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婦

6.

2013年，高考結束後，去深圳玩了上十天，在出成績的前一晚上坐上了深圳到武漢的那班直達車。

我是中鋪，上鋪和下鋪是一對老夫婦。

和往常一樣，我坐在過道那個靠窗的凳子上面看風景，默默聽車上的人吹牛侃大山。

八九點的時候，那個上鋪的老人想要爬上去，爬了幾次，沒有成功，看著讓人挺揪心的。

然後我把我的中鋪讓給了那位老人，護著他爬上了中鋪。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我起來洗漱完畢。那個老太太硬要塞給我十塊錢，我沒要，額，第一，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要老人家的錢，第二，是因為每次都是我姐姐她們給我定的票，我也不知道還有差價這麼回事兒。

那個老太太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她老伴今年八十多了，每次買票兩張票都是一張下鋪一張上鋪。她身子不好吹不得那個空調冷氣，她老伴每次都要爬到那個上鋪去。來回深圳這麼多次，這是第一次他老伴不用爬到上鋪。

當時，其實內心不知道怎麼來形容，只能用複雜兩個字。

然後那個老人和她老伴去洗漱了，對面下鋪那個女人就開始自言自語地說：「還有這種傻子，把好位置給別人還不要錢」。我表示一臉懵逼。

後來那對老夫婦洗漱回來就和我聊起來，離到站還有一個多小時。

那對老夫婦是大學退休教師，兒子本科是XX大學畢業，後來出國留學，歸國後一直在深圳工作。

他們每年都要去深圳很多趟，這班車他們已經坐了很多年，有感情了，不想去趕動車那個時髦玩意。這次去深圳主要是去看他們倆的國外讀書回來過暑假的孫子孫女們，這是他們人生最後一次去深圳。他們老了，走不動了，不能滿世界跑了，以後都將是他們的兒孫們回武漢看他倆。

因為我要站內轉車，所以和他們告別之後，我一直在他們背後望著他們。他們一人拖著一個箱子，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漸漸地，兩個人背影消失在我視線里。

那個時候，感觸其實挺多的。

大概這就是人生伴侶吧，戀愛結婚，一起教書育人，守護著一所大學，一起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優秀學子，看著自己的學生子女把這個國家建設的越來越好。在時光里，一起安靜地變老，一起看兒孫長大，偶爾去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轉轉，兩個人滿世界浪跡。直到有一天，走不動了，平靜地去面對死亡這最後一關。一直很平淡沒有波瀾，卻一直很幸福。

機緣巧合，我高考被他們兒子曾經讀過的那所大學錄取了。

現在每次在校園裡看到老教授夫妻，我都會想起那一對老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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