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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中巴友誼的締造者,讓世界矚目的冰川之父,卻被逼著去跳了黃河

只有曾經建造過萬里長城的中國人

才能創造這樣的奇蹟

上世紀60年代,中國的邊境總是不怎麼太平

1962年的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和1965年的印巴戰爭讓我們的鐵哥們——巴基斯坦苦不堪言

每次戰火一起,巴基斯坦就眼巴巴地盼著中國的援兵

於是,在巴基斯坦人民的盛情邀請下,中國決定幫他們一把,幫他們修一條戰略公路,也就是現在赫赫有名的「中巴公路」(喀喇崑崙公路)

圖:中巴公路

公路沿紅其拉甫河、洪扎河、吉爾吉特河和印度河蜿蜒而下

3次跨印度河,穿越了喀喇崑崙山脈、興都庫什山脈、帕米爾高原和喜馬拉雅山脈西端

圖:喀喇崑崙公路——世界上最高的跨國界公路

公路穿越的地區屬於不毛之地,空氣稀薄,氧氣含量不足平原的50%

氣候惡劣,最低氣溫達到零下四十多度,風力更是常年在七八級以上

地震、冰崩、雪崩、泥石流,機械老舊,缺少食物,高原反應…

重重的困難都阻擋不了中巴人民間的友誼

1973年的春夏之交,起伏逶迤的喀喇崑崙山脈上,喀喇崑崙公路已經完成大半

料峭寒意漸漸消退,山溝,低谷,越來越多的土地浸染淡綠

喜悅在中巴人民的眉間傳動

人們滿心歡喜地等待著通車的那一天,可沒想到的是,災難突然就降臨了

巴托拉冰川融雪導致洪水暴發,沖毀了喀喇崑崙公路的一路段和兩座橋,通車受阻

九千多名在巴基斯坦境內施工的員工給養全靠著國內補給

無奈之下,只好臨時架設兩處便橋,跨過洪扎河,繞開冰川

原來,巴托拉冰川發生了移動,向公路方向推進了幾百米,溶解的水形成洪水

假如巴托拉冰川繼續前進,即使喀喇崑崙公路修復完好,也會再次被冰川摧毀

冰川移動:全球氣候變暖、冰川溶解、地震等原因都會造成冰川滑移

巴托拉冰川的移動讓中國與巴基斯坦都感到十分焦慮

原址修復,人們擔心這樣的事情會再一次發生

公路改道,一系列的勘探工作耗資巨大,之前8年的心血也將付之一炬

8年來,這裡已經埋葬了數百位同胞的生命

圖:喀喇崑崙公路烈士陵園

面對不測的自然偉力,巴基斯坦方面希望改道

但中方人員卻拿不定主意

築路指揮部對巴托拉冰川一無所知

想修復也沒有方案,只好求助於冰川所

這時候,冰川所剛建立不久,關於巴托拉冰川,甚至找不到一篇有關文獻

但是,施雅風還是站了出來,擔起了這項具有經濟、政治、學術三重意義的國際性任務——預報今後數十年間冰川的變化,以確定是否需要改道

施雅風對於任務,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可這是國家給的任務,就一定要完成

為了查找資料,他特地從蘭州跑到北京,在地質部的圖書館裡泡了一個星期

為數不多的資料告訴他,巴托拉冰川體積巨大,長度很長,地形十分複雜

施雅風的心不禁更加忐忑,擔心完不成任務

圖:當時的地質部圖書館

1974年4月,施雅風帶著十多位業務和行政骨幹出發了

這一年,他55歲

到了現場,他明白自己面臨著怎樣的一個挑戰

巴托拉冰川很長,地形異常陡峻,還在異國他鄉

在那裡,住處就是五個搭建在冰川末端的帳篷

帳篷裡面很簡陋,每人只有「三件套」:一張行軍床,一張小板凳和一個墊在石頭的大木箱

苦中作樂的施雅風,把冰川腳下的簡陋帳篷比作世外桃源,慶幸自己可以一門心思地鑽研業務

發生移動了的冰川就在公路的邊上,地形險陡,十分危險

施雅風和年輕人一樣,攀山越嶺,長途跋涉,常常累得筋疲力盡

他們經常清晨五點左右就摸黑起床,冒著刺骨的寒風到冰川氣象站進行第一班觀測

深夜時分,他們打著手電筒,到洪扎河邊,觀測冰川融水和洪峰

辛苦與勞累都不算什麼,可野外勘察本身就是一場與死神的博弈

巴托拉冰川綿延萬里,一直從海拔七千多米高的地方到二千多米深谷

除了長,巴托拉冰川的地形也十分陡險,雪崩、滾石頻發

儘管小心翼翼,但施雅風和隊員們還是不時遇險

有一次,一塊滾落的巨石壓住了施雅風,讓他動彈不得

幸好同事就在身邊,人們合力推開巨石,將他解救出來

在一個大雨磅礴的日子裡,為了取得冰川主要水道流出的冰洞口準確的後退數據

施雅風和同事張祥松決定冒著危險下陡坡到水邊去進行測量

走在前面的張祥松一不留神踩翻了一塊石頭

人一下子就順著陡坡接連翻滾了三四十米,連帶著其他石頭落在湍急冰冷的河水中

失去知覺的張祥松,又被兩口下肚的冰激醒,他掙扎著站起,慢慢爬上坡

雖然受傷不重,照相機卻被水流沖走了

