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西方的終結?
給《三聯生活周刊》公眾號的稿件,已於2017年1月2日發表在:2017:西方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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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過去這一年的歐美政壇,我想「一地雞毛」會十分恰當。英國退歐、特朗普當選、難民危機、恐怖襲擊、民粹主義抬頭,各種事件不禁讓人疑惑:西方到底怎麼了?
就在混亂的2016年行將結束之時,德國前外交部長約施卡-菲舍爾(Joschka Fischer)撰文指出,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將會是「西方的終結」,那個被人熟知的西方世界,將會在我們的眼前慢慢隕落。菲舍爾所說的「西方」,指的是兩次世界大戰之後形成的北大西洋兩岸的北美國家和歐洲國家,特朗普的戰略收縮政策將削弱美國在全球的統治力和在歐洲的影響力,而過去數十年來美國為西歐國家提供安全和軍事保護的傳統也要發生改變,失去美國支持的跨大西洋聯盟將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西方」。
除了戰略上的調整,另外一個讓歐洲人擔憂的是價值觀的坍塌。特朗普在大選期間的種種言行完全違背了西方引以為豪的傳統價值觀,以至於在特朗普大選獲勝之後,德國總理默克爾公開表示,「美國和德國是由共同的價值觀連接在一起的:民主、自由、尊重法律和人民。(只有)在這樣價值觀的基礎之上兩國之間才能進行緊密合作。」如此「訓導」式的談話在德國和美國高層之間十分罕見。
說到「西方的終結」,很容易讓人想到美國政治學家弗朗西斯-福山對於「歷史的終結」的斷言。1992年,福山的著作《歷史的終結及最後之人》問世,他在書中堅信,西方國家自由民主制度將成為所有國家的唯一形式和最後形式,歷史將終結於自由民主之中。當時正值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社會主義陣營節節敗退,福山「歷史的終結」的觀點名噪一時。
然而,之後二十多年的歷史並未對福山的論點提供足夠的證明,而到了2016年,美國大選中各種毫無底線的攻訐以及政客們私底下見不得人的交易讓許多人對民主制度產生了質疑。也正因如此,菲舍爾高呼這將是整個「西方的終結」。
(2016年4月,默克爾訪問位於土耳其邊境的一處難民營)
在特朗普獲勝、奧巴馬即將卸任之時,一些人認為歐洲應該承擔起維護西方價值觀的責任。《紐約時報》甚至將德國總理默克爾稱為「自由西方的最後守護者」。然而,默克爾的日子也並不好過,2015年下半年開始,大批巴爾幹和中東難民由於戰亂和貧窮湧入西歐,默克爾「歡迎難民」的政策也經歷了從剛開始大受讚揚,到後來倍受質疑的過程,特別是難民引發的數起安全事件更使得德國執政黨內部發生分裂。2016年12月19日,一名突尼西亞出生的難民駕駛一輛重型卡車衝進德國首都柏林的一個聖誕市場,造成至少12人死亡、40多人受傷。這已經不是德國2016年發生的第一起恐怖襲擊,但卻是最嚴重的一起。德國的右翼民粹政黨德國選擇黨(AfD)再次藉機向默克爾發難,指責這些無辜平民的傷亡都是默克爾政策造成的。
(2016年12月19日,一輛重型卡車衝進德國首都柏林的一個聖誕市場)
這其實只是今年歐洲混亂政局的一個縮影。恐怖主義的陰雲,民粹主義的崛起,各種矛盾的疊加導致歐洲一體化的進程都出現了倒退。「英國退歐」可以算得上是這幾年來歐盟發生的最大地緣政治事件,在東歐國家都在想方設法的加入歐盟之時,英國卻成為了第一個退出歐盟的國家,不禁讓人唏噓。在亂局之中,極右翼政黨趁機上位,從德國、英國、法國、荷蘭到義大利,右派民粹政黨不斷的攫取著選票,獲得越來越多的議會席位。他們的言論和政策綱領不約而同的違背著自由西方的價值觀,但卻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擁護。但是,可不要忘了,極右政黨的危害沒有人比歐洲人更加刻骨銘心,上一次在歐洲出現的極右派領袖叫阿道夫-希特勒,他的黨派叫納粹黨。
當然,如今再出現一個希特勒式人物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但今天這樣的棘手局面已經足夠值得歐洲的執政黨反思了。在沒有準確估計自己國家承載力、沒有做好難民身份驗證的前提下,就貿然向難民開放邊境,不設上限的接收難民,導致國內壓力陡增,這一切默克爾難脫干係;柏林恐怖襲擊的嫌犯之前曾在義大利等多個歐洲國家有過犯罪記錄,甚至還坐過監獄,德國警方還將他列為「危險人物」並對其進行監視,可是沒過多長時間這個難民就輕鬆擺脫了當局的監控並成功實施恐襲;一個曾在希臘因襲擊女性而被判入獄10年的阿富汗難民,坐了兩年牢就被放了出來,還成功來到德國,並對弗萊堡一位19歲女學生實施了強姦並將其殺害。可德國當局竟然對這個難民之前的犯罪前科一無所知,歐盟安全信息網路完全成了擺設。
(特朗普的支持者)
此外,歐美等西方傳統政黨的施政理念也越來越受到詬病。早先就有人曾經勸告希拉里的競選團隊,他們的綱領離底層民眾太遠,但這個意見並未被採納,可未曾想此話一語成讖。事後復盤,眾多藍領以及偏遠地區的選票正是把特朗普推上總統寶座的關鍵,特朗普上演了一出「農村包圍城市」的戲碼。類似的情況還發生在英國退歐的全民公投中,回看選票分布,諸如國際化大城市倫敦以及大學城牛津和劍橋在內的歐洲一體化的受益方,都是「留歐」的堅定支持地區,而鄉村和邊緣城市則更多的把票投給了「退歐」。儘管主流媒體不斷的為傳統價值觀和「政治正確」搖旗吶喊,但這真的就是廣大群眾的聲音嗎?如今執政黨派的政策普遍更多的關注中上階層,忽視或者錯誤估計了普通民眾的利益,而這些「沉默的大多數」則通過選票給了這些政客們一個響亮的耳光。
特朗普大選獲勝之後,一些美國人不無傷感表示,這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美國了。是的,這其實也不是許多人認識的西方了,曾經引以為豪的自由民主價值觀正在遭受巨大挑戰。2017年對於西方來說將是關鍵一年,特朗普要正式開始執政,德國等多個歐洲國家將要舉行選舉,到時候是否會再次出現黑天鵝事件十分值得關注。歐美政壇會集體「右轉」嗎?「西方的終結」將就此來臨,還是會像「歷史的終結」那樣被事實反駁?我們還是讓時間來給出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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