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其一生辛苦奔波，並不只是為了「必需品」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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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閉月漫遊記 的第 16 篇文章

一、

那是一個陰天。我們從波密縣城出發去墨脫。先是雨，後是雨夾雪，才來到半山腰，已是鵝毛大雪。

我從未見過那樣大的雪。一朵一朵迎著風，旋轉著撲過來，像極了一個一個披著翅膀的白色精靈。我搖下車窗，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們，可張開手掌，剩下的只是一點一點的水珠。拿起相機，想要在膠片里留下那美麗的姿態，可是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茫茫的白點。

美好的東西總是稍縱即逝，留不得，貪不得。我把腦袋伸出窗外，「你好呀。你好美呀。謝謝你來看我呀。」呼喊者，獻上我最真誠的讚揚。雪花紛飛著撲向我，親吻落在臉上、眉毛上、嘴唇上。

一張白紙，在中間畫上兩條彎彎曲曲的黑線，在黑線上再添上一個黑點。我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盛先生第一次在雪天開小黑馬，他緊握著方向盤，盯著前方的車轍印緩慢的行駛，隨時準備切換四驅，避免側滑。

「我剛在畫一幅水墨畫。」想到自己的那幅，山水寫意畫，又忍不住笑出聲。

「給我看看。」

「還沒完成呢。你好好開車。」我回頭繼續看著窗外那片白。

天地之間，只剩我們，兩個人，一輛車。

二、

在白水台的時候，遇到一對法國的情侶。一人一輛自行車，兩年從法國騎到中國。錢用完了，就停下來打工，湊齊路費，繼續上路。

姑娘28歲，她和我說，人生最重要的是自由。

旅遊的人，有一種魅力，在我而言，是那顆不知疲倦的心。

生活所需，幾個袋子，甚至一個背包，全部搞定。不論路途多麼險阻，生活多麼不便利，哪裡風景好，就往哪裡奔。有個暖被窩，有杯熱開水，就心滿意足的開懷大笑，再要能洗個熱水澡，吃碗熱麵條，就真真是快活到了天堂里。

可是，同樣的人，離了旅行，回到生活中，終其一生卻都在為「必需品」而奔波勞碌。為著更大的房子、為著更豪華的汽車，為著更精緻的美食，整日算計勞作，拼著命賺錢。賺了錢，又想著法子花錢，理由是犒賞自己的辛苦工作，然後負著債，又繼續回去囤積財產。

我愛自由。也正是因著要自由而出來創業，又因著不自由放下所有出來旅行。然而，這旅行的大多數時候，身在外，而心，依舊整日為著那些無謂的事煩惱。那樣的時候憂愁蒙上了我的眼，讓我變得笨拙生硬。

沒有靈巧的心靈，再美的風景，也只是另一個活膩味的地方。人生是被自己的無知限制的。

三、

盛先生問我，想要的自由是什麼樣的。

第一次時，我說是財務自由。想要什麼就能擁有什麼，有錢才能有活得自由。

後來，我說是思想自由。不固執不守舊，開放思想才能收穫無限可能。

如今，我想說是心靈自由。

大多數時候，我們日子過的艱辛，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佛家說的無欲無求，是一種解脫。然而在我，卻是聽天由命，對生活的深深絕望，是不可取，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生活的苦是不得不吃的，不如安安心心的讓身體去做該做的事。把心與身適當的分開。生存必須的，就耐心用身的勞役去獲得。即使最低下的工作，用自己的雙手獲得的都是自尊的。

在生存之後，哪怕是工作中忙裡偷閒擠出來的片刻，讓自己不考慮生計、不考慮未來，只是去享受這一刻的休閑，留給心去享受自由。

人是世界上，唯一一種，休閑是要學習的動物。牛、羊、豬、狗，所有的小動物，生命的絕大多數時候都在玩。而我們人，號稱最高級的動物，卻最是不懂得溫柔的善待自己，讓自己休閑，讓心放鬆。

待到心擁有了自由，那時，是否出門旅行，也就無所謂了。即使面對著枯井，眼裡也能望見一汪清泉。

四、

繞著山路，汽車開始盤旋著下山。

慢慢的，雪小了、雪沒了、下雨了、雨停了，太陽出來了。眼前出現了一片綠，那是墨脫的原始森林。

瀑布的流水聲、樹葉的沙沙聲、鳥雀的啾啾聲、小黑馬行駛在石子路上的轟轟聲，還有我倆的驚呼聲。4個小時，從大雪紛飛到此刻的綠郁蔥蔥，我望望遠處的雪山，再瞧瞧近處的綠樹，感嘆著大自然的神奇。而人，是多麼的渺小呀。

我呼喊著讓盛先生停下去。我要去倒立。

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中，在冰天雪地的寒風中，在風沙吹拂的沙地里，在搖搖晃晃的木橋上，每次倒立，都是我對自己身與心的挑戰。當身體垂直立起來，我會看到人走過留下的腳印，車駛過留下的車轍，還有那螞蟻在爬動，那風吹著小草在搖晃。

那一瞬間，我的心，是自由的。

閉月和盛先生正在自駕去往西藏的途中。

此刻我倆已入藏，在拉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