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輕的日本輕小說作家,讀完他這本書的我除了「滿分神作」以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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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縋是個可怕的傢伙。

在日本輕小說作家群中,年齡是一個很隨機的東西。因為,能寫出甘輝遊樂園救世主那樣幻想作品的賀東招二是個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奔五大爺,能寫出神的記事本離別的鋼琴奏鳴曲那種內向幼稚又靦腆性格16歲男主角的杉井光是個七零後歐吉桑……但是,也有能寫出變態王子不笑貓這樣比較正常年輕作品的86年相樂總,寫出彆扭青春人際關係大春物的77年渡航,而全題材涉及文筆令人中毒的入間人間也是86年出生。

而且,2016年MF文庫J也有一大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進入審查,甚至還有一個81歲的老頭。不過這些人都不是正式的作家。在這其中,我一直以為渡航是最年輕的傢伙了。

然而。

三秋縋,是個90後。

他才是最年輕的。

*

三秋縋出版的作品數量不多,一開始以「原風景」的名義在網上連載,後來作品只有《三日間的幸福》,《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Starting Over重啟人生》《那年夏天,你打來的電話》和《那年夏天,我撥去的電話》出版,一共就五本。其中,兩個「那年夏天」只是同一個故事的上下卷。

很久以前,群里一個可愛小夥伴送了我一本《三日間的幸福》,於是這就是我第一次接觸三秋縋的作品。

看完之後,

——淦,我中毒了。

當時我非常激動,非常想立馬寫一篇讚頌這本書的感想,可是面對空白的文檔,腦子裡卻又突然像是哽咽了一般空白一片,竟擠不出半個能夠表述的文字。

後來,把他幾本書全買了讀了之後,我覺得現在我應該有資格向大家推薦一下這個可怕的傢伙了。

*

我以前寫那些三流輕小說的簡介,都喜歡直接3分鐘把一卷的故事講給你聽。不過這一次,我不會提到和劇透有關的東西,請放心閱讀。

最開始我並不懂《三日間的幸福》這個標題是什麼意思。所以當時讀這本書時,就有個小小目的,就是為了明白這標題到底是個啥意思。然後,書只剩下最後幾頁時,標題的意義終於豁然開朗。於是我就被震撼了,然後讀完了。

我看過許多網上的書評,大家寫一寫劇情簡介之後,總喜歡像學生寫讀後感一樣把書里稍有顯露的一些大道理拿出來單獨做個大探討,好像讀一本書如果沒收穫一些大道理就不行一樣。

我感覺這種讀書方式,或者書評方式是很悲慘又很噁心的。沒人願意看你談那些像印在書腰上提逼格的大空話比如「人生只剩下十天,你會做什麼?」「生命到底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他人而活?」這樣的云云屁話,因為沒有答案的東西無論如何就是沒有答案,就算看你因為這本書萌發怎樣的人生感悟也激不起別人去讀這本書的興緻。

所以,《三日間的幸福》是一本不值得去頌揚人生大道理,也不需要著急向他人傾吐思緒的書。

以前年輕的時候,看的輕小說主角幾乎都是高中生,所以特別嚮往這些高中生哥哥姐姐的成熟故事,因為看年紀大的人的故事不知為何總有一股能夠懷抱夢想的安心感。當然實際上你成為了高中生並發現高中其實和你的初中毫無區別,也和小說里的高中屁關係都沒有的時候,心情確實還是有些鬱悶的。於是後來上了大學,那股讀輕小說的仰視感,儘管沒有到變成俯視的程度,也慢慢消散了。

但是,也正是因為處於這樣的心境,讀《三日間的幸福》才會感受到彷彿你還在初中時去讀高中生們的故事的感覺。要詳細點說的話,就是可以對自己的人生保持著「我以後會不會也發生這樣的事情呢」的期待,一邊享受男主角的生活的故事。

三秋縋是第一人稱狂魔。他的每一本書,每一段文字都是第一人稱。老師教過我們,第一人稱寫小說是為了增加代入感。而他幾部作品的第一人稱,都很神奇地能抓住這個年齡讀者心中脆弱又叛逆的那個部分,然後把我們假裝無病呻吟的理想撕個粉碎,用自己的人物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頹廢。

他筆下的第一人稱男主角,通常都是明明理解世界的美好,卻沒辦法去享受美好,明明知道生活的樂趣,卻沒辦法找到樂趣,明明不抱怨任何人任何事,卻依舊過著行屍走肉般平凡得令人作嘔的空虛生活的乖僻傢伙。

他們幾乎都是蹺課的大學生,遠離人群,不是不擅交流而是根本不願意交流,看起來性格好像很彆扭,其實卻比誰都還像個正常人。

一言蔽之,他們就算現在立馬去死,估計也不會太抗拒。

所以如果主角是這種套路的話,是不是一般都是寫主角們如何重新找到生活的美好,然後燃氣成為現充王的希望的故事,最後踏出人際關係的第一步之類的?

