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說話的小女孩

我的姐姐和姐夫在我高中母校旁開了一家理髮店。放假的時候我經常會去她們店裡幫忙，順便有沒有看看可愛的小學妹。

姐夫他不太會說話，迎來送往的事情都是姐姐在招呼。但是他手藝卻很不錯，好像不怎麼說話的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中那把剪刀上了。

因為是在學校旁邊，來的顧客裡面學生佔了很大一部分。他們都很樂意讓姐夫替他們理髮，因為年輕的姐夫可以做到儘可能的好看時尚，而又不違反學校規定。久而久之，來的客人都點名讓姐夫理髮，除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那是十二月初的一個下午，當時我正在聽我姐數落我姐夫是個悶罐子，說他不知道幫忙推銷一下店裡的燙染套餐。干一天活，就剪了一大堆劉海，累的要死要活還沒掙到幾個錢。姐夫低頭看著自己的剪刀不吭聲，如果不是那個女孩跟著媽媽走進來，估計姐夫還會被罵很久。

看見有人進來，姐姐的埋怨馬上變成甜甜的招呼聲，姐夫也默默站了起來準備理髮。

「請問，你們是要洗還是要剪一下頭髮呢？」

年輕的媽媽對著姐姐說，小孩子頭髮長了，要開學讀書了。希望姐姐能給她剪一個可愛的波波頭。接受了姐姐的報價以後，姐姐就拉著小女孩進去洗頭了。姐夫用吹風機吹乾凈座位上的頭髮渣子，就那麼安靜的等著。

看見小女孩頭上裹著毛巾出來了，姐夫拿著圍布示意小女孩坐面前的椅子上面。小女孩看著慢騰騰走過來的姐夫突然轉身抱著自己媽媽的大腿，好像有些害怕。

小女孩媽媽很溫柔的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對我們說：「孩子有些怕生，不知道你可以剪嗎？」她看著我姐姐，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很奇怪，在姐姐手下，小女孩變得很溫和。當姐姐說她頭髮有些偏黃的，需要多吃蔬菜的時候，她還很俏皮的吐了下舌頭。看了太久姐夫剪頭髮，我都差點忘記姐姐剪頭髮也很厲害。小女孩肉嘟嘟的小圓臉配上可愛的波波頭顯得很乖巧。剪完後小女孩聽話的從媽媽手裡接過錢遞給姐姐，很甜的說了句謝謝。

小女孩走後，我們就嘲笑姐夫最近吃得太胖，一臉的橫肉嚇到了人家小姑娘。傍晚的街道，暮色漸濃。街上的人有些少了，店裡的笑聲飄出去，被夕陽慢慢衝散。

而後的日子裡，小女孩每隔一兩個周就會來一次，有時候是修修劉海，有時候是剪短頭髮。她每次來的時候都只讓姐姐動手剪。也許是慢慢熟悉的原因，她開始話多了一點，也要和姐姐說說她讀書時候的事情。她比我見過的大多數孩子都不一樣，很安靜，很乖巧。眼神里有著可愛的懵懂，但是她只和姐姐說話。每次離開，都是甜甜的對姐姐說著再見，再小心翼翼的對我們揮揮手。

小女孩媽媽總是說她怕生。最開始幾次來剪頭髮都是媽媽親自送過來的，後來她自己記得路了，就經常自己一個人來了。她會很小心的推開門，看看店裡面有沒有姐姐在。如果在她就笑著對姐姐說要剪頭髮；如果不在，她就安靜的站在門口，直到我對她說姐姐要晚點回來她才默默的離開。

小女孩的媽媽也成為了姐姐店裡的熟客。她偶爾會在店裡面做頭髮，她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女人。她的髮型都是自己思考然後描述給姐姐聽。不像大部分的客人，拿著一張明星的照片來給姐姐說，讓姐姐給她剪成這樣。可是頭髮剪成那樣了也沒有照片好看啊，每次被質疑，姐夫總會嘟囔一句，我們是理髮的，又不是整容的。

小女孩的媽媽也會給小女孩設計髮型，按著她的想法來剪，最後出來的效果總會很好看。姐姐誇她說，如果你來我店裡做髮型設計師，那麼我店裡的生意一定更好。這個時候女孩媽媽就會笑，甜的像小女孩一樣。

一天，小女孩媽媽下班比較早，就又來店裡做頭髮。這次要染一下，時間花的比較久。眼看著小女孩要放學了，她拜託我們去幫她接一下。姐姐二話沒說就把我派了出去。我沒想到第一次接女生放學，居然是一個見我一萬次都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的小女孩。

我在學校門口等著，旁邊的大爺大媽都帶著孫子孫女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慢悠悠的走出學校。我迎上前去，說：「嘿，你媽媽在做頭髮，她讓我接你去店裡。」她的小眼睛看了我很久，彷彿在思考什麼，過了好一會才點了下頭。

我向她伸出了手，她沒有接，自己一個人慢慢的開始走。我有些不好意思，把手縮回了口袋了，走在她的身旁。

我對她很好奇，我不明白一個女孩怎麼會怎麼不願意和男生說話。我開始天南海北的胡扯，我問她覺得姐夫是不是長的太凶所以不讓他剪；我問她班上是男生多還是女生多；我問她沒有見過你爸爸，是不是他總是很忙，所以接你帶你都是媽媽在做。

她對我的問題都是一個反應，就是沒有反應。直到我問起她的爸爸，她有些緊張，甚至身體有些繃緊。她很小聲說，她爸爸媽媽離婚了。聲音很小，小到彷彿不是用嘴說出來的。

馬路上的車流很識實務的沒有鳴喇叭，讓我斷斷續續的聽完了她說的所有的話，聽明白了她不願意和男性說話的原因。

她的頭上有一塊小小的疤，姐姐剪頭髮的時候就發現了。最開始還以為是她小時候淘氣不小心弄的，直到她告訴我是她爸爸動手弄的。

她爸爸是一個失敗的生意人，更是一個失敗的人。她的口中爸爸是一個會喝酒會打牌更會打人的大怪物。她總是看見爸爸打媽媽，他們總是在很兇的大聲說話。這個時候，她媽媽會抱著她哭，像抱著飄在水面上的救命橫木。

直到一天，媽媽下班回家看見躲在角落一臉血跡的她。小女孩說她第二天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爸爸。她也再也不願意和男生說話。

快要走到店門口，我給她買了一個巧克力。她有些彆扭，但是還是收下了。

我對她說，哥哥我不會打人。

她對我說，那麼以後我也和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