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來了》 14.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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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巧馨開始交往的消息,在班上引起了一陣波瀾,在那段期間,無論在哪碰到,班上的同學每每一句話不說,只用慈祥的眼神端詳著我們。
但玩笑也開不了太久,大學三年級行將結束,讓大多數同學都感到壓力,無論想先考研還是直接參加國考,都免不了花大量時間與書籍為伍。雖然司法考試看起來與聯考不同,有很多次嘗試的機會,但我還是認為「一鼓作氣,再衰三竭」,與其想著還有漫長的準備時間,不如投入所有精氣神,畢其功於一役。
為了配合自己的步調,和老爸老媽商量後,我提前退宿,在汀州路租了套房,專心準備考試。由於繫上的學分都已經修完,所以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明年七月的司法考試,為此我每日往返圖書館與出租屋之間,按照計畫複習。巧馨在沒課的時候,也會來圖書館陪我,她有時看自己的書,有時就靜靜地看著我。其實我不知道她那麼執拗,到底是看中我哪裡,比起其他人,我的女人緣也就一般,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彷佛在意料之外,又彷佛在意料之中,賈德在大三期末被二一退學。他的缺課實在太多了,天賦與考試成績再好也幫不了他。到頭來,賈伯伯對他的期望還是落空了,賈家還是沒辦法出一個大學生。賈德來學校辦完手續後就不知去向,沒人清楚他是留在台北還是回台南老家了。時光在書籍的翻頁聲,飛快地逝去。放榜當天,我特別去了木柵的考試院一趟,親眼確定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公布欄,這才買了回老家的車票。其實考試結果,現在憑準考證在網上都能查到,但我還是偏好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印出來貼在牆上,畢竟「金榜題名時」是人生一大樂事。看試院路的布告欄前人頭攢動,也能知道這想法不獨我有。我打了幾個電話報喜後,就搭上了回老家的火車。台北的東西倒是不太需要收拾,巧馨也升上了大四,剛好接收我租的房子備考。再說,既然她還在台北,我必然會常常上來。到家當晚,老媽搞了一桌子菜給我接風。在我印象中,老爸老媽永遠都年輕充滿活力;這次回來一看,他們的鬢邊多出白髮,精力也大不如前。
這也是我考上律師執照後,執意回老家的原因。本來孫老師在台北也能給我安排很好的工作機會,在台北,不但委託人數量多,也能結識更多業務上的人脈。但我想畢業這幾年,還是先好好陪陪二老。父母恨不得把一切都給孩子;然而孩子能報答父母的往往很少。在飯桌上,老爸老媽的話題環繞在巧馨身上,一下鬧著要看照片;一下又問她人品怎麼樣,懂不懂持家;一下又問我你們計畫什麼時候結婚,我們得提早準備準備——我看哪時候有空得帶回來給他們過目一下了。「你最近聽說有賈德的消息嗎?」老爸忽然問了一句,飯桌上的氣氛登時沈重起來。「沒有,一整年我都忙著備考,連朋友都很少見。最後的消息就是他大三下被退學。」老爸搖頭嘆息:「唉,你也不跟我們知會一聲,老賈半年後才知道,還是討債的人告訴他的。」「討債?有人跟賈伯伯討債?」我忽然感到一陣荒謬,賈伯伯會不會欠錢姑且不論,竟然有人敢跟他討債?然而經過老爸的說明,我才知道是我想簡單了。賈德被退學以後,沒有回台南,他迷上近幾年開始流行的無限注德州撲克,流連在台北的賭桌。前幾個月,他在牌局上的確斬獲不小。平心而論,這種美國流行起來的撲克遊戲,只要牌局公平,他這種高智商人物的確有很大優勢。然而,前提是牌局「公平」。
隨著底注越來越大,他的手氣也越來越差,最後不但積蓄全盤輸光,甚至還在外欠下了高額賭債,債務驚人到不可能清償時,賈德乾脆直接玩失蹤。賭債收不回來,放貸者也不著急,甚至不關心債主去向,而是直接開車來到台南的賈家。他們態度倒是很恭敬客氣,一口一個賈爺,但話里話外的意思,當然是子債父償。當初若不是賈德的背景,他們也不會輕易借出大筆賭資。根據黑道的業界慣例,賭債是可以「喬」的,賈伯伯談好折扣以後,替賈德把賭債給清償了。也正是從這夥人口中,賈伯伯才知道他的好兒子早就被台大退學了。在我看來,賈德是被出老千了。孫老師在上課時,也常常分享一些社會經驗。據他的說法,只要帶現金的賭局,有人出千的可能性就很大,專業與否的區別而已。一些專門以此維生的職業賭徒,更是分工明確,從引人入局的牽線人,到看似不認識的組局牌友,最後是負責借錢的放貸人,都有豐富的經驗與標準作業流程,不懂門道的人,只要起了貪念,一勾就中。照理說,以賈德家裡背景也不會不懂這些,多半他以為沒人敢跟他出千,再加上被屢屢擠兌激將,等發現不對時已經太遲了。