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菩薩

「你知道么？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無依無靠。」

玉手如靈蛇，在僧衣中蜿蜒。

女人似水，淌在身周，溫香軟玉，細細呢喃：「佛法慈悲，能否，給奴一個擁抱？」

僧人盤膝而坐，閉目不語，手中念珠一顆顆轉過，周而復始，無有頓止。

女人繞到他身前，輕輕按下念珠，僧人睜眼，眸中清澈如水。

如水眸中，映出女人的千嬌百媚。

她輕咬下唇，丹鳳眼兒如哀似怨：「相逢即是緣，佛渡有緣人。奴家難熬得緊，大師怎能不渡我一渡？」

她的聲音好似燭火，瞧著微弱，卻不自禁的叫人在眼中、在心尖上顫了一顫。

僧人卻只是輕輕眨眼，長而微翹的睫毛，好像藏著無盡的溫柔。

但他卻不肯溫柔。

「人生過客三千場，一時惆悵一時歡。」僧人淡笑道：「相逢不是緣，相守才是。」

「長相廝守么？」女人柔柔一笑，纖纖玉指捻著僧衣，緩緩拉開，露出大理石雕般的肌肉一角：「你不解開這僧衣，咱們如何廝磨，怎麼相守？」

「時辰已到。」僧人輕柔卻堅決地推開女人的手，合攏僧衣：「你該退散了。」

女人溫軟的身子忽然漾出點點流螢，她不甘地瞪大了美眸：「怎麼會？我分明嗅到你心中的情慾味道，如此濃烈。在我六欲法引動之下，情火必然焚天煮海！你怎可能固守清明？」

僧人緩緩起身，那如水的眸子里柔波微漾。

當年元夜時，長街花市，燈火如晝。

「你得證天魔身，修成七百年未現之六欲法，魔威滔天。焚天煮海，焚的是光明天，煮的是舍利海。但凡有一絲慾念被勾動，都會化作青煙。因此堪稱人間無敵。」

僧人坦然道：「清規戒律，自斷不盡七情六慾。貧僧之所以能夠固守清明，是因為有人佔據了貧僧的靈台。靈台雖廣，卻再容不下第二個身影。」

女人目中悵然若失，喃語道：「能讓人忍受本欲的，只有全心全意的愛。」

僧人轉動念珠，聲音輕柔：「如若她來，便是我的如來。」

女人正恍惚間，忽然精神一震，直直盯著僧人：「有人要我問你，你既如此痴情。當年元夜，花市相約，月上柳梢，你為何卻削髮遠走？」

僧人悵然半晌，終拗不過女人不肯瞑目的模樣，只得答道：「相處日久，才知仙凡如雲泥。她是天上仙子，我是人間俗夫。我不過匆匆百年，她卻與日月同壽。削落青絲，因為我不肯叫她見白頭。」

僧人忽而咧嘴笑了，笑得開懷如赤子：「如今金身大成，我要去尋她了，叫她不見白頭，卻見光頭。」

原來發自內心的開懷笑容，是這樣的啊。

是從何時起，我竟忘了。

女人終於閉上了眼睛，這位修成千年未現天魔身的奇女子，俄而消散如煙。

僧人閉目，正要為她誦經超度，忽然聽到雲端傳來一聲冷哼。

「花言巧語，由得誰信？」

僧人猛然睜眼，那雙靜如古井的眸子里，蘊著藏不住的欣喜。

他抬頭看著雲端那位衣袂飄飄的女子，微微一笑：「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

雲端上的仙子皺起瓊鼻，輕挽長劍，張牙舞爪地喝道：「小賊禿，這般孟浪！對得起你修的佛法？」

「阿彌陀佛。」僧人雙掌合十，以禮佛般的虔誠拜道：「你是我的無邊佛法，你是我的神通菩薩。」

ps1：距離上一篇睡前故事，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願大家都好。

前天，元宵節快樂。明天，情人節快樂。

ps2：人生過客三千場，一時惆悵一時歡。臨時想到的句子，若有緣，則全詩。若無緣，便留孤句於此吧。

ps3：相逢不是緣，相守才是。願天下有緣人，長相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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