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

7：40，天台。

作為一個有天台的情節的人，冒著被查水表的風險踏入校園違禁區域是我平日里為數不多享受的事情。站在寬闊的平台上仰望藍天聽起來或許是一件頗為浪漫的事情，然而實際上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酷炫，從旁邊看反而顯得有些低齡中二，畢竟到了快要成人的年紀還仰望遠方未免有些裝逼的嫌疑。但是這依舊不能阻止我喜歡去天台的習慣。一方面是因為享受上帝視角看樓下的風景，另一方面，同樣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能在今天享受這一絲寧靜，對我而言就如同海底里發現的一枚金幣一般寶貴。

拒信後，我帶著口罩坐車來到了學校。因為早起，所以到達附近的便利店是才剛剛七點左右，進入教室後空無一人。一個人吃著厚切豬排三明治，一切似乎都跟往常一樣。豬肉日常般肥厚，吃完後我便去洗手間洗了洗手，閑暇之餘似乎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便來到了天台開始享受「每日時光」。

看著天空時，我自己問起自己，「我究竟傷心么？」 。

或許是的。

但為何自己又沒有明顯的觸動呢？例如踹飛教室的大門，猛踢地上的易拉罐（其實日常經常會這麼干）的行徑並沒有發生，甚至連坑罵都沒有，從常人的角度看未免有一些奇怪。

將目光從天空轉移到道路上，早起的女生正背著包，昂首挺胸地走向幾百米外的校園食堂。不同於平常見人就會露出燦爛微笑的她，此時的她一個表情都沒有，我想這才是她最原始的狀態。天台上的我控制著自己的音量，連續三次喊出了她的名字，試圖刻意地打破那份真實，但似乎都沒有聽到，於是這頑皮的念想也就此消沉下去，我的早晨重新回到了平靜。

回到教室後我來到隔壁班閑扯，聊著聊著一位跟我一樣收到拒信的女生便哭了出來。淚聲聚下，周圍的人都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不時有人安慰她，早上就開始統計結果的老師也過來抱住了她，給予她精神上的幫助。我感到了些許的嫉妒。

口罩之下，我的表情相對難以被人解讀，當然我也不指望有人去解讀。事實上，我（自認為）的表情與平常沒有絲毫差別。面無表情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本身不近人情，還是早已對生活中接二連三出現的煩心之事搞得自己麻木。

人越活越老，面對生活時感受到的無力感逐漸增加時，自我認知往往會崩塌。平日的生活波瀾不驚，面對到的大部分情況都可以迎刃而解，或者糊弄過關，但是每每碰到少有能夠讓我感到悲傷的事情時，我總能痛苦的陷入一種無力感。

不能哭。

從10分的打分機制來看，被大學拒絕帶給我的傷痛可能只能到6分。然而，綜合考慮近半年我所碰到的一系列事件，加起來平均的「難受」程度平均下來至少也有7.5分，應該算得上是歷史新高。但是遇到的一個問題便是無論我怎麼努力，似乎都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將這些負面感情用哭的方式宣洩出來。

請不要誤解，我並非想裝逼。 到了一定年紀就能知道，故作深沉並非一件好事。一方面是因為裝成熟這類事情本身就是年輕的人愛乾的事情，拙略的演技往往容易被看穿識破，另一方面講的話，故作深沉在之後的生活中倘若遇到真正的困難，往往會不知所措，陷入更深的泥潭之中。

我知道自己是傷心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許會嘗試否認，但是換做現在的我，更多時候我應該會更加坦然。

生活上，我相信我的感受只有我自己能夠體會，他人無法理解。因此，這也致使許多人跟我談到生活上的態度時容易與我產生分歧。就好比普羅大眾試圖讓一位性無能者體會性愛的美好一般，毫無意義。人與人是不同的，能夠互相理解是少數情況。

但是這不妨礙我希望與正常人一樣哭泣。

不久我便離開了那間教室的討論。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坐在最後一排的我看著教室前眾生的樣子，與往常並無差別。歡笑，沉默，傾聽，敘述，這些基本的元素如同能量一般在教室里封閉守恆，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我發自內心羨慕那些能夠哭泣的人。在我的幻想中，這些人能夠在哭泣中升華自己的靈魂，從而實現自己作為人類所特有的能力之一。

每每在痛苦的時候無法哭泣，只能無奈的大聲笑起來，嘲笑自己缺失的功能。想要硬哭出來的嘗試並非沒有試過，但是無論是在凌晨的夜裡，還是電影中的劇情高潮，想要硬生生擠出眼淚的我總是折翼而歸，噁心了自己的淚腺。

上午並沒有心思聽課，所以很早就請了假，離開了學校。

腦中再一次浮現出身邊的人哭泣的樣子，因為遭受辱罵凌辱而哭泣的婦女，在學校被老師批評受委屈的女生，想到自己與心上人之間的距離而哭泣的同學，衝擊我腦袋的只有一種強烈的尷尬感。

我知道自己與他們不一樣，並不會為困擾他們的這些事情而哭泣，但我依舊羨慕他們。

在追求哭泣的路上，我似乎越走越遠。通常意義上講，哭泣應該需要一個基礎，需要一個動機。但是到了我這裡，反而變成了一種願望，一種念想。從外人的角度看，應該十分奇怪吧。

坐在計程車上，后座上的我繫上安全帶。

理想之中，悲痛的我希望跪倒在地上，抱著心愛女性的大腿如同嬰兒一般發聲的哭泣。擁有戀足癖傾向的我或許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真正意義上得到心靈上的解放吧，我相信這一天真正實現的時候，那天的我會是有史以來最開心的王漢駿。

當然理想與現實還是有差距的。這樣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場景或許僅僅存在我無聊的意象當中，不應該在現實中期盼。

不，

生活雖然無力，但是總有值得奮鬥的地方，

計程車上從高架往下看，我這麼想到。

切，這不需要雞湯我也清楚。

但，生而為人（特別是男人），總要哭一哭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