可惜,三秋縋不是這麼善良的作家。

也許正因為他是90後,所以他才對這個年代青少年的心思撕扯得如此緊迫。他筆下的主角已經足夠成熟,成熟到早就越過那個還存在新希望的可能性的多愁善感的年紀了。那不是能夠回頭的人生起點,而真的是從根本上站在人生的終點了,他成熟到足矣讓身為旁觀者讀者的你都無法指責主角說「你這樣做不對」「你這種做法會傷害別人」。因為他們的行動,毫無疑問,是就算是你站在相同立場上,你也會選擇的路線。那是一種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認同了的人生態度,所以作者也這麼認為。

當然,如果僅僅寫這些廢材主角的日常,肯定沒什麼意思啊。所以理所當然,三秋縋想要表現的不是這些廢材平時想做什麼。他寫的是小說,是讓人感動的故事。所以,他的故事是營造出體現故事主題的、在現實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超自然契機,然後讓這些早已在不該成熟的年齡成熟到腐爛的主角去經歷,看看如果生活中出現這些轉機,他們會如何面對。

然而,這些超自然的契機,並不是什麼突然開掛了之類的那些美好的東西。因為剛才說了,三秋縋不是一個善良的作家。

《三日間的幸福》中,男主角遇到了可以販賣壽命的店鋪,店鋪會根據人未來一生經歷的幸福與創造的成就來對人的壽命估價。一般人如果把自己賣到死,大概能賣個幾億。然後男主角發現自己的整條命只能賣三十萬日元。

《Starting Over重啟人生》,男主角從無可挑剔、幸福無比的20歲第一人生突然時空跳躍重返10歲,開始了他的第二人生。他想要按照原樣活出第一人生的幸福,就算拚死重複一樣的事,卻也不知不覺偏離了軌道。第一人生本該交到的女友被別的男人搶走,父母爭吵離婚,本應活潑的妹妹也變得死氣沉沉,美好的人際關係不復存在,好朋友也去當了流浪漢,自己也落得想要自殺。於是,他決定殺了那個代替他成為他原本意中人的男朋友的混賬。

《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男主角醉酒駕車撞死了人,發現對方竟然毫髮無傷——但那只是因為「被撞死」這一事實被延後了十天。他為了贖罪,答應在這10天內無論何時都願意被少女差使。於是,少女要他幫忙殺人。在這段日子,他發現他喜歡上了這個被他殺死,又拉著他一起去殺人的少女。然後,十天的期限越來越近。

《那年夏天,你打來/我撥去的電話》,男主角臉上生來擁有一大塊極其醜陋的胎記。長大後,畢竟人生這麼久,他早已經習慣偏見。只不過小學心靈還不夠強大的時候,他被歧視排擠,只有女神女主角毫不介意地和他在一起聊天。他感受到了好意,卻因為胎記的自卑而沒敢太接近她。於是十幾年後,無人街邊空蕩電話亭里的鈴聲突然響起。電話那端傳來聲音:「如果你的胎記消失,就能打動她的心嗎?」

這些看似超自然的東西,其實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三秋縋想要藉由這些可有可無的理由營造出來的一種轉機,看看這些廢材主角在這些不一樣了的生活中會如何思考,如何前進,最後得到怎樣的結局。

這些故事在許多味道上,和美國六七十年代追求的頹廢崩垮風格很類似。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雖然抽煙喝酒殺人吸毒,但是他們追求青春的樣子卻不折不扣是個孩子。」當然故事裡沒那麼嚴重。

三秋縋寫的是戀愛小說。是戀愛的故事。是能讓身為讀者的你都愛上故事裡的女主角的戀愛故事。不知為何,他每一本作品的女主角的魅力都強大到可怕的地步,我想大概是因為作者會刻意營造一些能夠利用弔橋效應的劇情,來使你愛上女主角。

