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隔絕|AT立場全開

思維是人類最後的武器，也是人互相傷害的源頭。

AT立場，全稱是「Absolute Terror Field」，來源於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的設定。動畫里來訪的使徒以及人造的EVA機體都擁有這項能力，在自身周圍形成防護，可以免疫抵擋絕大多數普通攻擊。其外觀在舊劇場版里一般是透明不可見的立場，如下圖二號機，攻擊在到達二號機身邊時無法觸碰她，子彈被彈開。而在新劇場版里由於畫面表現力的增強，AT立場的外觀也變得更為實質多樣化。

舊劇場版里二號機的AT立場

AT立場與豪豬理論

在EVA動畫里，AT立場是無所不在的，存在於每一個人的身上，只不過人類個體的AT立場過於弱小，無法像使徒和EVA一樣表現出實質的力量。同時它也是人類維持自己形體的前提，如果失去AT立場，人類將無法保持個體，會變成lcl液體融合成生命之海，回歸生命的本源。這種結局也是「人類補完計劃」的目標。

一言蔽之，在動畫里，AT立場相當於靈魂的外殼，分隔出個體的前提。

那麼，AT立場這個動畫創造的事物，從現實層面來看究竟代表了什麼呢？

其實動畫本身已有提示，那就是律子和美里提到的「豪豬理論」。

律子：「你知道豪豬吉列姆的故事嗎？」

美里：「豪豬？帶刺的豪豬嗎？」

律子：「豪豬雖然想將溫暖傳給對方，但身體靠得越近越會使彼此受傷。人類也是這樣的。」

……

美里：「所謂長大成人就是不斷聚了散，散了再聚。為了讓彼此不受傷害而保持適當距離。」

這就是AT立場的第一個特點，維持距離、給予他人傷害。

而明日香從二號機里覺醒，大戰量產機時，也給出了AT立場的另一角度：生存、保護的決心。

最後武器：黑箱里的思維

在小說《三體》里，面對即將到達地球的三體艦隊，毫無應對措施的人類出台了一項行動：面壁者計劃。面壁者擁有很大許可權，無需對任何人說明真實理由，整個計劃都在他的大腦里。

因為三體的智子可以監視人類的一切科學活動，但卻無法監視人的思維，於是面壁者成為人類面對三體人的唯一戰略優勢。

思維是看不見的。面對一個陌生人，他在想什麼，他要做什麼，他此刻的念頭善是惡，永遠不會有人看出來。只有他自己知曉一切。因此一個心理防線很高的人，很難從心靈上被傷害，但同時也要承受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但一旦他/她向另一人袒露出自己思維的全部真相，他/她也同時給了對方傷害自己心靈的武器。

就像一隻豪豬收起了刺，允許對方貼近，結果發現對方的刺扎傷了自己。

人類是無法直接互相理解的生物。想去理解別人，或者被人理解，就需要去說去做，而語言和行動都是可以引導的，他人需要去分辨虛假和真實，無法理解你的真實思維，也不一定呈現出你想知道的他的真實思維。

在EVA里，主角真嗣一方面渴望被人理解，被人愛，另一方面又無法承受毫無防備下被所愛的人傷害。因為害怕這種傷害，他選擇了封閉內心和逃避他人的愛。最後的使徒渚薰表現出了對真嗣的愛與理解，但他身為使徒又不得不完成自己的使命，唯一一次放下所有AT立場的真嗣，卻被對方刺傷了。

於是真嗣完成了人類補完計劃，消除了所有人的AT立場，創造了回歸生命之海的世界。

綾波麗（莉莉絲）對補完後世界的形容：

這兒是 LCL 之海，生命之源的海洋之中，失去了 A.T.Field，失去了自己的形體的世界。無從知曉何處是自己，何處是他人的曖昧的世界；到處都是自己，而到處都不存在自己的脆弱的世界。

沒有個體、沒有你我他，沒有思維秘密的世界。

理解與隔閡的平衡

EVA里這個補完後的世界，真的是沒有隔閡，沒有欺騙的完美世界嗎？

恐怕不是。

那個世界裡，人類無需通過語言等其他方式傳遞思維，所有人都可以一覽無餘地理解所有人。與此同時，也使得人失去了「自我」、「他人」的概念。

沒有我自己，和誰也不存在是一樣的。

動畫里真嗣的最終決定是重建AT立場，即使再度被他人刺傷，那也沒關係。

（真嗣）：「在我心中的你們到底是什麼？」

（綾波）：「是希望，人或許能夠互相理解。」

（渚薰）：「和『我喜歡你』這話一樣。」

（真嗣）：「不過那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就像是祈禱一樣。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的，總有一天會被他人背叛的，他人會拋棄我的。但是，我還想再見一次，因為我覺得那時的心情是真實的。」

因為害怕被他人傷害，所以乾脆封閉自己的內心，在受到傷害之前就拒絕世界，築起無人能攻破的AT立場，這樣對嗎？

又或者說，AT立場存在的意義，難道就只有拒絕和傷害嗎？

AT立場也可以是一種恰當的保護，一種構築美的距離感。

我們回到一開始的「豪豬理論」，在適當的距離下，既保護了自己，又不刺傷他人，達到互相取暖的目的，這難道是不可能的嗎？

當然不是。我們這些萬萬千千真實世界裡的人類，無不在試探和尋找這樣的完美距離。抱著互相理解的期望，表達出自身的善意、愛與被愛的慾望、得到真實的幸福感。或許會被欺騙，也許會被他人的AT立場傷害，但被他人傷害和被他人所愛一樣，都是自我存在的證明，是你我相會於此時此刻的真實映照。

至於對待AT立場的態度，坦率地承認這種不理解，已經是一個智者的態度了。

那就是：

因為AT立場的存在，我理解你的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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