諸如此類的險情, 每個人都隨時可能碰到

為了能了解更多關於巴托拉冰川的信息,預報冰川前進

他們遍訪當地老人,了解這裡是否發生過由於冰川融水導致的洪災

他把隊里的年輕人派去地質部門學習測量

讓隊里外語基礎較好的年輕人搜集國外相關文獻

還專門找來地球物理專業的人進行數據計算

他第一次在冰川勘測的過程中使用了定量的測量方法

用雷達、測厚儀測量出冰川的厚度

通過對比各種數據來測量冰川的流速

為了了解融水道是否會改道、最大融水量、冰川可能的運行方向等信息

施雅風翻遍了浩如煙海的文獻資料

終於被他找到了兩個成功預測冰川前進距離的案例

一個是蘇聯專家採用的「重複攝影測量」和「重力測量」

一個是西方科學家在測制地形圖的基礎上,連續三年觀測冰川物質積累、消融和運動的數據與嚴密的理論計算

圖:巴托拉冰川

可這兩個方案都被施雅風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蘇聯專家預測的是帕米爾熊冰川,西方專家預測的是加拿大貝倫敦冰川

論長度,論複雜性,它們都不如巴托拉冰川

經過摸索,施雅風創新性地發明了「冰川末端運動速度遞減法」和「波動冰量平衡法」

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施雅風就預測出結果

而蘇聯科學家用了三年,西方科學家用了八年

兩年的考察結束後,他帶領著團隊得出了結論:從1975年算起,15年內冰川緩慢前進,極限前進值為180米,最終會在距離中巴公路270米的地方停止前進,之後會進入退縮階段,公路不需要改道

他認為,沖毀公路的原因是冰川融水到在冰川內部忽然改道,水從冰川南側的一個人們想像不到的地方「鑽」了出來

沖毀橋樑的原因則是由於橋樑設計時是在冬季,那時的冰川消融流量很小

而夏季冰川消融猛烈,水量大增,橋樑孔徑跨度難以容納大量奔瀉而來的水量,自然易被衝垮

喀喇崑崙公路可按原線復建,但公路橋位需適當變動並放寬橋孔

1978年,中巴公路恢復通車,施雅風再次前往巴基斯坦驗證公路的安全性

在距離駐地數公里的帕蘇村,他相中了湖畔一塊風化形態怪異的大石

興緻大發的他,留下了在喀喇崑崙「策馬揚鞭」的回憶

由於施雅風對巴托拉冰川的準確預測

他為當時還相當貧窮的中國節約了1000萬元

長長的喀喇崑崙公路迤邐於喀喇崑崙雪山腳下,像一條平滑的灰色飄帶,承載起一位科學家的傳奇

施雅風,中國地質學家,冰川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

中國現代冰川科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

他組織了祁連山、天山、烏魯木齊河等冰川考察

出版了我國第一本現代冰川學專著——《祁連山現代冰川考察報告》

是我國當之無愧的冰川之父

圖:中國冰川之父——施雅風

1919年3月21日,施雅風出生在江蘇海門

幼年的施雅風聰明伶俐,5歲的時候就進入了學堂

在他13歲那年,他的父親因病去世

母親一個人承擔著家中的所有開銷

圖:施雅風與母親和哥哥

「九一八」事變後,猖狂的帝國主義肆無忌憚地侵略著中國的土地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呼號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靈上

認識到求知報國的重要性的他拚命讀書,汲取知識

初中畢業的時候,他順利考上了省立南通中學

1937年,他如願考上了浙江大學的史地系

就在他開開心心帶著行李到學校報道的時候,抗戰卻爆發了

還沒能享受大學生活的他過上了顛沛流離的求學生涯

1938年1月,報紙上一則招收青年戰地服務訓練班的消息吸引了他

施雅風覺得,國難當頭,戰地抗日比讀書更重要

他報了名,獨自一人去了南昌,在湖南、江西、安徽作抗戰宣傳

大半年的時間裡,他東奔西跑,但一直沒有能走上前線服務

9月,他回到了遷移到廣西宜山的浙大復學

回到學校的他更加用功讀書,所有的課餘時間都泡在圖書館裡

大三那年,他已經修完了大學的全部課程

施雅風一直讀到了碩士

畢業後的他在重慶中國地理研究所工作

表面上,他只是個研究員,實際上,他卻一直從事著秘密的情報工作

南京解放後,他才結束了自己的地下工作

他參與創辦《地理知識》雜誌,擔任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所務秘書

參與《中國自然區劃》研究任務,一步步實現著自己兒時的夢想

圖:《中國國家地理》(原《地理知識》)

