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媽媽的談話錄（三）

語境也記不大清了，只知道當時我剛開了個頭：「我的媽媽...」

我媽坐在一邊，介面道：「兩隻眼睛四條腿，撲通一聲跳下水。」

三十二.

我有咬指甲的毛病，經常被抓現行。我媽說，以後給你畫肖像時，手不能畫成手，而應該畫成一對醬豬蹄，瞧你啃得那麼帶勁。

三十三.

我對新手機愛惜得不得了，誇張到進進出出都把它包進一方手帕里，輕易不拿出來。媽媽嘲諷我，說，打開手帕，恐怕要看到二兩桃酥。

三十四.

我媽自誇，說自己在工作上從來不拈輕怕重，給什麼吃什麼，吃什麼拉什麼。

三十五.

我對我媽說，傅老師，我愛你。

我媽幽幽地介面，就像老鼠愛大米，就像貓咪愛小魚，就像狐狸愛小雞。

三十六.

我噴了味道刺鼻的防蚊藥水，在我媽面前晃來晃去，還恬不知恥地問她：「臭嗎？」

我媽點點頭，說，臭，跟你待在一起，就像在豬圈裡。我怒，質問她，這藥水明明是橙子味的。你見過散發著香橙氣味的豬嗎？

我媽說，見過見過，麝豬。

三十七.

我媽媽用了一張小清新圖片當手機屏保，上有「歲月靜好」四個字。

我問我媽，歲月靜好嗎？

我媽說，歲月好，但是不靜，因為有個人一直在我旁邊聒噪。

三十八.

我媽形容一個家人很勢利而本人很高潔的角色：就像狼堆里出了只泰迪。

三十九.

我媽說所有的歷史都是近代史。我覺得深有道理，就稱讚她。她說這話不是她說的，是希羅多德說的。

四十.

我媽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臉，說，面黃無須。

四十一.

我跟我媽抱怨，說自己胳膊粗，問她怎麼辦。我媽說，讓它更粗一些，以後回顧就會覺得現在算細的。

四十二.

大一，我第一次跟朋友同游，安撫我媽，跟她說用不著擔心我，就算我丟了，我那朋友也會領一個活的回來。

我媽愛理不理的，「我才不管你呢。」

我火了，怒道：「如果人家領著一隻白京巴還給你，說這是你女兒，你能認嗎？」

我媽說：「認，怎麼不認。比以前那隻還可愛，我還得倒找兩隻果凍。」

四十三.

跟我媽談話。我告訴她，我要努力奮鬥，爭取過上天天有人給我端茶送水的生活。

我媽對我這種腐敗的思想嗤之以鼻，說我心裡住著一個一百八十磅的戴瓜皮帽的小地主。

四十四.

我從廚房洗桃回屋，推門時高呼一聲：「阿彌陀佛！」

我媽正在喝水，被我嚇得手一抖，灑了半杯茶。她自我調侃：「我就像一個妖精，聽不得佛號。」

四十五.

吃完飯後，媽媽坐在沙發上消食，獃滯地看著前方。

我問她在幹什麼，她回答：「跳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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