他追求的戀愛是散發著淡淡甜味,卻又和男女主角那成熟的價值觀完全相悖的單純戀愛。無論是《三日間的幸福》還是《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都是這樣的故事。但因為我怕劇透,所以我對這幾部作品最神的結局不敢亂評。

其中我最推薦你看的就是《三日間的幸福》和《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這兩本。前幾天當我看完《不哭不哭》,合上書本最後一頁的時候,我幾乎想要爆炸去操場跑個一百萬公里,要不然的話我感覺自己無法從書里的世界裡逃出來。我腦子裡當時只有四個字:滿分神作。久違的滿分神作。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棒的小說了。雖然詞語匱乏,但是也只有這四個字能形容我看完後的心情。也許是因為我最近都一直在看一些辣雞異世界開掛爽文洗腦,所以突然重回輕文學,一下就來一部這麼強的作品,讓我整個人都被震撼了。

我們小時候買過許多作文書,喜歡看裡面那些敘事類的作文。但是我們死都不想碰作文是哪一類?……沒錯,正是風景類的作文。每次看到這些風景遊記,我都立馬跳過。因為那一點都不有趣,用文字為了描寫風景而去描寫風景,這不如直接拍張照片看算了好嗎?然而小說中的風景卻不是這麼回事。只要堆疊幾個風景的意象,一股能夠奠定小說整體基調的情感就會被確立下來。你看,比如我摘取出自《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里幾個出現在一段中的具有代表性的場景:

隨著夏天結束,攝影比賽將近,她就帶著我在街上到處走。我們大部分去的地方,都是些長滿雜草的公園、寬廣的伐木場遺址、一天開過的列車不到十班的無人車站、有著成排廢棄公車的廢車保管場之類蕭瑟的場所。她讓我坐在這些地方,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快門。

根本不需要詳細描寫,一個形容詞加一個名詞堆疊在一起,那股彷彿「新海誠X新房昭之」感覺就傳達過來了。我慶幸我高中的語文老師是個好老師,他告訴我們古詩中也常常用這種手法,他把這叫做「意象粘連」。最簡單的就是你們都會背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啦。

三秋縋的作品中,對於環境、景色的描寫,在劇情進行到恰到好處的地方會緩緩插入,幾乎每一次都讓我的汗毛和雞皮疙瘩立起來。那是偶然出現的,比起直接描寫心的活動,更能夠體現故事、人物與氛圍渾然一體的一氣呵成感。

摩天輪會在男女主角下定決心後亮起來,霓虹燈會隨著生命的消逝而閃爍殆盡,睡不著的時候鐘錶的滴答聲會吵個不停,夜裡喝悶酒的時候陽台上的夜空群星遊離,沒開燈的房間抱膝坐在角落時街道上萬聖節遊行的喧嘩和燈光卻從窗戶中滲入,以及,整個世界會在兩人緊緊相擁時停電。不知道我表達的東西你是否感受得出來,總之就是這種感覺。

《三日間的幸福》這個標題,要讀到最後一頁才能明白意思。而就算明白了意思,你會發現標題的這最重要的三日,小說竟然完全沒有描寫。但是,這卻比寫出來更讓人渴望哭泣。

《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看似是一個童真的標題,講述的卻是一個壓抑得讓人難以喘息的濃稠黑暗故事——但最後卻又能讓人宛如解放了一般渾身發燙,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這就像你身為士兵上了屍河山血的戰場,雙手葬送了億萬人命,在鮮紅地獄中跪下時,卻聽到了寂靜曠野里,屍山掩埋下倖存的小女孩眯著眼睛,吐息唱出斷續的兒歌「柳樹姑娘,辮子長長」……

這兩本都是能夠代表三秋縋的作品。

歸根結底,這些故事中顯露的大道理確實不足為外人道。因為主角們無論如何算是用自己的方式抓住了機會,最後選擇了自己認為的幸福結局。那就是你自己。你讀完了他們的故事,只要偶爾想起曾經讀過這本書,然後如果覺得還不錯還可以順便推薦別人也讀一讀。把那個世界留在心裡就夠了。

淦,現在網上基本都沒人寫過三秋縋,這一次我就寫了個爽。我覺得應該沒幾個人看這麼嚴肅的長篇大論看到這裡,而且又是輕文學所以連插圖都沒幾張。如果真有看到這的,那我愛你。

文/菜包

三秋縋:讀完他這本書的我除了「滿分神作」以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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