那時候的施雅風,還不知道冰川究竟為何物

甚至不知道中國哪些地方分布著冰川

1957年,施雅風38歲

這一年,中科院計劃在西北開展大範圍的科學考察

6月,施雅風到達蘭州,參與祁連山西段地質考察隊

他穿過茫茫戈壁,翻越祁連山進入青海柴達木盆地

連年乾旱讓綿延的山丘寸草不生

嚴重的缺水制約著大西北的經濟發展

然而,當考察隊攀登到海拔4000米以上時

施雅風卻驚呆了

潔白的雪覆蓋在棕色的岩石上

晶瑩剔透的冰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比起冰塔林來,那就不夠看了,這裡是水晶宮!」

第一次與冰川面對面,施雅風的心中翻起了波瀾

他不明白,「祁連山有那麼好的冰川水源,西北卻有大片大片的乾旱荒漠,這是為什麼?」

答案只有一個,西北乾旱缺水,水,就是無價之寶

而冰川,是西北絕佳的水源,應該把冰川水利用起來

從這一刻起,他深深愛上了冰川

回到北京後,他向中科院建議,組織冰川考察隊

這個想法得到了竺可楨的支持

於是,有了1958年中國第一次大規模的科學考察

施雅風帶領著冰川考察隊詳細考察祁連山冰川的厚度、儲水量

確定是否能通過融化冰川水的方法解決大西北的乾旱問題

半年的時間,100多人的考察隊伍

6輛大卡車,主副食品、電台…都在半個月內準備完畢

考察隊分成6個小組,東起冷龍嶺,西至柴達木盆地

對10個冰川區,2個冰川群,125個冰川組,941條大小冰川進行了考察

他不僅描繪了冰川的形態、類型和分布

還估計了儲水量,進行了人工融化冰雪的試驗

寫出了長達436萬字的《祁連山現代冰川考察報告》

這,是新中國第一步完整的冰川考察報告

他還組織考察了天山山系的冰川考察研究

對冰川物理特徵要素和冰川到河流至滲入地下的水紋形成、轉化及消失規律進行了研究

他考察了地球上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之一——希夏邦馬蜂

當時的施雅風牙疼得厲害,並不適合攀登雪山

他為了能順利完成任務,就把自己所有的牙都拔了,全部換成了假牙

45歲的他經過幾天的登山訓練,就與隊員們一起爬上了現代雪線以上的6200米的山頭

他們征服希夏邦馬蜂的消息一下子傳遍了全球,舉世矚目

1964年,他與同事們一起編寫了《希夏邦馬峰地區科學考察初步報告》

1966年,正在西昌幫助解決成昆鐵路修建中泥石流滑坡問題的施雅風接到了蘭州冰川凍土研究所的電報,要他立即趕回蘭州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施雅風立即啟程

可回到蘭州的他卻懵了

「我一回到蘭州,就給我戴高帽子了」

他一下子被打成了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三反分子「

他被迫戴著高高的帽子,瞧著鑼遊街

高聲喊著,「我是反動學術權威」

街上的人們站在兩邊指指點點

造反派說他思想有問題,說他執行「修正主義路線」

三次抄家,將他閣樓里的證件、日記、工作記錄都抄了出來

他曾經參加國民黨「青年戰地服務訓練班」的證件被翻了出來

有人說,「你這是『變天賬』」,還是希望國民黨回來

於是,他被關進了牛棚,他的好友和老伴也一起被關了起來

接連不斷的批鬥讓施雅風不堪重負

他之前為冰川所做的一切貢獻都被否定了

這一切都讓施雅風感到心灰意冷

絕望的他想到了死,迷糊之中,他跳進了黃河

冰冷的河水卻一下子讓他清醒過來

他想到,「我的事業還沒有完成,我現在還不能死

於是,深諳水性的他撲騰了幾下浮上了水面,游到了一個淺灘

那次的自殺,讓他因禍得福,被保護了起來,遠離了批鬥

最終熬過了那十年的動亂

1969年10月,在做了一次深刻的檢討後

他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第二天,和家人一起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

1973年,他被任命主持了中巴公路的修復方案確定

準確地預報了冰川的前進、冰面的增減和運動速度

幾十年來,他與冰川結下了難以割捨的情緣

1980年,他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成為了中國科學院地學部的副主任

平易近人的施雅風從來沒有領導的架子

古稀之年,他還親自到南極進行考察

87歲高齡的時候,他還堅持準時上班

2011年2月13日,93歲的施雅風在江蘇省人民醫院病逝

他走了,卻把中國冰川和冰川研究事業介紹給了整個世界

「我常說:冰川事業是一項豪邁的事業,是勇敢者的事業!從事冰川研究確實需要勇氣,就好像打仗,總是要死人的。」

他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

可卻將這件事做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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