水開始KTV,可惜曲庫裡面都是八十年代經典老調,我們也跟著瞎哼哼。我們在節假日也會包餃子,黑叔叔端個盤子問,你們好了沒有啊,呱唧,吞了一口口水。我也買過菜給他們作火鍋,辣的大家端著水壺咚咚咚幾下搞定。
當然,也有不開心的時候。一個水手的老婆被車撞了,打衛星電話的時候知道了,生死未卜,他哭著找到船長,船長我要回家。一個黝黑的大壯漢哭的稀里嘩啦,船長說,好的,你回去吧,大家一起給他捐錢,幾十幾百美金的湊,到了港口就飛回去了。船員就是這樣,陪著船這個女士之後,就沒法照顧到家裡。
我到了3個月的時候,就天天做夢,醒來一身冷汗。我夢見了我的家裡,夢到了牽掛的女孩,可是什麼都做不了。中秋節的時候,幾個三個小卡帶偷偷的拿出珍藏了一個月的啤酒,就在房間里喝,說自己好想家。老船員說,船上不要提家,因為越說就會越想念。我們能夠征服大海,但是我們征服不了自己的思念。每次回到國內給家裡打電話總是很興奮,給朋友寄明信片,給爸媽寄紀念品。在路邊的飯館裡叫一份正宗的中國菜,吃的比什麼都高興。
我們是一群旅行的人,我們跨越經緯,我們行走在星宿之下,我們沉浮在茫茫的碧波之上。大海讓我迷醉,狂野,沉靜,深邃,還充滿了希望。我見過藍的就真的像是玻璃的海,我見過彷彿靜止了時間的海。或許我來自山丘,但是大海,卻深深的讓我迷醉。這種醉,我甚至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就像是我成了海,海成了我。螺旋槳丈量著它的大小,但是永遠無邊無際,它包容萬物,帶著自由的氣息。
有一天,那浪很大,幾萬噸的大船也搖的不行。甲板上上浪了,我看到一條飛魚,躺在纜樁旁邊,翻著死魚眼。一個浪打上來,把我淋個通透,我把它撿上纜樁。明明一條魚,卻有著飛行的夢,逃過了鯊魚的牙齒飛上了天卻迷航在這裡。希望大海寬恕它,下一個浪把它帶走吧。因為,我也是一條鹹魚啊,我們,都能得到寬恕吧。昨夜或許不平靜,但是作為我的未來,一定也不會平靜的。
我選擇做一個船員,並不完全是我的海洋夢,我想做一個旅行者。我想要去經歷,我想要去經歷更多,它有我要的自由,那種永遠也不能滿足的自由,我想要在這旅途中成長。船員的生活簡單而又豐富。我唾棄岸上的勾心鬥角,我痛恨人心的深藏不露,我只想做我自己。
大大的船首犁開海面,兩行波浪泛著白色的雪沫向兩邊開去,汽笛長鳴幾聲,她就出發了。載著勇氣與希望,朝著目的地的方向,堅定不移的前進著。明知道有淺談暗礁,明知道前途會有風暴大浪,她依然堅定著,因為他有一群意氣風發的CR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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