據老爸的說法,賈伯伯當初幾乎氣瘋了,討債的人剛走,他隨即派出自己的幾個心腹手下,要他們去把賈德抓回來。經過一番波折,手下也有幾個被打成重傷,這才從台北將人「請」回來。到家後,賈伯伯當然把他痛罵一頓,父子沒多久就大吵一架,賈德負氣離家,現在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至於老爸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那是因為賈伯伯不時會來找家裡找老爸訴苦。他總不可能跟他的黑道夥伴們談孩子的教育,老爸除了是鄰居以外,也同樣是家長的身份。本來賈伯伯頗為賈德自豪,這是他最精心栽培、最寵愛的孩子,現在賈德搞成這樣,他內心非常苦惱,也不知道未來要怎麼安排他。
回到老家,本來就打算先休息一陣子再開始工作,每天不是去見一些老朋友,就是吃吃喝喝,一個月過去,人都胖了幾斤。老媽倒是從隊上給我帶回來一個熟人的消息:刑英傑警察大學畢業後,分發到台南市刑警大隊服務。我想起當年醫院裡那個倔強的少年,不知道他以後會堅守自己的正義之道,還是被社會磨平稜角,與世共濁呢?「識凡!賈德弄出大事了!」當我在夜裡,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看日劇時,忽然接到李浩然的電話。他今年四月就確定留校念碩士,打算邊讀研邊準備國考。「怎麼了?你跟他還有聯絡?」我有些納悶,賈德不是失蹤好幾個月了嗎?連他家人都不知道他在哪,李浩然怎麼會知道?他們之前念書的時候也不算熟。「哪需要聯絡啊,你看電視!」我把電視切換到有線電視,再轉到新聞頻道區段,果然所有新聞頻道都在播報賈德。他的照片、學歷、家庭背景和作案詳情不斷輪番顯示。賈德在台北一晚殺了六個人!
他作案的地點是淡水的一間地下賭場,六名死者正是之前疑似對他出老千的團伙,無一遺漏。他多半是事後實在氣不過,回頭又向這些人血腥報復。本來賈德有機會逃脫法網。他不知道事前花了多少時間探勘,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作案事前事後也沒有任何目擊者,甚至他的影像沒有出現在路邊任何監控儀器中。他唯一的疏忽,在於殺完人急於離開,沒有徹底搜查一遍。這間賭場,有一間專門用來監控的密室,所有房間都布滿隱藏的攝像頭,除了方便他們出千以外,也防止其他人在他們場子出千,另外也有預警警察查緝的效果。警察到了現場後,輕鬆找出密室,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第一手證據,扣掉當場被抓捕的現行犯,這應該是台灣史上偵破難度最低的殺人案……新聞上只有打滿馬賽克的現場照片,不過老媽託了熟人拷貝了一份影像資料,我們一家三口看完只能相顧嘆息。影片中,賈德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台音響,在門外就把音量開到最大,一把門叫開,開門者額頭就中了一槍,接著他關門把音響扔在沙發上,從腰際又抽出一把手槍。手持雙槍往裡走,見到活人就開槍,對六個目標共開了九槍。電視里的他,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就像驚悚電影中的冷酷殺手。完事後,還不忘把用高分貝掩蓋槍聲的音響帶走。「賈德他……完了……」老爸看著電視低聲說道。老媽也是搖頭嘆息,畢竟賈德也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後來老爸讓我去隔壁請賈伯伯來,徵求他的同意以後讓他也看了一遍。看完後,這個頭髮已然花白的老人,不顧形象地在我們家的客廳哭了起來。自從賈德事發,他就像一夜間老了十歲,再沒我記憶中的意氣風發。現在他已經顧不上賈德的未來,只希望這個小兒子可以活下去——法庭審判,除了死刑不可能有第二個結果。
本來他打算安排賈德偷渡到大陸,就如同以前安排犯事的小弟一樣。但過去常常配合的蛇頭,這次沒人敢接他的單。警方這次面對壓力之巨大,堪比當年的陳進興事件。事發的第一時間就震驚了全台;一周後賭場內的殺人影像流出,更是輿論沸騰,質疑警方不作為、與黑道勾結的聲音一天都沒有斷過。明裡賈德的通緝令,附上一千萬的懸賞;暗裡警方內部則是開出「活捉賈德,官升兩級;當場擊斃,官升一級」的賞格。他這次闖的禍,沒人可以幫他擺平。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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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來了》首發於Weavi,進度可能提前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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